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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恩怨两消

连日来的风吹开厚厚的云层,还原出晴空本来的面目,两日之后,唐诗辞别皇上,离开延州城去往海门关,因为连日来的征战,海门关一带的百姓早已陆续逃亡他处,已然难以见到人烟,这里,空旷而岑寂,唐诗只愿这样的日子早一天结束,因战争而造就的分离能早一天团聚!

“少夫人,少将军已在前方等候!”上官嘉泽的声音唤醒了唐诗的沉思!

唐诗蓦然涌出一阵狂喜,想不到他会亲自来接,立即掀起车帘,看见他熟悉挺拔的身影在前方矗立,含笑看向自己,唐诗声音哽咽颤栗,低不可闻,“阿砚!”

唐诗顾不得风仪,立即跳下马车,奔向思念许久的他,左右四下皆远远退开,唐诗紧紧地抱着他,“阿砚,我好想你!”

他看着唐诗因激动而绯红的脸庞,柔声道:“我也是!”

许久,唐诗好不容易才从惊喜中平静下来,看着他的脸,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俊脸,舍不得移开,尽管四周满目疮痍,到处都有军队丢下的破损的兵器和战甲,可只要有他的地方,处处都是天堂,“现在战况如何?”

“昨日刚和叛军交战过,康亲王爷已经退到渭水以南,我准备率军乘胜追击,你一路征尘,现在跟我进大帐休息一会!”他*溺道,脸上有自信华光!

“军中不是不允许携带女眷吗?我可没打算住在军中啊!”唐诗侧首看他。

“这里马上就要撤了,再说你这个公主可不是单纯的女眷,你是大夏国的功臣,谁不知道?”他笑谑道,打消了唐诗的顾虑!

唐诗进入军帐没多久,两人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忽然有士兵来报,“我们在叛军大牢中发现一个人,不知如何处置,请少将军定夺!”

“带进来!”夏侯砚已经知道是谁,松开抱着唐诗的手臂,微笑道:“这么巧,要见到故人了!”

长宁公主被带进来的时候,不复往日精致的妆容,披头散发,脸上还有道道血痕,看到夏侯砚,神色复杂,再看到一旁唐诗的时候,开始是惊讶,唐诗怎么会在这里?随即迸发出汹涌的恨意,嘶哑着声音,冲了过来,发狠道:“你这个践人,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铿”的一声,寒光掠过,一柄长剑挡在了长宁与唐诗中间,让长宁公主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那长剑已然划破了长宁的肌肤,肤白如雪,鲜血殷红如花,却并没有再深入下去,夏侯砚声音冷硬如石,“这是我的夫人,我孩子的母亲,不容你出言诋毁!”

长宁公主嘴角溢出鲜血,凄惨而艳丽,“夏侯砚,面对一个爱了你多年的女人,你也真能下得了手?”

夏侯砚不语,脸上的线条却没有柔软,长宁公主抬头,倔强地保持着皇族公主的尊严和傲慢,“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我从不杀女人!”夏侯砚身姿笔挺,抽回了自己的剑,淡淡道!

唐诗垂下眼帘,不看长宁,不看阿砚,不看任何人,看长宁公主这个模样,估计是得罪康亲王爷了!

长宁公主忽地笑了,“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我所谓的改变之后,你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我?有没有一点点的为我心动?”

“没有!”夏侯砚斩钉截铁道,没有半分留人幻想的余地!

长宁公主身子一颤,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惨然大笑,凄厉声音穿透唐诗的耳膜,“这个女人到底哪一点比我好?好到你连看我不看我一眼,不管我用什么办法吸引你的眼睛,你对我永远都是不屑一顾,夏侯砚,喜欢我真有那么难吗?”

唐诗看着长宁扭曲到变形的脸,淡淡道:“我来替他回答吧,你最大的问题是你从来没有认清过自己,你不明白,喜欢与不喜欢均没有办法勉强,当今太后和皇上都对你不薄,你若不是如此偏执,今日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长宁公主,而不是阶下囚!”

长宁公主面目凄然,神情却骄傲如初,“阶下囚?你们赢了,自然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嘲笑我了,成王败寇,我不过是要我皇兄能够醒过来,又或者是大权归为太子,皇权回归正统,有什么错?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谋朝篡位,夺走属于我的一切,如今还在这里嘲笑我,你们有什么资格?”

夏侯砚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康亲王爷智谋远胜公主百倍,如今也是落得丢盔弃甲仓皇逃窜的下场,公主何德何能,以为可以染指宫廷争斗?”

长宁公主一怔,脸色愈加苍白,褪尽了血色,明白夏侯砚意有所指,宫廷政变,政治权谋,不是她可以玩得起的,就算贵为公主又怎么样?

看着夏侯砚的淡漠,长宁忽然放声大笑,“我本来生活在琉璃仙境,我皇兄是一国之君,可你们在背后图谋不轨,操纵郦沉鱼对我皇兄下手,坐收渔人之利,害他如今半死不活,生生毁了我的一切,我身为他最亲的皇妹,就算只有绵薄之力,也断然不会坐以待毙,拼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愿!”

“那结果怎么样?”夏侯砚的神色始终不见波澜!

长宁公主立时语塞,恨不得将嘴唇咬出了血,满目恨意!

唐诗本想说,豫帝整天疑神疑鬼,猜疑功臣,歼佞当道,凭什么获得天下,得到万民的拥戴?虽说和景焕心中的宏图壮志有关,可是和皇上自己本身的狭隘胸怀又何尝没有关系?只不过此时,说这些话都没有意义,她也只是保持沉默!

长宁公主忽然诡异一笑,“如今我败了,也好,这再糟糕不过的人生,我也不想要了,能死在我爱了多年的男人手下,上天也待我不薄,你动手吧!”

“我说过我从来不杀女人!”夏侯砚背过身去,看着眼前的巨大舆图!

“哦?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不想为你娘报仇了吗?”长宁公主挑衅笑道,“莫非你想放了我?”

夏侯砚背过身去,声音冷淡,“长宁公主意图谋反,押解进京,交由大理寺审判!”

长宁银牙紧咬,“你好狠!”要她沦为万众的笑柄,千古的罪人,这比一刀杀了她还要难受,堂堂天家公主沦为囚徒,像以前她看到的那些狼狈不堪的囚犯一样,手镣脚铐,接受众人的嘲笑,唾弃,悲悯!

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忽然想起幼年的时候,*树下,那个紫缨羽冠的俊雅少年,鹤立鸡群,她一眼就看中了他,如此引人注目的少年,她满心欢喜,跑去找他,“我是长宁公主,你是谁啊?”

他正在和一群同龄的王孙公子练剑,甚至都没正眼看她,只冷冷说了三个字,声音尚带着几分稚气,“夏侯砚!”

夏侯砚?长宁公主歪着脑袋想了许久,直到身边的小宫女提醒,是夏侯府长子,她才恍然大悟,高傲地看着他,小小年纪就如此冷漠,还对她这位公主不敬?她正准备出声呵斥,可是他已经招呼同伴们走远了,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曾经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一举手一投足的出色将领,位极人臣,可不论在何时,他眼中从来都没有她的影子,从来都没有,一刻都没有!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背对着自己,连多看自己一眼都觉得不值,长宁公主垂眸,长发滑落下来,穿透发间的缝隙,忽然看见桌案前的森冷寒光,蓦然跃起,用尽全身力气抓起那把匕首,疯了一起地扑向一旁的唐诗,他不是爱这个女人吗?她就要和这个女人同归于尽,让他尝尝痛失挚爱的滋味!

唐诗看见长宁公主急速朝自己扑来,眼底冲血,如同困斗的小兽一般,迎着那雪亮寒光,并没有躲避,反而缓缓闭目。

在长宁的匕首离唐诗身体还有一尺远的时候,一把寒光的长剑蓦然止住了她的动作,戛然而止,手中匕首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再也无力地紧握,掉到了地上,发出清晰的和地面撞击的声音,血一滴滴落到地上,形成狰狞恐怖的花朵!

长宁看着那把穿透自己身体的长剑,脸因为剧痛变了形,双肩剧烈颤抖,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身子无力倒地,地上有殷红湿热的血,是自己的!

夏侯砚抽出长剑,并没有多看一眼,“这下你满意了?”

唐诗睁开眼眸,血腥的气息再次沁入鼻端,看着长宁鬓发染血,气息已无,眼中犹有不甘,唐诗伸出手让她阖目,“来人,将长宁公主抬出去厚葬!”

很快,就有士兵低首进来,小心翼翼地将长宁公主抬了出去,帐内恢复了寂静,两人都无语。

唐诗回忆起和长宁公主的点点滴滴,其中没有任何美好的回忆,因为夏侯砚,自始至终她们都是仇人,长宁刚才想杀她,不是急于求死,逼夏侯砚出手,而是真的想和她同归于尽,因为这样,夏侯砚就会永远记住她,若不能让爱着的男人一直爱着自己,一直恨着自己,也是好的!

长宁公主能死在所爱的男人手中,也算是给她认为的再糟糕不过的人生画上一个句号,从此恩怨两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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