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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卿由明兰和明期服侍着梳洗,蕉娘找了件豆灰色菱袄给蓉卿,又翻了一件半旧的鼻烟色素面褙子,帮蓉卿挽了圆髻,褪了所有首饰只留了一支桃木簪子,蓉卿指着簪子摇头道:“不用这支。”她到床头翻出齐宵让她保管的那支白玉发簪,“用这支!”

蕉娘嗯了一声,帮蓉卿别上。

房间里,丫头们走路说话都放低了声音,蓉卿见收拾好了,便告诉蕉娘道:“让明兰几个都换上素色的衣裳。”成大女乃女乃是因为和她的纠纷才进的家庙,不管当初是她错还是自己得理不饶人,总之,人死为大,这个时候她不都不能出头。

人心都是很奇怪的,无论那个人生前做过什么,即便是再令人发指憎恶的,可一旦那人没了,所有的罪过也就随着那人的死,烟消云散了,而与他生前对立的人,反而成了那个让人非议质疑的人。

她是学法律出身,看待问题上更多是中立客观的角度,可她却没有权利要求别人也这样,人都有私情和情绪,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更能左右心中所想。

“知道了。”蕉娘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成大女乃女乃一死,因着四女乃女乃怀孕而带来的高兴劲儿,一瞬间就被冲没了,这个时候蓉卿更加要小心翼翼,“我陪您一起去吧。”

蓉卿略沉吟了片刻,回道:“你去四女乃女乃那边,她身边没有得力的妈妈。”唐氏既是“怀孕”了,那她就肯定是不能过去的。

蓉卿在大事上向来思路清晰,蕉娘没有反对,送蓉卿出门。

“女乃女乃。”明兰跟着蓉卿想到成大女乃女乃的死,心里有些害怕,前两日还活蹦乱跳的人,今天说就没了,她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他们不会觉得是咱们……”

蓉卿皱眉,边走边道:“这是别人的事,咱们左右不了。”

明兰和明期对视一眼,明期咕哝道:“怎么就突然自缢了呢?!”

蓉卿也觉得意外,或者说觉得蹊跷,成大女乃女乃那日还口口声声念着司哥儿的婚事,放不下两个孩子,她是母亲,蓉卿相信无论一个心胸多么狭隘的人,在母亲的角色上,心情都是一样的,她怎么会舍得自杀了呢。

而且还是在齐成回来之后,齐瑞信松口的情况之下。

“五弟妹。”蓉卿拐过一条夹道,在角门口碰见了桦大女乃女乃,她正和玉二女乃女乃站在一边的槐树下说话,见蓉卿来桦大女乃女乃迎了过来,低声道,“还以为你不知道,正要派人去告诉你一声。”

“桦嫂嫂。”蓉卿福了福又和玉二女乃女乃互相见了礼,“玉嫂嫂。”

桦大女乃女乃点了头,轻声道:“祖母已经到了,刚刚把人抬放在床上,两个孩子正哭闹着呢。”一顿她担忧的看着蓉卿,“你一会儿进去可千万不要激动。”

“谢谢嫂嫂提醒。”蓉卿应是,桦大女乃女乃见她面色平静,就和她一起往里面走,又过了一道角门就看见一条打了围墙的甬道,约莫三四米长,尽头连着一个灰墙的小院,一个正方朝南坐北的四合院,院子里光秃秃的显得有些清冷,丫头婆子踮着脚尖来来往往的忙碌着,哭声从里面断断续续的传出来,蓉卿听出来,是司哥儿兄弟的声音。

“两个孩子都大了。”桦大女乃女乃叹了口气,“知道娘没了,怎么能不伤心。”

玉二女乃女乃也道:“成大嫂子怎么就……”一顿又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她在家庙也好,回娘家也好,总比寻死强吧,也能给两个孩子留个念想,如今到好,人一走孩子可怎么办!”说完,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蓉卿也跟着叹气,拿帕子压着眼睛,视线就落在站在厢房门口的洵大女乃女乃身上,只见她面色惨白,恍惚的站在原地看着一处发呆,旁边的彦二女乃女乃喊了她几声,她也没有反应。

连洵大女乃女乃都露出这样的表情来,更何况别人呢。

蓉卿垂着头很伤心难过的样子,和桦大女乃女乃两人走了过来,彦二女乃女乃看见她们垂头福了福,又拉了拉洵大女乃女乃的衣裳,洵大女乃女乃回神过来,扯着嘴角干干的朝她们笑笑,算作打了招呼。

“嫂嫂你没事吧?”彦二女乃女乃担忧的看着她,蓉卿几人也俱都看着她,洵大女乃女乃摆着手道,“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人生无常罢了……”她和成大女乃女乃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许多年,明着夹枪带棒,暗中诋毁嘲讽,可她再不喜欢成大女乃女乃,也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说没了就没了。

“你们进去看看吧。”洵大女乃女乃指了指里面,自己退在了一边,蓉卿就跟着桦大女乃女乃一起进了厢房里面。

一张床,一顶柜子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红着眼睛的齐老太君,柜子边靠着抹着眼泪的荣二女乃女乃和忠三女乃女乃,床边上则跪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司哥儿兄弟两和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愧疚自责目光呆滞的齐成,角落里还有几个丫头垂头哭着。

蓉卿将众人一一打量了一遍,视线就落在床上,成大女乃女乃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夹袄,衣服很旧,袖口和衣领上缝补了几次,皱巴巴的堆在身上,的一条综裙到是上好的湖绸,勾着澜边绣着碎花,她暗暗皱眉,觉得这个打扮有些奇怪。

再去看成大女乃女乃的脸,脸色和她身上那件夹袄几乎同色,暗灰的毫无生气,头发凌乱的搭在枕头上,舌头应该被人塞了进去,嘴角奇怪的歪在一边,脖颈处若隐若现出现一条浅紫的淤青。

那应该就是自缢勒出来的痕迹,随着死亡的时间越长,颜色越深。

成大女乃女乃死的很狼狈,似乎也很匆忙,无论是头脸抑或是穿着,都不似她平日里显着身份的珠光宝气。

是为什么?

“祖母!”桦大女乃女乃走去齐老太君身边,“你要注意身体啊。”

齐老太君看了她们一眼,微微颔首道:“嗯。”又问桦大女乃女乃,“你娘呢。”

“去……”桦大女乃女乃看了眼成大女乃女乃,“安排后世了。”也红了眼睛。

齐老太君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蓉卿跟着玉二女乃女乃也上去行了礼,玉二女乃女乃道:“大哥,您节哀顺变,大嫂没了,您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啊,千万保重身体!”

齐成落着泪也不说话,形容悲怆。

蓉卿安静立在那边,屋里屋外人忙碌着,四夫人带着人去查成大女乃女乃的陪嫁,在里面把她的寿衣寻了出来,捧在手里问齐老太君:“娘,时辰不早了,先让人给她梳洗吧,一会儿就要出去报丧了。”

“去吧。”齐老太君疲累的应了一声,由朱妈妈扶着起来,见着蓉卿似是想起来什么来,问道,“你四嫂没有过来吧?”

蓉卿点了点头:“……怕她伤心影响了身体,我留了身边的妈妈照顾她。”

齐老太君放心的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一直跪在地上垂头哭着的司哥儿,注意到蓉卿的说话声,蓦地就转头过来,盯着蓉卿,赤红的眼睛里满是阴鹫的恨意,蓉卿看着一愣皱了皱眉,视线落在司哥儿握着拳头的手上,紧紧攥着指尖惨白。

是把他母亲的死怪在她身上了?

蓉卿只当做没有看见,扶着齐老太君往外走,忽地,背后猛然被人撞了一下,蓉卿一个不稳朝前栽了出去,她痛呼一声撞在墙上捂住了额头,眼前一阵阵泛黑,身后就听到一阵凌乱,有人过来扶她:“五弟妹,你没事吧。”有人喝道,“荣哥儿,你胡闹什么!”

蓉卿眼前才一点一点明亮起来,她转过头,就看见荣哥儿杵在床边上,咬着牙齿瞪着眼睛,死死的看着她,分明就是一股拼命的架势。

蓉卿眉头皱的越发紧,视线就落在齐成身上,他极其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三两步跨过来,在老太君继续斥责以前,啪的一声,就给了荣哥儿一个耳光。

力道极重,荣哥儿的脸顿时半边肿了起来。

“还不快给你五婶赔礼道歉!”齐成怒指着荣哥儿,怒不可遏的样子,“你这个蠢子!”

房间里的人,一时被这突如起来的一连串动作惊住,荣二女乃女乃捂住嘴飞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依旧倔着脖子瞪着蓉卿的荣哥儿,朝齐成哭着道:“……大哥,您好狠的心哪,大嫂没了,两个孩子又小,心里难过定是有的,您怎么能打他。”

齐成喝道:“他还小吗,做事情不分轻重,若是伤着你五婶你便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这句话好像刺激到了荣哥儿,他眼睛一暗,尖叫着道:“凭什么,凭什么她诬陷了我娘,我娘死了,她还好好呆在这里,她这个杀人凶手,我不要看见她假惺惺的装好人!”

蓉卿听着暗暗叹了口气,孩子的心思最单纯,你给他看到什么,他就信着什么记着什么。

很显然,在荣哥儿心中,她娘是无辜的,而她则是害人的那个。

蓉卿放开捂着额头的手,桦大女乃女乃就道:“五弟妹,你的额头。”撞红了一块,可见刚刚荣哥儿的力道有多重。

众人都朝蓉卿看来,蓉卿摇摇头并没有斥责荣哥儿半句不是。

齐老太君眉头微拧,喝道:“好了,闹的像什么样子。”指着司哥儿兄弟两,“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做事情要动动脑子,若再让我看见你们这样,定要罚了你们去跪祠堂。”

兄弟两个梗着脖子不说话,一副要给母亲报仇的样子。

齐成转身过来,抱拳朝蓉卿作揖:“五弟妹对不起,孩子不懂事,您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计较。”一顿又道,“都是我这个不称职父亲的错!”

司哥儿都十四了,也不过比她小三岁。

确实是你这个父亲的错。

“大哥言重了。”蓉卿面色平静,语气温和,“毕竟是孩子,又是刚失了母亲,心情我可以理解。”

齐成微微一怔,回道:“多谢五弟妹。”

蓉卿抿唇还了礼。

齐老太君道:“让人进来给她梳洗,你们都出去吧。”话落,转目过来看蓉卿伤势,对桦大女乃女乃道,“快去请个大夫过来。”

桦大女乃女乃应是,扶着蓉卿出门,蓉卿和众人打了招呼,就先房里走了出来。

齐成看着蓉卿的背影,若有所思。

外头候着的明兰明期方才就听到里面的喧闹,此刻一见蓉卿带伤出来,便是惊呼一声围了过来,蓉卿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多言,两人就忍着不平扶着蓉卿往外走,桦大女乃女乃担忧的道,“我让人去请大夫来,五弟妹回去歇着吧。”

蓉卿回头看了眼厢房,里面几个人都陆续往外走,而原本在外面的洵大女乃女乃几人也都回去了。

“有劳嫂嫂了。”蓉卿淡淡的谢过,由回头朝齐老太君行了礼,“祖母,我先回去了。”齐老太君看着她想说什么又未出口,回道,“你回去歇着吧,一会儿大夫来了,仔细瞧瞧!”她的心情也很复杂,并非因为蓉卿,而是因为成大女乃女乃。

蓉卿应是,由明兰和明期扶着出去。

主仆三人沉默的往回走,等周围了没了人,明期就气愤的道:“真是太过分了,那么大的孩子撞人一下岂会轻。”心疼的看着蓉卿的额头,“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算了吧。”蓉卿轻声道,“他是孩子我们总不能和孩子一般见识吧。”何况人家还刚刚痛失母亲,她若追究也太不近人情了。

明期气的不行,跳着脚的红了眼睛,蓉卿交代两人:“回去不准和蕉娘还有五爷说,记住没有!”

明兰一直沉默着,听蓉卿说起就点了头道:“知道了。”

三个人回了房里,刚回去唐氏就和蕉娘匆匆过来,明兰正拿着湿帕子在给蓉卿擦着额头,两人一见她去了一趟还带着伤回来,俱是惊愕的道:“这都怎么了,还伤着了?”

“没事,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蓉卿请唐氏坐,唐氏担忧的道,“瞧着摔的不轻,可要请大夫来瞧瞧。”

“桦嫂嫂去请了,四嫂不用担心。”蓉卿说着,明兰递来了把镜,蓉卿撇了眼,就见额头上果然红了一块鸡蛋大小的印子,因着皮肤白,愈加显得有些触目惊心,她转过目光问唐氏,“四哥还好吧?”

唐氏拧着眉头点了点头,有些犹豫拿不准开不开口的样子,蓉卿就和一边红着眼睛的蕉娘道:“一会儿桦大女乃女乃带大夫过来,您带着明兰和明期去准备一下吧。”

蕉娘知道蓉卿怕唐氏顾忌,所以支开她们,点头道:“知道了。”

待蕉娘她们出去,唐氏就看着蓉卿道:“昨天晚上国公爷去我们房里了。”蓉卿点点头,她已经知道了,唐氏又道,“四爷什么都没有说,父子两人对坐了一刻,国公爷问了我几句就离开了,不过我瞧着他虽不曾露出喜悦之色,但却能看得出他应该是高兴的。”

按着齐瑞信的性子,他能过来,就已经说明他对唐氏有孕之事的重视了。

“五弟妹。”唐氏有些不安的道,“原本我报出有孕后,大家的焦点也都落在我这边,如今大嫂一去,似乎……”她有些害怕,“国公爷应该会懊悔或者对大哥生出愧疚之心吧?!”话落,又鄙夷自己的心思,“瞧我,这个时候,大嫂都去了,我还说这样的话。”

“没事。”蓉卿看着她,语气轻缓,“你和我不用顾忌这些,我了解你心里在想什么。”是啊,成大女乃女乃去的太是时候,就如当年夙香的离开一样,前者挽救了齐成的形象,又在国公爷心头给他添了重重的一笔,而后者却是用生命换来了他的锦绣身份。

“现在事情已然发生了。”蓉卿宽慰她,“我们就静观其变,看国公爷是什么反应,我们再做打算。”

唐氏信任的看着蓉卿,点了点头:“我听你的。”蓉卿抿了抿唇,额头上的伤有些跳着疼。

“女乃女乃,大夫来了。”蕉娘隔着门在外面喊了一声,蓉卿应了,王总管就领着一位五十几岁蓄着胡子的大夫进来,唐氏避去了里间,蓉卿因着伤着额头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就坐在椅子上,大夫细细看过伤势,开了药对蓉卿道,“……破了皮,瞧着应该撞的不轻,不知道脑中有没有损伤,只是现在也别无他法,夫人自己留意些,若有觉着不妥,就当立刻问医。”

蓉卿应是,大夫就将药交给蕉娘,由王总管领着出了门。

桦大女乃女乃和玉二女乃女乃联袂进来,一通询问了伤势,蕉娘给蓉卿上了药,桦大女乃女乃就道:“荣哥儿年纪小,一向又是被大嫂宠着的……你千万宽心些,不要胡思乱想。”

“是啊。”玉二女乃女乃道,“家里现在事情多,你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千万别自己忍着挨着。”

蓉卿点头:“谢谢嫂嫂。”

“这会儿出去报丧了,家里还有事,我们就先去忙,等晚上我们再来看你。”桦大女乃女乃拍拍蓉卿的手,带着一丝不可觉察的同情,“你好好休息,也别去前面了,还有我们呢。”

“是!”蓉卿起身送她们,“辛苦几位嫂嫂了。”

桦大女乃女乃笑笑,和玉二女乃女乃由蕉娘送出了门,待她们离开蕉娘进来关了门,低声道:“出去的时候,瞧见沂三女乃女乃和安二女乃女乃在门口转了转,却没有进来!”

这么快风向就转了?

蓉卿无所谓的摆摆手道:“随她们去吧,各人的心思,我们也控制不住。”蕉娘就叹了口气,“……死的太是时候了。”

蓉卿却好奇,齐成接下来会怎么做。

如果他是齐成,她会怎么做呢……应该会博得国公爷的同情,继而通过成大女乃女乃的死,让府里原本已经隐隐朝他们这边倾倒的风向再揽回去,再然后呢……她猛然一怔,想到里间的唐氏。

唐氏月复中的“孩子”,就是他最大的障碍了吧?

“四嫂。”蓉卿朝里间里喊了一声,唐氏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蓉卿就问道,“你和张姨娘熟不熟?能说的上话吗?”

唐氏就摇摇头:“也走动,但是不熟。”蓉卿就皱了眉头道,“四哥那边呢,和银冬还有银春可熟悉?”瞧着他们两个年纪不小的样子,应该在府里有些年头了,和齐皓该有点接触。

“银春和王旁有些来往。”唐氏疑惑的看着蓉卿,问道,“怎么了?”

蓉卿就把那天齐瑞信在院门口跌倒的事情说了一遍:“国公爷可能生了病,你看看四哥能不能打听到,若是不成我在想办法去给国公爷看病的太医那边打听一下。”

她想知道,齐瑞信到底什么病,是久病难治并无性命之忧,还是命不久矣……

因为这件事,决定了齐成的态度,是慢慢筹谋,还是会迫不及待。

她的视线就落在唐氏的肚子上。

齐瑞信,齐瑞安,齐瑞春,齐瑞茂以及得了消息刚回来的齐瑞云兄妹五人,聚在了齐老太君的房里,朱妈妈关了门守在外面。

齐瑞信脸色很难看,有些颓败疲惫的样子,坐在上首沉默的喝着茶。

齐瑞春就拍着桌子道:“瞧这一茬一茬的事情闹的,家里没一天安稳的。”他儿子外放出去,虽不是高官,却也是齐家目前最**的一房,又加上他这么多年背着克妻之名,性情在几个兄弟里最是暴躁,说起话来半点不留情面。

“三哥说的对。”齐瑞茂年纪最小,也自小被太夫人宠惯了的,“从齐宵媳妇儿进门,家里没一天安宁的,你们瞧瞧这不到一个月,家里什么事都和他们有关。”

齐老太君皱了皱眉头,齐瑞云看了眼齐老太君,就截了齐瑞茂的话:“胡说什么,这些事是齐宵夫妻的错吗,说话也不过脑子。”

“怎么不是。”齐瑞茂看着齐瑞信道,“大哥,他们早就想出去单过,放着偌大的公主府邸空着,就是换做我心里也不痛快,闹点事出来。我看您还是让他们出去自己过日子吧,咱们也省心!”

“嗯。”齐瑞春道,“齐宵自小主意大,脾气……”看了眼齐瑞信,他觉得齐宵和齐瑞春真正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齐宵自小离家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后来听闻竟是在简王府里,又在江湖上混……最后演变成带兵打辽王,又随着简王造反,如今的齐宵早不是当年六岁的孩子,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镇得住。而齐瑞春呢,还没成亲就弄了什么个夙香,他烦透了,就道,“出去他好,大家都好。”

齐瑞信依旧没有说话,齐老太君听不下去,拍着茶几道:“越说越没个谱,让你们来议论齐成媳妇后事的事情,你们倒好,在这里数落别人的不是,一个个都是丢了四十的人了,还这么没有分寸!”

几个人都没了话。

齐老太君看了眼齐瑞信,又道:“齐成媳妇儿怎么没的你们不知道?当初她做出那种事情来,你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斥责她的不是,现在人没了你们就回过头来说翰哥儿媳妇,这事情孩子不辨青红,你们难道也痴长回去了?!”

“娘,您消消气。”齐瑞安见气氛不对,上来和稀泥,“三弟和五弟也是一时话赶话说出来的,他们没有这个意思。”又朝四老爷齐瑞正挤眼,齐瑞正低头喝茶,当做没有看见。

“好了,好了。”齐老太君看着几个儿子,“你们心里的那点心思我知道,你们就盼着我早点死吧,死了你们就赶紧把家分出去好单过,往后你们各房发达也好,穷困也好,我也管不着了。”

“娘!”齐瑞安忙站起来,一脸的惶恐,“没……没有我们都没有这个意思。”瞪着几个弟弟。

齐老太君就去看另外几个儿子,齐瑞茂嘴巴瘪了瘪,嘟哝道:“分家不分家,和你们死不死有什么关系,我们出去不还一样孝敬您。”

齐瑞安脸色一变,齐瑞云气的指着他就要骂,另外几个人就跟木头桩子一样杵着不动。

齐老太君冷笑一声,看着自己最小的儿子:“你长进了,就想出去单过了?”齐瑞茂知道齐老太君动了怒不敢说话,齐老太君就指着他道,“这两年齐洵齐彦在外头做生意赚了不少银子吧?”

“没……没有。”齐瑞茂立刻摇头,生怕齐老太君让他充公。

“放心,你的钱我不想要你一分。”齐老太君忍着怒,“你可想过,他们那些钱是怎么来的?”说着一拍桌子,“他们若不是靠着凉国公府的名头,在外头做生意能有这么顺利?京城卧虎藏龙就凭他们那点生意经就能盆满钵满?那那些商贾世家也不会有倾家荡产的了!”

齐瑞茂想说什么,又气短的缩了脖子。

“还有你。”齐老太君指着齐瑞正,“丹丫头嫁了个好人家,靠是你齐瑞正的名头?她撇了凉国公府小姐的身份,你给她什么?就是那嫁妆也是公中出了一多半,齐连学着人家走漕运,在运河上一帆风顺,你当是他运气好,连龙王爷都眷顾他?”又看着齐瑞春,“你整天头昂的比天高,就以为齐榕当了个什么七品县令,你就幻想着山高皇帝远的去过萧遥日子?你怎么不问问齐榕那河南宜春是个什么地方,你半辈子住在锦绣堆里,你去了能住几日?他那个县令往后不用打点,不用走人脉,不想腾挪升迁?到时候又能靠谁?!”

齐瑞春听着一怔,半句话说不出。

齐老太君目光一扫落在齐瑞安身上,齐瑞安嘴角抽了抽等着被娘斥责,齐老太君却是饶过他,接着喝道:“你们当我老糊涂了,一日日把你们拴在身边,想着子孙绕膝儿孙满堂,满足我一己之私享受天伦?”她说着一顿又道,“我实话告诉你们,我日日住着见着你们一个个敷衍虚伪的样子,早就看够了,我若不为你们好,我早就让你们出去了。还要让你们半夜吹了灯咒我一句老不死?!”

四下里一片安静,无人敢开口,齐老太君接着道:“如今家里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春生闲赋在家,家里在外头支应门庭的是你齐瑞茂,还是那七品的宜阳县令?”拍着桌子,气的道,“是翰哥儿!江山更替君主易人这是天意,我们不能左右,可也得分好赖吧?是我赖着老脸留着他,有他在你们这些个叔叔,才能坐在这里说话,你们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痛心疾首的样子。

“娘。”齐瑞云坐过去扶住了齐老太君,给她顺着气,“您别生气了,他们这是这山望着那山好,真要他们过去,您瞧瞧离了您离了这个家,谁能在外面活下来。所以您就放心吧,他们谁也不敢真分家出去。”说完去看二老爷齐瑞安,齐瑞安忙站起来赔着礼道,“是,是,姐姐说的对,我们都不敢分家的。”

“好了,好了。”其老太君摆摆手,知子莫若母,她心里如明镜一样,“这事先不提,说说方氏的身后事吧。”

齐瑞安目光一转,朝一直沉默的齐瑞信看去,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的齐瑞信忽然朝他看来,开口道:“我听说齐桦正在给栋哥儿某龙禁尉的缺?”齐瑞安听着心头咯噔一声,点了点头,“齐宵走了汪公公的路子,正在办,还没有消息。”

“嗯。”他微微颔首,“稍后我亲自去寻汪公公,你把栋哥儿的缺让给齐成吧。”

齐瑞安心头的火一下子就拱了起来,这个缺齐桦费了许多的力气也花了好多的银子,竞争那么大,他们差点没赶上,还是齐宵和宋国公打了招呼,他们才有希望的,眼见就要成了,现在却让给齐成,这算什么事。

房里的一众人都朝齐瑞信看去。

齐瑞信拧着眉头,继续道:“栋哥儿的事我心里有数,他还小往后我再给他筹谋。”

齐瑞安咬着牙,求救的朝齐老太君看去,齐老太君也是不悦道:“这临了去求圣上封他一个龙禁尉?莫说栋哥儿的前程,你这样做另外几个孩子怎么办!”

“旁的事以后再说吧。”齐瑞信叹了口气,“方氏死的猝然,我能给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太夫人心头一动,就打量了齐瑞信一眼,安抚齐瑞安:“宫中年年都有缺,栋哥儿的前程,一定记上!”一顿又道,“齐桦花了多少银子,回头补给你们。”

齐瑞安满嘴里苦涩难言,却只能点头。

蓉卿听桦大女乃女乃哭着道:“这个时候让栋哥儿把缺让出来,这不是欺负我们嘛,我们大爷花了那么多的钱不说,还白白让五弟欠了那么大一个人情。”

蓉卿微微挑眉,齐瑞信这个时候给齐成某个缺,那成大女乃女乃灵堂的灵幡上就能挂上一个龙禁尉夫人的衔,是诰命夫人,而墓室的标准上就能以五品官的五十方步十尺墓高的标准,而若没有这个头衔,齐成就是庶人,能有三十方步八尺高已经是极限!

这种补偿可真真是实用至极。

她冷笑一声,看来成大女乃女乃的死在某种程度上,是得到了想要的接过,令齐瑞信心里对齐成和成大女乃女乃越发生出愧欠之意,若不然也不会夺了栋哥儿的缺补给齐成。

“嫂嫂别伤心了。”蓉卿安抚她道,“我对朝事也不懂,这闲职某缺可是极难的?”桦大女乃女乃擦着眼泪,哽咽着道,“听大爷说也不是极难的,只是这龙禁尉格外精贵些难求的很。”

“若是这样,那稍后等五爷回来让桦大哥再和他商量看看,若是有机会,能不能再争取别的职位。”蓉卿叹了口气,“国公爷也是没有办法,想让大嫂走的体面点。”

桦大女乃女乃就握着她的手,泪眼朦胧的道:“谢谢你五弟妹。”她话一落,外头就听到洵大女乃女乃的说话声,“这会儿知道了吧,有的人恶,即便是死了也能让你不安生。”

蓉卿转头看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洵大女乃女乃戴着个姜黄色的抹额,捂着额头走了进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但嘴里说的话却让人啼笑皆非。

见蓉卿在笑,洵大女乃女乃就白了她一眼:“瞧你这没用的,连个孩子也能欺负。”

蓉卿忍着笑点头,

洵大女乃女乃又看着桦大女乃女乃:“你找她哭有什么用,不是给她添堵吗,不如去前头哭,哭给那些人看!”

桦大女乃女乃找她哭,不过是为了得她一句和齐宵商量再想办法的承诺罢了,她对齐桦两口子印象好,也不是大恶的人,她乐的做好人,至于最后拿主意的还是齐宵,也不算她许空头支票。

蓉卿看着桦大女乃女乃尴尬的擦着眼泪,她笑着道:“洵嫂嫂别说桦嫂子了,她这会儿心里难受呢。”

洵大女乃女乃就坐了下来,明兰上了茶,她看着蓉卿道:“我原来吧,见你进门与你好,也只是盼着你能压着成大女乃女乃一筹,让她抬不起头来给我出口气,现在她人没了,我也没什么可斗的人想看的戏了,顿觉的人生无趣了。”一顿又道,“反倒是看出你为人不错,磊落正直,与宵五弟不愧是夫妻。”

洵大女乃女乃垂头丧气的样子,蓉卿和桦大女乃女乃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蕉娘忙将房门关上,不让人看见她们妯娌三个人在这个大丧之下,又闹又笑的,传出去不好听。

“我看啊。”洵大女乃女乃道,“你还是赶紧想想,我瞧着国公爷的情况可不对,竟是将栋哥儿的缺都抢了过去,可见他对那边可真操了心的,这国公爷的身体……”说着一顿,“总之,你们还是筹谋筹谋。”指了指那边,“可不是个简单的。”

蓉卿能从洵大女乃女乃嘴里听到这席话,她很高兴,面上却是道:“嫂嫂严重了,大嫂心里难过,大哥也不好受。”洵大女乃女乃就朝桦大女乃女乃看去,桦大女乃女乃不说话,洵大女乃女乃忍不住,推着蓉卿,“我当你年纪小,还怕你受欺负,如今看你这副玲珑心肝,是够用的了。”是说蓉卿表里不一的说着话,脸不红起不喘。

蓉卿失笑。

眼见到了中午,齐家的丧事都报了出去,齐宵从校练场赶了回来,一进门也不管旁的事直奔院里,连身上那层暗红的盔甲都未月兑,咯吱咯吱的进了房里,将手里的剑丢给卫进喊道:“丫头!”

院子里明兰带着明期几人纷纷低头。

蓉卿迎出来,看着他英气勃发昂扬阔步的走了进来,一身暗红盔甲气势不凡,她喊道:“齐宵,你回来了。”心里还是有些委屈。

“我看看你的伤。”他二话不说捧着蓉卿的脸仔细去看她额头的伤,眉头皱的紧紧的,蓉卿环着他的腰,嘟着嘴道,“就只有一点点疼,你不要担心了。”

齐宵怒道:“当时怎么没有人拦着。”他气息冷澈,蓉卿怕他发火拉着他关门,“我真的没事,再说荣哥儿突然起来大家也没有料到,我也不可能和一个小辈计较。”一顿又道,“家里这会儿办丧事呢,我们总不能这会儿为了我这点伤闹出去吧。”

齐宵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蓉卿又哄着他道:“好了,好了,你既然回来了,不去前面太不像话了,赶紧梳洗一下换身衣裳去看看吧。”

“那你别去了。”齐宵知道闹出去并不能讨什么好处,反而让人觉得蓉卿骄纵没有涵养,“仔细歇着!”

蓉卿笑眯眯的道:“我也没什么事。家里一会儿就有人来吊唁,我不去不是让人背后说闲话嘛。”她不但要去,还要顶着额头的伤四处让人瞧瞧,还有唐氏,捧着肚子也要出去。

齐成会将机就计,她也会!

她还好奇齐成见着唐氏的肚子,会有什么反应!

齐宵拿她没有办法,只得由她服侍着月兑了盔甲,简单的梳洗了一番,蓉卿伺候他换上月华的夹棉道袍,低声道:“有件事要和你说。”齐宵问道,“什么事?”蓉卿顿了顿把齐瑞信将龙禁尉的缺让给齐成的事情告诉齐宵,“一会儿国公爷肯定要和你提,家里有客人,你千万不要顶撞他!”

齐宵拧着眉头若有所思,过了一刻他沉声道:“我去找四哥。”蓉卿拉着他,低声道,“国公爷的病我让四嫂想办法去打听了。”

“不用打听了。”齐宵回道,“心悸肝郁久阻难疏!”

蓉卿一愣,惊讶的看着齐宵,没想到他已经打听过了:“那大夫怎么说?”齐宵垂头扣着扣子,回道,“不能刺激,当以心气平和为主!”

竟是这样,蓉卿歪着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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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出去前码好了,急着出去就米有改,拖到现在回来修改的,所以迟了点!群啵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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