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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福临陪着的第二夜,依旧无眠,站在墙角,想要借着夜里的静听见永福宫内的动静,想要听听福临的声音。

这两日我总是失神,以为福临还在,耳畔总是响起他女乃声女乃气叫额涅的声音,当我出神时,我总会想起在教福临握笔写字,可是出声让福临休息时才发现福临不在,屋子里就我跟济兰两个人,另一个伺候的丫头也不知道去哪里偷懒耍闲去了。

虽说这福临不是我亲生的孩子,可却是我打小就养在身边的,一个干干净净的孩子交到我手上,由我带大,这猛然间失去了他,这心里头总是怪难受的,总是想着他,念着他。

院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传来侍女惊呼的声音:“九阿哥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

“我找我额涅,我要跟我额涅说,你滚开。”福临的声音稚女敕,却已经有了主子的威严,不听劝解,往院门口跑去,我连忙唤着他的名字,往门口走去,却不料一开门这门口竟然站着侍卫,见我出来,连忙上前阻拦,我想要推开面前的人,奈何两个大男人竟将我拦回了关雎宫内再次锁上了门。

听着福临在门外撕心裂肺哭着找额涅,我的眼泪便再也挡不住的漫下了眼眶,待我回转身往屋内走时却见到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多尔衮,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脸色,我忙要叫他的名字,却见他嘘声,走到我身边,拉着我一同走到屋内,点上灯。

“这么晚还来做什么。”我看着他,为他倒着热茶,这些人里估计也就济兰待我最好了,即便是我独自在关雎宫内,她依旧会备好热水。

“担心你。”他直勾勾的看着我,只这三个字,再无其他。

我扑在他的怀里,将他紧紧圈住:“为何要待我这样好,我瞒了你太多事。”

“我曾说你是我心疼在乎的人,只是这样而已。”他伸手抚着我的头发,捧着我的脸仔细的看着:“似乎我已经很多年不曾这样仔细的看你了,是我没护好你,瞧你这模样,憔悴的不成样子了,都是我害的,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不。”我出言拒绝,浅浅一笑:“你知道我最感谢上天的是什么么?便是让我知道这皇太极汗位的由来,让我可以救你,可以让我觉得我起码还能为你做件事。”

多尔衮不再言语,只是将我紧紧抱着。我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可以毫无顾忌的抱在一起,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温暖。

“芸玳,我最感谢上天的你知道是什么么?便是你没死,而是好端端的活着,即便是我不在你身边,只要你活着。我曾经还以为皇太极会待你好,可我想错了,他是皇太极,一个连左膀右臂都可以除去的人,他怎么能容你威胁他,可却想不到他会将事做的这么绝。”

“这样也好,这关雎宫没人了,我便可以毫无顾忌的想你了,想笑便笑,想哭便哭,不会再顾及着他,还得努力掩饰,真的很累。”我看着他,浅浅一笑。他伸手拂去我脸上留下的浅浅泪痕,回应着微笑:

“这倒是,不过总是这样偷偷模模的也不是办法。”

“难不成你还想光明正大的来么?”

“有此打算。”多尔衮认真的说着,波澜不惊的眸子里不含一丝玩笑,我愣住了,他这神情似乎是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不像是跟我开玩笑。

“你……你打算做什么。”

“将你从这宫里正大光明的接出去。”他的指尖划过我的鼻头,狡黠一笑,我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拉着我在炕上坐下,然后认真道:

“经过此事过后,皇太极对我兄弟几个必定不会再有信任,或者说从来都不曾有过信任,他想要剪除我们的决心你已经知道了,若不是此次你用阿玛的遗诏威胁他,他不一定会饶了我们兄弟几个,此事过后,他必定还会想其他法子对付我们,三大贝勒的下场你我心知肚明,这也是我的前车之鉴,而我跟他之间又横着你,故而便是仇上加仇,恨上加恨了,所以我们必须有所准备才行。”

我看着志在必得的多尔衮,细想着他的话,倒也在理。当初三大贝勒拥立皇太极继位,虽然都怀有异心,好歹都曾帮过他,而他却担心皇权旁落,便笼络无权无势的小贝勒们为自己卖命,如今三大贝勒的威胁剪除,培养出来的刀也该收起来了,如同皇太极说的,威胁他的都该死,到真如莽古尔泰所说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

我没有劝解多尔衮,似乎在心里已经默认了他的做法,屯兵伺机而动……

这古人的话说的当真无错,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这句话到还真是灵验了。

崇德六年四月,济尔哈朗奏败明兵于松山,皇太极差孔有德、尚可喜助围锦州。多尔衮听闻蒙古兵前往锦州投降,忙请兵出征,然而却被皇太极拦下。

五月,明总督洪承畴率兵六万支援锦州,屯兵与松山北岗。

转眼间便到了六月,院子里的树叶又是绿茵茵的一片,亭子下依旧是凉爽的,斑驳日光洒下,倒也不是惬意,躺在椅子上小憩,享受着偶尔掠过的凉风,想来这段日子是我这几年以来过的最为舒心的日子了。

院门被打开了,济兰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本想就直进屋,却被我唤了过来。她一直垂首不语,要她抬头看着我时,却是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这模样其实我也见得多了,忙拉着她坐在我身边。

“从我失宠之后,你便也成了她们欺负的对象,你一直尽心待我,可我却不曾让你过的舒心。”看着她微微泛红的面颊,不禁有些心疼,满脸的歉意。

“主子,奴才无事的,只是奴才听到一件事,主子听了可别往心里去。”济兰看着满脸的担忧,她的神情似乎在告诉我她听到的事并不一般。

“说说。”

“贵妃娘娘有孕了……听说皇上这两日都在她那里。”济兰小声的说着,我初听时有些惊讶,细想想便不觉得惊讶了,娜木钟是有些手段的,能为皇太极生下十一格格,如今怀孕便也不在话下了。

“怀孕便怀孕了,这有什么。”我无奈一笑,从旁边的小凳子上给济兰倒水递到她的面前。她看着我,似乎还隐瞒了什么,水灵灵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噗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不停的磕头求饶,她这举动让我很是莫名其妙,连忙将她拉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她怀孕是你帮她的不成,这都不着边的事儿,你快别哭了。”我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心疼的说着。

“主子,奴才早知道贵妃不是善类,却不曾提醒主子让她少来往些,都是奴才的错,若是奴才早知会有今日,奴才便是死也要阻止主子跟贵妃娘娘交好。”济兰哭着说着,我拂去她的泪痕,出声安慰着:

“今日的处境完全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你。”

“不……奴才在厨房听见麟趾宫的乌兰说,是她亲眼看见您跟睿王爷私下往来的,也是她向皇上进言说八阿哥非皇上亲生,奴才想要去教训她,却不料她们人多势众……娘娘,奴才无能,不能为您报仇,不能为您沉冤。”济兰再次跪在地上哭诉着,而我却因为听到她的话,呆愣的站着,半天回不过来神。

昔日娜木钟与我相好的一幕幕皆浮现在我眼前,她的笑声久久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虽我从未信任过她,却不曾想她竟然一直派人监视着我,更没想到的是,在我落入低谷时,补上最后一刀的人竟然也是她,人心险恶不怕,怕就怕是别有用心了,果然啊,人若是狠起来恐怕比狼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我笑着,竟将济兰吓住了,连忙起身拉着我,关切的问候着。我拍拍自己的心口,眼泪竟然不自觉的滑下眼眶,胸口好疼,疼的刺骨……

我拍开济兰的手,疾步往院门口走去,却不料被门口的侍卫拦下。

“让开!”我厉声道。

“宸妃娘娘别让做奴才们的为难,皇上有令,不许娘娘踏出关雎宫一步。”侍卫面色铁青,语气中不含一丝感情。我抬手朝着他的脸狠狠的一巴掌,让他有些微微愣神。

“蠢奴才,我好歹还是一宫的娘娘,你这样拦在是想以下犯上么,我现在要去见皇上,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我瞪着他厉声吼道,这侍卫两个面面相觑,我见他们不再言语,便径直朝着麟趾宫走去。

还在宫门口,便看见正从宫内出来的皇太极与娜木钟,皇太极一身戎装,似乎是要出征了,他看着娜木钟时的表情竟是无限柔情,娜木钟含羞的模样,到与之前的她判若两人了。

见我站在门口,娜木钟微微一愣,皇太极顺着她的视线望过来,却不做停留,只是转头看着娜木钟:“朕此番出征,你要好生的养着身子,待朕归来时,你能为朕诞下一位阿哥。”

“奴才记下了,刚巧宸妃妹妹也在这里,奴才便回屋去了,好让皇上与宸妃妹妹好生的话别。”娜木钟微微福身,欲转身离开却被皇太极拦下,他交代了麟趾宫的奴才们一些伺候贵妃的事务,眼神也不再往我身上看,待一切吩咐好之后,便随着前来的和吉里,一同走出了麟趾宫,前往了大清门。

他的神色冷清,眼眸中只有对娜木钟的柔情,于我只有冷漠与决绝,虽不奢求他会待我如初,可如今这样的局面,多少让人有些心寒,此时的我与他,竟然不再有任何的言语,就连出征前的一句交代都不曾有。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翔凤楼下,娜木钟才出声将我拉回现实。

“妹妹到屋里坐吧,这外头的日头毒,可别晒伤了妹妹。”娜木钟如同往日一般拉着我的手,领着我进屋。屋内的陈设与先前没有多大变化,却还是能从吃穿用度上感觉到已经不似以前了,主子的谱是越摆越大了。

“贵妃娘娘好生辛苦,怀着身子竟然还要演戏,莫要累着自己,伤了胎儿。”我面露嘲笑,直勾勾的看着她。娜木钟微愣,随即笑道:

“妹妹此言何意啊,这样说话,到显得生疏了。”

“贵妃娘娘何时与我熟络过?”我含笑质问着,娜木钟面色有些难看,似乎她猜到了我此番前来并不是跟她续姐妹情缘的,轻咳一声,吩咐伺候的包衣奴才们退下去,没有通传不得入内。

“妹妹在怪姐姐与皇上亲热,有了这个孩子么?”娜木钟依旧打着马虎眼,我不禁笑出了声,直剌剌的看着她:

“以前我便是被你这装傻充愣的模样骗了,一直以为你当我是盟友,便不会对我怎样,可如今看来,当初我真是蠢到家了。”

娜木钟直勾勾的看着我:“妹妹这话姐姐就听不懂了,姐姐愚钝,还请妹妹直言。”

“贵妃是真糊涂还是装蒜呢?我一直以为你是真拿我当盟友,却不曾想背地里捅我一刀的却是一直视作姐妹的你!”我直指她,面上不再有着笑意,娜木钟微愣,似乎猜到了我指的是什么,倒也不再装了,整理着衣襟,笑道:

“背地里捅你一刀,你当初不管不顾冲出去救睿郡王的时候,你可有想过我是你的姐妹,哈日珠拉,你也别怪我,你去威胁皇上,他会冷落你这是自然的,可一定会连累到我,我只能想个法子自保了。”娜木钟的话说的理所当然,语气竟是轻松无比。

“所以你便让你宫里的奴才去皇上面前告我黑状,诬陷八阿哥不是他的儿子,是不是!”

“我从未让我宫里的奴才说八阿哥不是皇上的子嗣,只是实话说你在孕前跟睿郡王独处过多次,这皇上要这么想,我也管不住,只能怪妹妹你流年不利,得罪了皇上,他想找个合适的由头的惩治你,我也不能做主不是。只要你永不翻身,那我受宠的日子,便指日可待了。”娜木钟浅笑着说道,眼神中竟是轻蔑。

我无奈的笑着道:“娜木钟,你这招确实高,不仅自己获得了荣宠,还将我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娜木钟,你别得意的太早,如今即便是有身孕有如何,你荣宠再高又如何,你要时刻牢记,你定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如今我的境地,便是你来日的处境。”

我笑着,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麟趾宫。

烈日在头上照着,可我却觉得这日光一点温度都没有,我的周身依旧寒冷……

崇德六年六月,皇太极率兵出征,命多尔衮、豪格代围锦州,随后,济尔哈朗与多尔衮等合军一处,败明援兵于松山。

暖阁内,我将济兰偷偷带给我的字条置于烛火上,看着那字条渐渐融成灰烬。那字条是前些日子多尔衮前些日子偷偷送回来的,字条上的大致内容便是此次出兵,他会伺机而动,叫我千万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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