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我的小屋的隔壁那家人搬走了。我便把那小屋租了下来。我给我的父母租着。我老家的房子临着后院的地方要通过一条南广高速公路,也许到时候房子会撤迁的。我给父亲说了,父亲又重新找了人来接通了屋内的水、电、气、闭路电视,因为先前那家人是农村的,临走时把屋内的设施整烂了,把电线也拿走了。通过简单的修整后,我便一直把那房锁在那里。挨着我住的另一家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离了婚的女人——杨思颖。她中等身材,白胖。蓄着波浪形的长发。有一双窥探人的大黑眼,眼角有些皱纹。她开着小茶馆,时常满脸堆笑,极为谦和地叫人到她的茶馆打牌。但她为人吝啬,大家都不怎么喜欢她,我心底里也不怎么喜欢她。但出于是隔壁邻居的,我有时偶尔也到她那儿坐坐,和她拉一些家常。
这天,她走进屋来,对我说:
“小婉,我和你商量件事情。”
“什么事?”
“就是你那间房子的事。你父母暂时还不会搬过来住。能不能租给另外一个人住一下?这个人是苍都的,在我们大队包树苗,是我们大队的雍书记托我来说的。他只是暂时住一下。”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毕竟是邻居,何况雍书记也是我认识的熟人,碍于面子,我说:
“可以。”
“那好,就谢谢了。”说完,她便出去了。
这天,是个风和日暖的星期日。中午,吃过饭,洗了碗,我便上床睡觉了。我躺在暖和舒适的被窝里,沉沉睡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似乎还沉浸在我甜美的梦中。忽然外面响起了“嘭嘭”的敲门声。
“谁呀?”我猛地醒过来,并坐了起来,大声问。
“是我。”门外传来父亲熟悉的声音。
“来了。”我立即匆匆忙忙穿上我的带有黑毛线领的大衣,趿上我的淡黄色的可爱的拖鞋,走到门前打开门。门外站着父亲和雍书记及一个中年男子。我向那中年男子匆匆溜了一眼,只见他瘦高个,头发乌黑,气度诚挚稳重。尤其是那双眼睛,显得很深邃,流露出一种刚毅的光芒。他的态度显得谦逊,冷淡。他上身穿一件黑色的中长高领大衣,穿一条黑色西裤,脚上蹬着一双呈亮的黑皮鞋。整个人显得既俊美又严肃。
“小婉,把你的钥匙给这位先生,他马上要搬来住。”父亲用目光盯着旁边的那位中年男子说。
“知道了。”我立即回转身从屋内的餐桌旁的抽屉里拿出钥匙交给了那人。
新搬来的那人叫严少秋,从此成了我的新邻居。
这位新邻居开着一辆崭新的越野车。每次,他从外面回来便把车子放在小屋的院坝前面的大树下面。他是一个十分爱整洁的人,常见他拿着一个大的象帚帕一样的刷子刷车。他把车刷得干干净净的,便用军绿色的篷布把车盖得严严实实的。以保持车身的干净整洁。另外,还有一个中年人跟着他,给他煮饭,收拾家务。他在小院里进进出出,为人处事也很谦和大方,耿直大气,几家邻居都很喜欢他。尤其是杨思颖,对他更是殷勤有礼,关怀备至。有时,那中年人回老家去了,杨思颖总是主动去收了他的被子,衣服拿回自己的房里给他洗,洗完晾干后,再叠得整整齐齐给他送去。每天早晨总是按时煮了早饭给他端去让他吃。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的假日的中午,孩子到她婆婆家去玩去了。我一人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吃饭,忽然,我的门被大大推开了,杨思颖站在我的门口,她说:
“小婉,隔壁邻居叫你过他那儿去一同吃饭,我也在那儿吃,还有雍书记和他的一个朋友。”
“叫我去?”
“嗯。”
“算了吧,我不去。”
“没的啥,咱们都是邻居了。应该认识认识,互相走动走动。”
“那好吧。”
我于是端着自己的碗,到了隔壁的房间。他们很热情地招呼我坐下。我挨着杨思颖坐着,由于是生人,我难免显得有点拘谨不自然。饭菜很丰盛,有切成片的牛肉,还有炒菜,烧菜,炖菜。香醇的啤酒倒得满杯满杯的。大家愉快地举杯,互相说些祝福的话。我轻轻地端着酒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小口啤酒。我再次把母光射向严少秋,但见他的目光犀利无比。我在心里想,从他的目光可以看出,此人一定是一个大男子主意思想的人,做事想必很有主见,很武断吧。
“来,小婉,多谢你租给我这间房子,我敬你一杯酒。”严少秋端起酒杯说,“首先祝你工作顺利,心情愉快,家庭幸福!”
“谢谢!”我端起酒杯说。并且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
“请问严大哥是哪里人?在我们小镇做什么?”我放下酒杯又问道。
“我是阆中人,现在家住苍都。我在二十村包了一片土地,栽了些树木和果树。大概明年修高速路时,要占去一部分土地,将赔付于我些钱。我原本是搞装修的,在苍都开的有装修公司,现在我把那公司租给别人了。就来到现在的小镇上做事。”
“祝严老弟发财!”他的一个朋友端起酒杯说。
“谢谢!”严少秋举起酒
杯大大咧咧地喝完了杯中的酒。
“我们这里喝酒的规矩是连干三杯。来,咱们还要干两杯。”那朋友又举起酒瓶向严少秋的杯子里又斟了一杯说。
“老兄,实在太抱歉了,我曾在苍都和朋友喝酒。有两个当兵的女孩子酒量特别大,当时直接拿起瓶子喝,把我和我的朋友当时就喝趴了。那次,我的胃子都喝出血了,胃粘膜损失严重。所以,现在不敢放肆地喝,希望老兄谅解。”
“好,好,好。实在不行,也只好作罢。”
“小婉,你的老公不也在苍都做事吗?如果今后有什么事,还可找他帮忙呢,是吧?严老弟。”雍书记说。
“好。”我快乐地应承说。
一顿饭的时间,在大家的东拉西扯中无声无息地流淌过去了。就这样,新来的邻居和大家的关系彼此就一下拉近了。
小镇的夕阳像一个红色的大气球挂在遥远的天边,把它温暖的光芒抹在小镇上。我吃过晚饭,便出来散步。我把手插在我的风衣袋里。我慢腾腾地一步一步走着,我沉浸在自己悲郁的思绪中。自从那如昙花一现的美好的爱情花絮在那个飞着雪花的冬日飘走后,我又回到了自己漫无边际的如黑夜般的生活中了。我觉得我是一个悲剧式的人物,为什么那漫天的幸福不曾长久地降落于我的生活中?为什么我的人生如九曲回肠地前行着,始终走不到一条康庄大道上?我心中千回百转地思虑着。我心不在焉地从小镇的歌舞厅门前走过,那些房子的廊檐下已经亮起了如流水般的彩色小灯,那明明灭灭的灯光自由活泼地点缀着那青青的瓦檐。歌舞厅里那温婉柔美的歌声从窗格子里飞出来,冲向那寂廖的苍穹。
“小婉,小婉,过来。”这时,我看见杨思颖站在歌舞厅的房檐下向我招手示意。
“干啥呢?”我走过去微笑着问她。
“来,唱会儿歌,严少秋和他的几个朋友在里边,他们叫我和你也来唱歌,那会我去找你,可你不在家,这会正好看见你。”
“我在转路。”我说,“我就不来了,那些人是生人,别别扭扭的,多不好呀。”
“都是些镇上的熟人,你认识。”说着,她不由分说,就硬拽着我的胳膊进去了。
果然,屋里坐着的男男女女都是些熟人,有的在唱歌,有的在喝酒,有的在聊天。他们热情地点头招呼我。我和杨思颖坐在沙发上,这时,严少秋走过来坐在我们身旁,他拿起酒瓶,斟了满满两杯,轻巧的玻璃酒杯,冒着泡沫,一杯放在我面前,一杯放在他自己面前,然后,他带着醉意地说:
“小婉,咱们是邻居,我再次感谢你租给了我房子,谢谢。”
“不用客气。”我端起酒杯说,“我没有酒量,恕我只喝半杯。”
“不行,你得喝完。”
“喝完了,我脸也红了,头也晕了,就醉了。”
“不会的。”
“好,好,好。”我拗不过他,边说边举起酒杯一口喝了。
接下来,他又敬了杨琼的酒。最后,他彬彬有礼地走到我面前,邀请我跳舞。我没有心情跳舞,就拒绝了他。他做出失望的样子走了,去请了别的女人跳舞。有人过来叫我去点歌唱,我点了一首《月满西楼》,忧伤而节奏感强烈的歌曲在大厅里低回萦绕,人们根据歌曲节奏优雅地摇摆着身子。大家玩得很晚了,才各自散去。
一年一度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又翩然而至。中国的旧年年底充满着热闹的气氛,那些远在异地打工的人们放弃了一年中的忙碌,开着小车,纷纷从四面八方奔向自己阔别已久的美丽家乡,目的是要在年底之前赶回来和自己梦牵魂萦的亲人们团聚。随着中国的日渐富裕,小镇上也就停放着一长串一长串的豪华小轿车。人们在那些小酒楼里热闹的团年,从那些小酒楼的门窗里飘出令人谗涎欲滴的火锅香味。周浩成也就在这个春节赶回来了。可是,在这一年,我们彼此却更加疏远冷漠了。他在外面打工的所作所为,也令我极度的寒心,家里的境况也就仅仅是我微薄的工资维持着。我们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很少说话。有时晚饭后,我总是拿着一本书靠床坐着,独自在那聚精会神地看着,理也不理他。至于春节的走亲访友,也是他独自一人去。对于我的这种态度,他心里也窝着一肚子火。我知道,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灵魂上无法沟通,差距太遥远了。初八这天,他便收拾起他的行装,提着他的皮箱气气愤愤地去苍都了。
这天中午,我拴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我在煮黄瓜,番茄,香菇汤。我把这些菜洗好后,分别一一切成片,放入锅内煮,然后再放入盐,葱花,鸡精。正在这时,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我三步并作两步,立即走到桌前拿起手机,一边接电话,一边推开门,走到小屋的街沿上。
“姐,我想给你说件事。”电话里,是弟弟低沉的欲言又止的声音。
“说呀,什么事?”我心急火燎地问,同时,从弟弟的声音里,我已经预感出有什么不祥的事发生了。
“唉,怎么说呢?就是说,姐夫他……”弟弟支支吾吾,不情愿说出后半截话。
我立即预感到也许是周浩成在经济上发生了什么不测的事,他不敢给我说,怕我着急焦虑。但我为人一向是豁达大度的,把钱财看得很淡很淡,且能冷静沉着地处理生活中突然发生的意外事故。我瞬间力自镇定下来,说:“你说吧,大不了是钱方面的事,是吧?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我大不了不要城里那集资房了,把它转卖给别人就是了。”
“是这样的,姐夫他的钱遭一个骗子给骗了。”
“有多少。”
“有五万,不过,还有别人集资的钱,一下加起来可能有十几万。是被他打伙做生意那个人骗了的。其中,有两万元是我们镇上一个熟人集资的,那人还带着社会上的人在追杀他。”
“莫不是那个熟人和那骗子是一伙的,他们设的圈套,在诈取他的钱财,咋不报案?”
“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这是妹妹打电话说的。”
“姐,你放心,我相信那些人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他们不敢对他的性命怎样?他们只能找他要钱。”
“他现在的电话打的通吗?”
“打不通,已关机了的。肯定那些人不会让他开机的。”
“真是急死人,又到哪里去找这两万块钱呢?”
“我到有点钱呢?又投到生意里面去了。”
“嗯,我知道,你的钱很紧张的,就这样吧,我再打电话问问妹妹。”说完,我就挂了机。
我又急急忙忙地拨通了妹妹的电话。连珠炮似地问道:
“小逆,你姐夫现在在哪里?他怎么跟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一起了?卷走他钱的人是哪里的?”
“他现在被别人追杀。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张男出去找他去了。骗他的人是我们家乡的一个老乡,还是你初中时的一个同学(蒲伟)的表弟。那人经常和姐夫混在一起,说是要给他拿工程做。他们打牌都是打一百块钱一炮。有一次,那人打牌输了,硬要叫姐夫给他拿五千元钱去,姐夫没办法,还在我们这里借了五千去。那人到我家里来过一次,我看着那人就不啥对头,我曾提醒他们,他们始终不听。现在那人跑了,不仅骗了姐夫,还骗了他亲戚朋友的钱,总共大概有七八十万,别人也在四处找他。”
“报案没有?”
“还没有。”
“为啥呢?”
“姐夫去派出所报案,派出所的人说不归他们管。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手机也打不通了。”
“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随后,父亲又打来电话,他说他和母亲已知道了此事,正在着急,他们已打电话通知了周浩成家里的人。看他们家里的人能不能想点办法。
我在小屋门前的大树下走过来又走过去,走过来又走过去,我的心里乱糟糟的。生活中往往折了钱财,人还禁受的住这个打击。钱财失去了,又会努力去挣回来的。最悲惨的事是连命都没有了。虽然我和他和不来,可他毕竟是孩子他爸,我在心里仍为他的安危焦虑不已。
我回家来,关掉气炉。望着锅里新鲜的可口的飘着黄瓜香味的菜汤,心里也没胃口了。我匆匆给孩子舀了饭让她独自吃,自己则心事重重地走出屋门,靠着屋檐下的墙壁站着。不多一会儿,弟弟也回来了,他说为了我和孩子的人生安全问题,他必须去小镇的派出所报案。于是,我和他一同来到派出所。派出所值班的是个年轻同志,我们向他陈述了事情的经过,他说应该到事发地点的所辖区即苍都武侯公安分局的刑侦大队报案。于是,我们又返回家来。这时,父亲推着自行车过来了,他说,他接到苍都那个熟人的电话,说是让家里找两万块钱去,就立即放了周浩成。现在,他已向周浩成的姐姐借了一万元了。
“这属于敲诈勒索,我们不应该给那钱。”我说。
“也没办法的事,为了周浩成的安全着想,两万就两万吧。”父亲说,“让我再想想办法看。”
父亲是个善良温厚,脾气好的诚实的生意人,在小镇上是有口皆碑的人,看来,对方是揪住了我父亲这个弱点来索取钱财的。
“这钱不能给,只能叫周浩成去报案。我相信那些人绝对不敢要了他的命的。他们只是在吓唬吓唬他而已。”弟弟说。
“嗯。“我说。
“等会看那些人打电话来又说什么,我就通知你。我暂时回家去了。”父亲说。
“那我也回城里上班去了。”弟弟说。
父亲和弟弟各自散去了。我又回到屋檐下来,立在墙角边,心里急煎煎地想着该如何处理眼前的令人棘手的问题。这时,我突然想到了我的邻居严少秋,他这些天正好回苍都去了,何不,叫他帮帮忙。不行,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要是他知道了此事,还不耻笑周浩成愚昧之极的所作所为吗?要是不说,如果周浩成遇到危险,那又咋办呢?还是说吧,豁出去了。我在心里思来想去,最后终于拿起了电话。我在电话里把事情的经过给他谈了。他立即爽快地说:
“正好,我就住在武侯区这一带,我立即开车出去看看。”
“那好,给你打麻烦了,谢谢!”我说。
“好的。”
我从小屋里抬出一条小凳坐在屋檐下。我把双肘放在膝盖上,双手支着下巴,我就那样呆呆地坐着。苍穹中,夕阳已经升起在寂寥的长空中,把那温存的光芒铺展在我的周围。那些晚归的自由自在的鸟雀在那浓浓的,绿得像湖水一样的枝叶中飞来飞去。我就那样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严少秋打来电话,他在电话中说:
“小婉,我现在开着车在武侯区公安分局这一带,我站在很远的地方看,我看见有一个胖胖的小伙子,大概就是你的爱人,他在公安局的门口徘徊不已,看那样子,像是要进去报案,又不愿意进去一样。这会,他进去了,可是很快又出来了。现在,又来了一大群人,他们把他推推攘攘的,在给他说什么,接着,又叫他趴在一辆车的前面在写什么,写好了,又给他撕了,叫他重写。”
“他们不会把他怎样吧?”
“我再在这里看一会儿。”
“那好。”
过了一会儿,严少秋又打来电话说:
“唉,真气人,我都看不过了,我真想也去叫一帮人来,把那伙气焰嚣张的人打一下。他们的行为太放肆而狂妄了,他们把他推过来推过去。你老公垂头丧气地,样子很是狼狈不堪,看着真是可怜。还好,这会那伙人开着车走了。你老公也走了。”
“谢谢。”我再次客客气气地向他道谢。
傍晚时分,父亲过来了,他说,苍都那个熟人给他打电话,要求父亲担保,一定还他两万元钱,他说周浩成让别人集资做生意投的钱,现在折了,别人追杀他,找他要,他替他还了。那么这笔钱,无论如何父亲得还他。父亲由此边答应了。
“唉,凭什么给他,这不明不白的钱,万一那人也参与了其中的诈骗呢?你也太善良了。怎么别人不来找我要?要是找我,我一定不会给的。”我气愤地说。
“算了,给了就给了。”父亲说。
“你知道,我们是工薪阶层,这钱多难挣吗?”
父亲不再吭声,我的心肠也就软了。本是周浩成撞的祸,我怎么可以责怪父亲呢?父亲是一个具有慈悲心肠的善意的人。别看他身子单薄瘦弱,看去弱不经风,其实他可具有宽阔的胸襟。他常对我们几姊妹说:“天大的事,地下了。”正是有了父亲的这句话,在生活遭受重大变故时,我常常能处变不惊,镇定自如地去面对一切无情的袭击。
第二天,我在电话上询问他,别人如何卷走他的钱的,他说本来大家集资做生意的钱在他手上,可那骗子打牌输了就叫他立即拿钱过去,有时说她老婆生病住院了需要钱,就这样就把钱骗走了。周浩成本人心里也怀疑过,可最终没引起高度警惕,他轻信了熟人的话。他指望那骗子给他拿工程做,也不好得罪他。就这样上当了。后来,在我的再三催促下,周浩成去苍都武侯公安分局报了案。可是,他再也在苍都呆不下去了。于是,带了一身债务回到了老家。在人生这条多风雨的长河中,我们的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连结我们彼此的那条婚姻的线绳从此便折断了。由于他长年累月所犯的过失,父母也不再阻碍我离婚了。在长辈们的眼里,好像他是一个败家的人一样,我们才离的婚。在我的眼里,实际上是他和我的差距太遥远了,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才会导致我们人生的各自走向。我想,周浩成毕竟是一个下岗工人,这次所损失的经济,在我们离婚时,全部由我来承担算了。我在心中有了这些想法,便和我的家人商量了一下,他们也欣然表示同意。在那个飘洒着细细的雨儿的日子里,我和我的弟弟及我童年时的伙伴,周浩成和他的战友,我们五个人在一个咖啡馆里坐着进行了离婚协商。弟弟喝了一口清清的绿茶,用那睿智的眼睛瞧着周浩成说:
“这么多年来,你和姐姐的性格一直不合,想必,你们彼此都不适应,这样,大家心里都会感到很痛苦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彼此分散了算了。我想在经济上,你做生意在亲戚那儿所借的五万元,即被别人卷走的那五万由我姐姐承担,另外,以前的债务也由姐姐姐承担,集资的房子也才缴了七万元,归姐姐所有,孩子归姐姐管,你每个月,付五百元的生活费。你的意下如何?”
“可以,但五百元的生活费有点高了,每个月付三百,行吗?”
“可以。”我月兑口而出说。
“孩子以后上大学的费用,你们一人一半。”弟弟说。
“嗯。”周浩成点头应允说。
“你在我那借的五千元钱,也就算了。”弟弟继续说,“你把这两千元钱也拿去用。”说着弟弟就从口袋里掏出两千元钱,放在桌上,并把钱推向周浩成的面前。
弟弟是个善良的人,他背着我给周浩成拿钱用,这我并不知道。现在他觉得周浩成一贫如洗,没有钱用了,于是又从衣袋里拿出两千元给他。
“不,不用了,我有钱。”周浩成把钱又推到弟弟面前,再三推却说。
“以后,我还是把你当作姐夫哥,希望大家互相往来。”弟弟说。
“我觉得有你这个弟弟很荣幸。”周浩成说,“我知道,我自己本人确实存在一定的问题。”
第二天清晨,细雨依然如丝,斜斜地飘洒着,看去是那么的迷蒙,那么的愁人。我和周浩成,还有我的母亲三人分别撑着雨伞到了民政局。我和周浩成各自默默填好了一些表册,递交了我们的离婚协议书。然后,在民政局那个俊俏女同志的寻问下,我们各自诉说了离婚的理由。我们的结婚证便换成了离婚证。母亲则一直默默地坐在大厅那张靠背椅上,悄悄地流泪,只见她不停地转过头去,用馨香白软的手巾纸揩着眼角的泪水。也许,那泪水是母亲为我在人生中婚姻所遭遇的不幸而流下的;也许,那泪水是母亲为周浩成即将离开我们这个家而流下的,毕竟,周浩成与大家朝夕与共,快快乐乐相处了十七年。我呢?我的心中既不感到狂喜,也不感到悲伤。既然,我早年的人生已经破碎了,遭遇了这许多的不幸,那么,我会坦然去面对生活中这许多磨难。我在心中深切地明白,一个女人走上了离婚的道路,也就是走上了一条独立自主,自强不息的奋斗之路。在这个世上,没有谁会把你当宝贝的,只有靠自己不断地去努力奋斗,自己为自己撑起那一片美丽的天空。
桂博园公园枝丫重重叠叠的大树下,我和杨琼,凌兰围着一张石桌而坐。这两个面容可爱,穿着时髦,像丁香花一样美丽的姑娘,用那种朋友的怜悯的眼光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对于她们的目光,我报以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轻描淡写地说:
“没的啥,我的人生就这样不经意地跌到了,絆痛了,爬起来,又重新走过就是了。”
“你是一位坚强的人。”凌兰说。
“你太善良了,毫不犹豫地帮他承担了那么多的债务。我在你姑父面前也说过,你是多么的善良。”杨琼说。
“其实,周浩成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对你也还是好,可就是运气太孬了。”凌兰说。
“是的。”我说。
“我知道,这许多年来,你过的也日子也并不幸福。”杨琼说。
“一个人活着,就要承受人世间的许多痛苦,许多的不如意,许多的无奈,许多的挫折……对于在我命运中出现的波折,已经过去了。重在是我今后如何走好我后半生的路。”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