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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十八、菩提五百年7(大结局下篇)

景行然修书胡韩国大汗,将其爱女不幸丧命之事具实以告,将证据呈上,又分析利弊,指出唯有合力拿下姑苏国,才是为今之计。

不过这一任的胡韩国大汗远不及当初对我的忆皇婶至死不渝的大汗棱翊。只顾偷安,即便是爱女丧生,也不想多惹争端。懒

原本如日中天的国家,被这样的人统领,恐怕灭亡,是早晚之事。

既然胡韩国不出兵,那么与姑苏国抗衡之事,便唯有落在景岚国身上。

战争一打响,我便用姜君稹给我留下的金穗到全国各大商铺筹集粮饷。

“这东西给你,只要去国内任何一家君字商铺,他们都会满足你一切要求。”

姜君稹对我有情,早在我还是辰凌国郡主时,他便表露无遗。到了景岚国时,他更是擅闯皇宫,欲对我不轨。甚至还因为此事,闹出了奸/夫事件。这是我想要永远埋在心底的黑暗,所以他送给我的金穗,我都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去动用。

两个国家实力相当,若当真动起手来,还真是很难预料输赢。也许,这会是一场持久战,若没有充足的粮草,此战必败。我,不能拿景岚国上上下下的命去冒险。所以,还是不得不用了。

此战,定会民不聊生。届时,生灵涂炭。

战争何其残忍。

战场上胜利后活下来的,将痛苦于失去了好友或者爱人甚至是从自己身上离去的那一部分;战败了,便连哭的资格也没有。虫

首当其冲的士兵如此,他们身后手无寸铁的百姓,更是难逃宿命。

*

景岚国与姑苏国的边境,旌旗蔽空,偶有战鼓煞煞,气势骇人。

两军对垒,相隔了几百米的高坡,新建了一处高台,用来观战。

其上,景岚国帝王景行然一身戎装,头戴铠甲,迎风而立。

远眺,是敌军的营帐,每个之间不过丈许,密密麻麻,岿然而立。

而营帐外的校场,更是黑压压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只把人看个心沉谷底。

“报!——”拉长的尾音,响彻天际,一士兵疾走上前,躬身跪下,“姜副帅被敌方将领重伤,危在旦夕,时间紧迫未及亲禀,现退回城内就医。”

双手恭敬地递上一卷细长纸帛。

刘桂年上前接过,转而递给景行然。

景行然看罢,手一掷,但见其飘远,累累白光。

“呵,姜洪这副帅倒是当真随意,可以罔顾朕的帅令。”

优雅地谈笑,俊颜上是一抹清俊促狭,若是不熟悉景行然的人,光听这语气,定然是认为他这个一国之君对自己的臣子偏袒照顾,可只要听着这内容,便知道这帝王已然动怒。

传令的小兵才刚退下,岂料又是一阵拉长的尾音,另一名小兵急急奔来,紧随其后而禀:“报——姑苏国在得胜之际和莱昂国两军汇首,组成同盟。据探子来报,两方联合的兵马恐怕有八十万之众。”

景行然的身子一震,却是兀自挺得笔直。挥手将人都斥退了下去,转身,一步步地向着那高台上的一袭软榻而来。

突兀的软榻,与此地此景格格不入。

*

临风的战袍飞扬,景行然缓缓蹲,在软榻前站定。

右手,徐徐伸出,轻抚着我的面庞。

“紫儿,随着爷上了战场,可怕了?”

低沉的一声叹息,他轻笑出声。

那笑意,清浅,一如多年前的初见,温润人心。

我睁着眼细细地描绘着他俊颜上的神色,倏忽间发现,即使面对如此强敌,他依旧是那般云淡风清。

仿佛,胜券在握。

景行然新妃莫名于大婚之日死于若然殿,后又传出此人并非小郡主,而真正的胡韩国小郡主早已被人在半途谋害。可那躺在棺木中的赵妃离的面貌,却还是流了出去,消息不胫而走。

最后市井竟有传言,赵妃离竟是莱昂国太后失散多年的女儿。

这般的谣传,景行然与我都未曾放在心上。毕竟这般的奇谈,也只是戏文里头给予死去的人一个美好的幻象。

只不过,当此刻知晓莱昂国竟与姑苏国联手,我们不得不相信,所有的事,都不会空穴来风。

赵妃离,竟连死,都对战争横插了一手……

“——景行然,要不我修书一封,让我父皇来帮帮你?”淡笑着启唇,却没有丝毫的声音。但我知晓,相处了这般久,景行然已经能够读懂我的唇语。

“又犯老/毛病了?信不过爷?”景行然一语道破我的意图,毫不客气地将脸埋在我的颈项,“紫儿,这天下苍生,爷从未放在心上。这世间,也就只有一个你,能让爷选择背水一战。”

“——你已有良策?”

“我方所处地势偏低,若是你为敌军主帅,紫儿觉得这场仗该如何打是好?”

地势问题,高低优劣不可以偏概全。可若真的是从景岚国来考虑。如今军队驻扎在此地,方圆二十里外有一江河,若是引江河水漫过此处,那我军,必败无疑。何况如今正处于酷暑,每日的一定时辰,便会有潮汛,敌军,不可能不察,更不会放过这绝佳的谋略。

“——水。”无声的一个字,我与他都心知肚明。

怪不得这些日子姑苏国突然没了动静,原来竟是在秘密开挖沟渠了吗?

景行然笑着揉了揉我的发丝,兀自补充道:“爷将军队驻守在此,便是要引得他们用水攻。但是

这附近唯一一处江河,却是在敌军后方。若想要水攻,他们便不得不挖沟渠,一路蜿蜒到我军。”

届时,只要将沟渠改道,姑苏国后方的水便会一举灌入他们自己的军营。有心用水攻,最终只会自食恶果。

勾着他的脖子,我无声地笑着。我知道,这场仗,以他的谋略,必定可以赢。

我对他的信心,就好比当初他假死,却依旧还是让朝堂内形成三股势力。算无遗策,右相程力归的衷心必定会让他选择拥护林雪兮之子继位。而姜洪,必定会为了让自己的女婿玄枫锦称帝反对到底。水若卿拥护的崔太后,便成为第三股党派,令这两股动弹不得。

“紫儿,战事可以放一边。但有一件事,爷欠你一个解释。”

“什、么?”手指漫不经心地在他颈项内勾划,我静待着他的下文。

“当初爷会放任明语嫣恣意妄为更甚至是她故意在你面前秀她略微隆起的月复部也不阻挠,是因为你在当初迎亲的船銮上落水患了疾,需每月补充血液好生调理。而天下间,就只有她的血是至阴之血,与你的不谋而合。”

“即使她是明成之女,爷也不能为了报复而置你的命于不顾。废后、贬为军妓、甚至是穿青楼妓馆女子的半透明果装,都是她以死威逼于爷。爷不能让你死,便绝对得留着她的命。所以……”

所以,他其实是受制于明语嫣。

怪不得,总觉得宫里头御膳房厨子做的菜肴每隔几日便有些腥味,而被贬军妓出宫之后,膳食里头也总是时有时无地尝到一丝血腥。我以为是那荤色的菜肴没彻底煮熟的缘故,却原来,是因为那里头,暗含了血。

明语嫣的血……

“皇上还要倚靠着我救娘娘你的命,他即使再恨我入骨,也不会让我轻易死了。”

寒潭内,明语嫣自信满满的话蓦地传来,当初我因为无心此事而忽略了,如今想来,竟是如此吗?

远处,巨大的“景”字,迎风飘扬,那代表着死亡的号角,似乎也已吹响。

我只是将自己紧紧地投入景行然的怀,与他彻骨相拥。

八月底了,愈发临近我的二十岁生辰,我的身子,便愈发衰竭不堪。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太医院已经被斩杀了三名院正。若不是玄枫锦以人头担保必定能保我无虞,恐怕死的人,会更多。

一切都是命格使然,玄枫锦那样的承诺,反倒使我内心极度不安宁。一切,就好比是,景行然故意为之,而最终的目的,不过是迫使他就范……

“还记得在假山内我生平第一次求人吗?你以为我是为了武青鸾,其实,我不过是不想让你被皇上再次误会。”

只此两句,便胜过千言万语。我以为他醉心于毁容的武青鸾,却原来,他的心,一直都无人真正看透过。

而他会力荐景行然不要杀明语嫣,我当时不懂,以为他是顾虑着崔太后,没曾想,竟然也是为了我。

此次一别,我知晓,终我一生,都不会再见到他。

就好比,终我一世,都不会再见到那早已远离朝堂束缚的江植。

有些人,依赖得太久,会成为习惯。

若想独立,便唯有狠心斩断。

而有些人,即使依赖再久,也想着天长地久。

就好比,景行然……

*

景行然秘密派人劫杀敌军暗修沟渠的人马,之后按照计划,水淹敌军,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莱昂国属于小国,见与姑苏国汇合的大军近乎大半都已伤亡,便再也顾不上结盟之师,狼狈回国。

御驾亲征,又一举大胜,景岚国声威大震,遂趁胜追击,直逼姑苏国边境守城庆云城。

城楼上,丞相武安静静而立。这个曾经来景岚国挑衅的丞相,终究还是担起了覆灭景岚国的顶梁柱职责吗?

呵……早知如此,我便绝不会将武青鸾与千子健的骨灰交给他。

这般成全了他的父女情深,却是被他如此恩将仇报。

所幸,景行然月复有韬略,才不致令景岚国被姑苏国一举颠覆。

“修容娘娘,哦……不,应该称皇后娘娘了,别来无恙?”城门洞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带领精锐冲出,当先骑在马上,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上泛动着别样的性/感,那,是王者才有的姿态。

他是……

顾临?

“朕劝王子一声,还是速速投降得好。别再妄动口舌在朕的皇后身上。要知道,男人,最受不了来自于另一个男人的挑衅。”

景行然似是而非的话,让我有冲动狠狠揪着他乱打一气。

这可是两军阵前,他前面明明说得好好的,到后来扯上我,便完全离了题。往醋夫妒夫方向发展……

不过……

王子?

景行然刚刚唤的是王子?顾临不是姑苏国一个小小的将军吗?

猛然想起那一次送行,顾临坐了本该是属于武安的第一辆马车,而我想与武安单独谈话时,武安言语之间,似乎处处都有请示他的意思。怪不得……怪不得呵……

“景岚帝威风,本王子即使再遮掩身份,也瞒不过你的耳目。”顾临的手往马脖子上一掏,便是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甩了过来,“这是本王子送皇后的。”

景行然顺势接过,却只是甩手给了副将。

“景岚帝不打开看看吗?难不成是怕本王子在盒子里头使了诈?”挑衅地一挑眉,顾临斜睨着景行然。

“若真是使诈,相信王子绝对不会罔顾这么多将领的性命,大开城门,带着精锐不做丝毫抗战准备倾巢而出。”轻轻巧巧一句,便将顾临的挑衅给挡了回去。

“果真不愧是本王子认定的对手啊。”长长一叹,悠悠扬扬,“盒子里头是汀玉和她那个情郎哥哥的首级。当初她用乐律迷惑本王子,害本王子还以为是遇到了阴凌紫第二,岂料不过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居然将本王子前去查探皇后行踪的死士全部给指派去杀人。姜君稹那小子胆大包天前来我姑苏国杀她,本王子自然是不会让他如愿了。这女人,只有本王子才能杀,作为……献给皇后娘娘的礼物……”

拿两个人头当礼物,也亏得他想得到。

只是一想到当初不遗余力地教授汀玉乐律,到头来却害了自己一场,便觉得人心叵测,世事不到最后关头,谁也说不准究竟会如何发展。

“西安城内每夜都会派暗卫到驿馆查探的人是你?每一个怀中都揣着一根不同的发簪?”景行然问出了我心中所问,不过他居然能耳目众多到知道这种事,不得不说,虽然放任我待在驿馆,他这个夫君还是对这种事情格外上心,生怕我随时出墙似的。

“不好意思,正是不才本王子。”大大咧咧一口承认,顾临手中把玩着一根玉簪,看那姿势,甚是云淡风清,甚是无所谓,甚是悠悠然,更甚是……让人想要掐了他!

那根玉簪,分明便是他硬从我发丝上拔下的那根。我母后送给我的出嫁之礼,却被他如同强盗般强取豪夺了去,末了居然还甩给我一块男子的玉佩,说什么礼尚往来。

眼中蹭蹭蹭有着火焰,可惜我只能嗯嗯啊啊,根本就说不出话,一定程度上完全将我此刻眼中的怒意大打折扣了。

“不过是一根玉簪,小气成这样……”鄙夷地撇撇唇,顾临将一卷黄帛甩了过来,“送你景岚国三座城池,另外每年十万两白银,可以了吧?告诉你们,若不是本王子的师尊开了尊口,本王子才不会和你们签不平等条约。”

视线扫过城楼,顾临一脸的敬畏。

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武安所站的位置旁,一个青衣道姑打扮的女子手持拂尘,迎着夕阳余辉静静站立。周身沐浴在一抹柔和之中,仿若远离凡尘。而她的身后,是一个小道童。

察觉到我的视线,女子朝我一点头。

而我,还以一笑。

“怎么,你竟然还认识本王子的师尊?”

师尊吗?

姬夫人……

这天下间唯一一位可与我的音律一较高低的人,我怎会不识呢?

这一次,无缘相聚。

下一次,若再相逢,必定切磋一番,畅谈畅饮,不醉不休。

也许那时候,我会再收一个徒弟,与她的徒弟,来场真正的对决……

*

得到姑苏国的归降书后,景行然便马不停蹄地率领大军归国。

十日后。

当大军到得奇渭城城门下,却发现城门紧闭。“姜”的火红旗帜,在夕阳下散发出一抹无尽的嘲讽。

士兵林立,本是同根的人,却将弩箭彼此对准。

受伤,败回城内。

呵……想要造/反才是真吧?

想到当初姜洪在景行然假死之时大力举荐玄枫锦称帝,如今江舒薇心疾复发而亡,他的女婿泡汤了,玄枫锦也无心称帝,想来他姜洪更是恨得牙痒痒了吧。

我军力敌两国,自是将所有能征擅战的将士都带到了战场上。而这奇渭城,便被他趁机钻了空子,独揽大权。

只是,与景行然共乘一骑,远眺城门,并不曾见到受伤后败回城内的姜洪,反倒是见到了那戴着铁面的男子,迎风而立,身姿卓绝。手中一支玉笛,似要奏响天地间所有的寂寥。

姜君稹。

他,竟在此。

由守城的侍卫护卫着站立在城楼上,姜君稹一袭白衣翩翩,面上的铁面冷硬,在残阳下散发出嗜血光芒。

“景岚帝执政期间,昏庸无道,倒行逆施,尤以婬人妻女为甚。日前更是夺其侄媳妇清灵为秀女,令其受辱自杀,恐东窗事发又杀其亲侄,灭其家门一百零七口。如此昏君庸君,不诛无以定国,不诛无以安邦,不诛无以平天下!”

我一怔,选秀时那被查出不贞后撞柱而亡的女子声音尚还回荡耳畔。

“我清灵做了鬼,也要日日诅咒这昏君临死都是孤家,枕边人对他时时刻刻算计,让他寝食难安如梗在喉——”

选秀确实是景行然下令而为,但这秀女在地方上的选拔,却是由当地的官员一手安排。这居然还扯到他这个皇帝的表亲上面去了,却是匪夷所思。

而且姜君稹,竟利用这个大做文章,企图推翻景行然的统治吗?

坐于马上,被困在景行然胸膛之内,我想高喊,却什么声音都发不了。

“如此昏君,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今日便先由他的儿子祭奠帅旗,再来用昏君的头颅来告慰先帝!”

“太子殿下!”

“是太子殿下!”

人群中,是将士们的惊呼。

我可以清晰地听到景行然胸膛的起伏,可他,却依旧没有任何想要插手的动作。

孩子的啼哭伴随着那一阵阵惨烈的叫喊,最终,突破景行然的束缚,我的视线定格在林雪兮死命地想要挣月兑兵士的束缚跑向自己儿子的凄凉画面。

“景岚帝,若你放弃皇位,那他们的命便有的商量。”夹杂着内力的声音,悠远震撼,在城下久久回荡。

“姜君稹,你压错宝了。”回应的,唯有景行然面无表情的几字。

“好!那我们就不妨试试!”姜君稹朝后头一摆手,“来人!将这孩子丢下城楼!”

“不!姜君稹,他是你的儿子!是你的儿子啊!你不能杀他……”林雪兮的哭喊凄厉,回音不绝。

可惜,没有人理会她的疯言疯语。

孩子的啼哭声最终隐没于城楼底下,化为一滩血水。

“姜君稹,你不是一心从商吗?不是不关心朝政吗?为何今日非得用我儿子的命来满足你的贪欲?”林雪兮披头散发,再也没有当初在后宫中与我巧言对峙的风雅端庄。此刻的她,不过是一个正在经历丧子之痛的母亲。而杀了她儿子的罪魁祸首,有可能便是孩子的生父。

生父?

我浑身一凛,回首望向马背上的景行然。

“爷早跟你说过,这一生,只有你才能生下爷的孩子。”宠溺的声音,那甜蜜的话语,竟比世间最甜的蜜糖还要甜上几分。

不过,当看到不远处那一滩血水时,我还是忍不住感慨。

其实,若刚刚景行然飞身过去,必定可以将孩子救回。

但却会成为城楼上早已蓄势待发的箭矢命中的目标。

我,终究还是有着自己的私心,不愿意他去冒险,才会紧紧地拽住他的手。

耳畔又是一声燎原般的哀痛嘶吼,抬眸,便看到林雪兮直线下坠的身体。

时间,仿佛都定格在了她挣月兑开士兵选择绝望地跳楼,喊出的那一声痛彻心扉的“我的孩儿”上……

不远处的地面,那一大一小的两个模糊身影,地面上是一滩浓浓的血水,四处蔓溢。

一个母亲的爱,是无私的。至死,林雪兮都想要将那小小的孩子揽入怀,可惜,她再也没有那丝余力。

“公子,错了!错了啊!你被大将军逼着练武之后走火入魔忘记了许多事,这孩子,确实是姜家血脉啊!”老温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站在城楼上一脸激动地望向姜君稹。老脸上,满是懊恼,“大将军怎就这般糊涂啊,竟然瞒着你让你亲手嗜子……”

走火入魔?

想到与他在商船上相见时他的异样,似乎,根本就不认识我,竟是因为,走火入魔?

可他,好端端的,为何会放弃多年的经商喜好,走上习武的道路,更甚至是,被权势蒙蔽了双眼?莫非是,姜洪这个望子成龙的父亲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

号角声声,在我深思的片刻,大战,已然开始。而沁凉的雨丝,不知何时悄然降临。

城楼之上。

姜君稹接过一旁的将领递来的战甲,隆重地穿上。

白色的战甲在雨丝的洗礼之下竟折射出璀璨如银的光彩。那黑色的长发,经由雨丝的侵袭,紧紧地粘贴在面部,甚至有几缕竟盘旋到了他的嘴角。无形之中,使得他无端添了几分邪魅之魄势。

他,便这般静静地伫立在原地,讳莫如深的眸子紧紧地扫视着城楼底下黑压压的一片。

“冲!——”景行然一声号令,阵营里,突然之间爆发出一阵嘹亮的代表进攻的号角。霎时,杀声震天,悉数的人马纷纷朝城门处攻去。一部分人直接拽着那坚不可摧的铜木,主攻城门。一部分人站立远处,充当掩护的职责。弓箭纷纷朝城楼射去。而另一部分人,则带着云梯,作势攀上奇渭城城楼……

这,本是对抗敌军的装备呵。不曾想,上天竟开了如此大的玩笑,让景岚国的士兵,互相残杀。原因,也不过是各为其主……

“哧——”的声音,快、狠、准。有正沿着云梯而上的士兵中箭向下倒去,顺势又将他之后的几个士兵压倒,一起跌向地面,吐血而亡。

箭雨淋漓,双方互不相让。

一时之间,喊杀震天。雨幕之中,一个个身影倒下,带动别样的凄凉。

这,是血的祭杀。

这,是性的泯灭。

“杀!——”一声怒喊,取过身边副将的弓弩,姜君稹搭箭便往景行然的方向射来。

弩弓已满,蓄势待发。

箭在弦上,终是射出。

那尖锐的箭矢,带着异样的锋芒,急速射来。

“紫儿,爷还是后悔将你带上战场了。你没怕,爷却是怕了。”

耳畔传来景行然如此一句,我心一惊,下意识便去抓住他的衣角,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什么都说不出口。

然后,我便听得一声宽慰的轻笑,兵器撞击声铮铮,他已将那迎面而来的利箭用剑拨开。

战马似有所感,嘶鸣一声,马蹄便往前踢踏,被景行然及时拉住,重归一片宁静。

回望我一眼,他的眸中依旧是泛着那若有似无的清浅笑意:“这小媳妇在意的模样,爷可是梦到了不知多少回了,今日终于得见,也算是了却平生一大心愿。”话语,笃定,更有一抹耍宝般的自鸣得意。

“皇上小心!——”

一声惊喊,那不知何时混到我们后方偷袭的小兵被人一杆子刺中背部倒下。

而救驾者,恰是姜洪。

姜君稹之父,姜洪。

戎马半生,却因为想要令自己认养的女儿成为皇后而屡屡与景行然犯冲。原以为他是这一次叛变的主谋,竟不想,在关键时刻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救驾。

“姜洪,你养的好儿子啊!”分神望向战甲裹身的姜洪,景行然话中不无嘲讽。

姜洪只是低垂着头,呐呐地接受景行然的怒斥。

而与此同时,那厮杀声更激烈了起来。

耳畔风声苍劲,不可置信地抬眸,却见那箭矢已然朝我射来。

“紫儿低头!”景行然的声音不再平稳,不再从容,在来不及用剑挡去杀招的情况下,身子压低覆盖住我,生生替我承受了那一箭。

那,来自于姜君稹的一箭。

利物入体的声音,却并不只是一声,而是……两声!

闷哼声响起,我回眸,恰见姜洪手里的长戟趁着景行然分心,直接便挑入他的后背。然后,残忍地抽出。

刹那,血红沾染战甲,在雨丝的掩映下,徐徐扩散开来。

触目,惊心。

“不!——”长久无法发音的声音,因着那刺激重新找回,冲破苍穹,回荡在浩然长空。原来,什么救驾都是假的!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士兵,不过是打算在这个时刻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耳畔又是那箭矢的劲风,当景行然强撑着护着我躲过那刀光剑影的残忍,姜洪的杀招如影随形。

没有多想,完全是出于本能,我倾尽全力迎上那朝着景行然而去的冷厉兵器。

长戟贯穿右月复,我无力坠落马下。

仰面倒下,感受着天际那细密的雨丝似乎更加急了。伴随着我的重伤,是被景行然惊怒之下一剑斩于马下的姜洪尸身。

最后的回眸,我看到景行然后背被贯穿的伤口血流如注,却依旧飞快地跳下马,俊脸上的焦急与紧张,是那般明显。

被拥在他怀里,我一点一点地感知着他薄弱的呼吸,手,贴合在他心脏的位置。

那里,住着一个人。

那人的名字,叫做阴凌紫。

倏忽间,我笑了。

远在城楼的姜君稹似乎是发现了我的存在,对上我的眸的刹那,俊颜恍惚,满是难以置信以及浓浓的焦虑担忧。也便是这分神的片刻,那攻城的士兵刀子一划,他便坠落下城楼。

至死,他对于砍杀都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望着我,一瞬不瞬。

眸光闪动,灼灼。

仿佛,想起了什么。

走火入魔好了?

呵……谁知道呢……此刻,又有谁去关心呢……

那原本坠楼而亡的林雪兮及小太子,闭着眼,仿似安详地迎接着他的一家团聚。

半城烟沙,血泪落下,残骑裂甲,铺红天涯。

雨的洗礼,缠绵数月。

*

景岚国五十八年夏,帝、后大劫,自此昏睡不省人事。朝中事务由崔太后一力掌管。崔太后念旧,将姜府抄家,并未罪及九族。又将叛臣明成之女送往青庵,古佛残生。

景岚国六十一年夏,昏睡了三年的两人苏醒,彼此相对,却仿若千年。

“你曾问我,老望帝为何要废我一腿,我说待我下一个生辰便告诉你。这会儿,你还想知道吗?”

手里抱着早已长成的景诺睿小祖宗,我眨了眨眼,问着景行然。

“若爷现在还不明白,怎会破了你‘二十岁身死’的命格?”景行然恶趣味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见到景诺睿小祖宗吃味了,立刻又给他也刮了一记,惹来小祖宗一个白眼。

逆天改命,如何能在二十岁不死,只要躲过我二十岁的生辰,便算是逃过一劫。

但如何才能躲过生辰?

血红、杀戮。

以暴制暴,用血的残忍,来抑制命格的启动。

其实,我该是庆幸的,景行然为了我的一个小小哑疾以望帝的身份知天改命,恰启醒了我“二十岁身死”的命格。

我却恰巧因见到他为了我而受伤,大受刺激之下竟能够发声了,打破了他之前为我的哑疾施予的咒术。

命格逆了方向,又加之以大战之后的血水为引,景行然为我施咒,与我长眠三年,换我日后的长长久久。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场景岚国与姑苏国、莱昂国的大战,更甚至是景岚国内的叛乱,都不过是景行然一早便布置在棋盘上的棋子。

而战争带来的血腥,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因为,只有过多的血,才能为我逆天改命。

血染了大好江山,罔顾了成万性命,他明明随性妄为至斯,却是我生生世世的依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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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到此终结,感谢亲们一路陪伴。亲爱的们,你们一个个都是大功臣哦。推荐恬恬另一作品《夫妻缠:狐相栽了》,倾凌VS安历景,看书地址已经放在了本文的简介中,聪明的亲一定可以很快找到哦。相信恬恬,狐相,其实身份很诡异==。

还记得爱画成痴的三哥阴寸邪吗?他也在里头插了一段小曲哦。当初恬恬就在文中提到过,叶檀小产因为阴寸邪的死而成为了一桩无头公案,看到又有亲问到此事,恬恬剧透下,叶檀VS阴寸邪,也尽在《夫妻缠:狐相栽了》。

下面是选自《夫妻缠:狐相栽了》里的女主箴言。

【“不是想要我的泪吗?呵,给了你又何妨!”早已眼涸,何来鲛人之泪?既然你要,那我便剜眸送珠,从此后,你与她比翼,我兀自灭绝于天地。——《倾凌训夫手札》】

PS:大结局了,你忍心不扔荷包吗?你忍心不撒花吗?你忍心不冲咖啡吗?你忍心不留言吗?OK,恬恬矫情一把,亲爱的们,《夫妻缠:狐相栽了》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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