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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离凤从昏朦中睁开双眼,还辨不清身在何处,鼻中就嗅到一股淡淡香气。一只雪白的手握着一方雪白的巾帕,正温柔地轻抚他的额颊鬓角,半垂着的敞袖拂来拂去,那袖上的蝴蝶儿便随之翩翩飞舞。

离凤微微转头,见一个年青男子偏身坐在床侧,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有着尖秀的下颏儿,水润的眸眼和素淡的烟眉,正略带忧虑的凝望着自己。

“你是谁?”离凤警惕的问道。手缩回被中,上下一模,身上还是未着寸缕。

“我叫若怜。”那青年男子见他醒了,展颜一笑,极是妩媚娇娆。“我┄┄我是┄┄被恭王从夜欢楼买下,送来给韩将军暖床的一名┄┄色侍┄┄”言罢脸色微微一红。转而问道:“哥哥!你现在觉得身上怎样?”

离凤想起刚才所受的种种折磨,眸光锐黯,一语不发。

若怜轻轻一叹:“要是觉得疼,哭出来会好一些。”

“你们┄┄”离凤狠狠瞪来一眼。“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若怜一愣,似乎慑于离凤的积怒,向后略退了退。“公公们给你种了一颗阴珠。我┄┄我在你乳下,描了一点朱茄。”

“嗯?”离凤听得奇怪,撩开被子,一眼瞧见胸前赤红一点,形状色泽都仿佛之前褪尽的守宫砂。“这是┄┄什么东西?”

若怜轻轻答道:“听说这是宫闱秘法。阳锋入女体时,精涌珠颤,珠裂血出,宛如处子初夜,可使女子身心俱愉┄┄至于朱茄,酷似贞砂,是用秘药勾画,水盐不浸,可历经年。等闲验看,难辨真伪┄┄听说韩将军只好处子!公公们怕你侍寝时不能得她欢心,才生出此策。公公们也是好心┄┄”

“好心?”离凤冷冷一嗤。

若怜看了他一眼,迟疑地说道:“你承欢之时,在指甲缝里藏上芸香粉,等将军意乱情迷,悄悄使粉将朱茄擦去,就如同贞砂褪尽┄┄做得巧一些,将军发现不了。就是自己需忍着些疼┄┄”

“别说了!”离凤怒道。“我绝不会去奉承韩飞!你们要是敢逼我,我就去死!”

“哥哥┄┄”若怜呆呆看着他,半晌才垂头问道:“你一心求死,不怕家里人伤心难过么?”

离凤惨然一笑:“我娘家没有亲人了,死了正好陪他们去。”

“那┄┄”若怜满带同情的又问:“你妻家的人呢?”

离凤想到司烨,两眼一片空茫,忽而垂下泪来:“我若依从了别人,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她┄┄”

若怜伸手握住他:“天无绝人之路,哥哥且往好处想一想┄┄也许你妻主并不在意这些,只一心盼你回去┄┄”

离凤再忍不住,埋头入枕,失声痛哭。

若怜默默看着他,半晌轻轻说道:“那一年豳州大旱,我随家人逃荒进了上京。母亲病重,无钱医治,爹爹和姐姐就把我卖进了夜欢楼┄┄那会儿┄┄我就想死了。

后来,我被英王府退回,不得不挂牌接客,每日迎来送往,承欢侍宴┄┄那种日子┄┄我又想过死的。

现在,我被送来军前,等着侍候韩将军,也许一夕两夕,她腻烦了就把我踢入红帐子,犒赏军士┄┄我很害怕!若有那一日┄┄我也只能死了。

可是,我又不甘心┄┄总想着若有一日老天睁眼,能让我再见爹娘一面┄┄”

离凤从枕间抬起头,怔怔看着他。

若怜抹去腮边的泪珠,勉强笑道:“其实,见了又怎么样呢?这么多年了,她们一定都不认识我了┄┄我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能活下去的理由罢了。”说着又握紧离凤的手。“哥哥!还不到非死不可的境地┄┄苦也好,痛也罢,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

韩飞赶到小院,天已傍晚,不及换装梳洗,先命韩玉将池家长子带来内室。公公们听了传话,相视一笑,回说:“请将军稍待。”

韩玉奉上茶来,谄媚的问道:“将军,这个地方您看着可好?”

韩飞想着心事,没有搭理她。听脚步声响起,抬头一看:面前一位颀长玉立的美男子,扬着雪雕般光洁的面庞,散着泼墨般垂顺的长发,凝着暗夜般深沉幽远的眸光,可不就是凰都遇见的那人┄┄

公公们上前,帮离凤月兑去外罩的一件雀毛大氅,露出内里绯红的软纱,既薄且透,衬着他一身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双手被捆在身后,月复下垂着软玉,赤足描着蔻丹,一只踝上坠着金铃,随着他行动轻轻晃颤,煞是好听。

韩飞看得呆了,心头如一片火烧,听旁边韩玉叽里咕噜吞咽口水,猛地扫去一眼。

韩玉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放肆yin邪的目光,垂头屏息。

公公们见将军愣神不语,知是已为美人魂迷,都窃窃失笑。

韩飞握拳咳嗽了两声,极力自持的说道:“池大官人!”话刚出口,就觉出不妥,自己的嗓音竟哑得不成样子,急忙又清了清喉咙。“凰都一别,有缘再见,韩某荣幸之至。”

说了两遍,见离凤含着愠怒,直瞪自己,却是一言不发。

阿杜公公上前一步,轻声笑道:“他口中埋着一支玉塞。等将军赐下香泽,一勾,一顿,便知其中妙趣┄┄”

韩玉暗中一捂鼻子。我的老天!睡个男人还弄出这许多讲究!可见上京王府之中是何等**不堪。光看了两眼,听了两句,就惹得人要喷出鼻血。等我出了这门,赶紧也去寻个妙人泄火。

韩飞额角青筋不住跳动,暗骂这几个公公多事:搞得如此香艳,我还如何与他正色深谈。若他不是赤凤太女正君,只是寻常官员眷属,我便┄┄我便┄┄

阿杜公公见韩将军一脸古怪,暗中度她之意,恐是对自己所言不甚相信。便抬手隔着那软纱在离凤胸前朱樱捏+弄了两下,登时便听得美人呜叫了一声。

韩玉听得心肝乱颤。妈呀!可真要忍不住了┄┄

韩飞身子一僵,下一刻却勃然变色,猛的一拍书案,高声怒喝:“放肆!我请池大官人前来叙话!尔等竟敢轻贱于他?”

公公们都是一愣,随即俯身拜倒。听韩飞又道:“若非看在恭王面上,便将尔等置于军法!还不快滚下去,伺候池大官人更衣,再请相见。”

直是声色俱厉,一派正经。韩玉心中也是纳罕,连忙给公公们使了个颜色,带离凤退了出去。

韩飞在屋中来回踱步,只觉胸月复间还是燥热难当,拿起桌上凉壶,对嘴猛灌一气。韩玉在旁看着,也不敢多言。

再等一刻,公公们又送穿戴整齐、卸去绑缚的离凤进来,几人皆等在门外。韩飞转头对韩玉喝道:“你也出去,把住门不许放一个闲人进来搅扰。”

“是!”韩玉连忙退步。临走时瞥了离凤一眼。暗道:我家将军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方才那一身妆扮还不动人,非要这谪仙一般高贵圣洁的情态才能勾起色心?

韩飞待她关上房门,方抢步上前,躬身一揖:“池大官人,家下人等无知,多有怠慢。韩某向官人赔罪。”

离凤听她语气端严,形容整肃,颇与之前不同,不知她是何用意,也不答言。

韩飞向里一让:“官人!请!”待离凤坐下,方又抱拳说道:“前番在凰都,韩某不知官人身份-竟是赤凤左相爱子!太女正君!得罪不浅,还望海涵。”

离凤眸光一凛,仍是一语皆无。

韩飞自嘲一笑:“官人怪罪韩某,也是人之常情!可惜造化弄人┄┄当日,官人若以实言相告,韩某定当着力保全,绝不会将你送与王帅,为其元服侍寝。”

不提此事还好┄┄

离凤瞳孔猛然一缩,冷嗤一声:“天知!我知!韩将军就不必惺惺作态了!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韩飞不以为意,仍是摇头叹道:“大错铸成!韩某也是无限痛悔!”见离凤唇含冷笑,一眼也不睬她,又拱手问道:“听说赤司炀斩杀了池家满门,不知官人是如何逃出?”

离凤不意她又掀出这层伤痛,越发偏头闭目,置于案上的右拳却是紧紧攥起。

韩飞暗暗瞄了两眼,忽而长叹一声:“池左相一生忠君爱民,勋业彪炳。六国谁人不知?前在凰都毁家殉国,忠肝义胆,令人无限钦仰。不想身后竟遭流言荼毒,为主猜忌,以致累及满门,女孙尽戮。唉!韩某闻听此事,深怀歉疚!常日戚戚,心不能安!”

“歉疚?”离凤皱了皱眉:“你有何歉疚?”

“唉!”韩飞似乎无限唏嘘:“官人不知!你们国主崩逝,三皇女赤司炀依诏当继大位,按六国之前会盟约定,国丧期间,罢兵休战。而我家王帅急于灭亡赤凤,不容赤司炀有丝毫喘息之机,故定下一计:假说池左相为保三皇女晋位,献出凰都,逼死太女,又遗下弑君之策,襄助赤司炀功成。此计一出,莫说四国,便是赤凤百姓也不再信她们的三皇女殿下┄┄我大胤借此良机长驱直入,拓土开疆。

赤司炀为人阴狠残暴,杀之不足为惜。却只是可怜了你母亲:忠心不二的左相大人┄┄”

离凤紧攥的右拳颤抖了起来,转眸问道:“你说┄┄是紫云瞳定下的计,她┄┄”

韩飞点了点头:“不错!此计一出,家母和飞都是极力劝阻。只为池左相是柱国良佐,岂忍污其忠魂。然王帅痛斥我母女,说道:池燕琼是赤凤忠臣,又非我紫胤忠臣,她的清誉名声与我何干?”

离凤紧紧咬住下唇,听韩飞又摇头叹道:“不想赤司炀这般心狠,竟将池相满门屠尽。我刚入徽州,亲去骡马大街看过,街头还有未曾洗尽的血污。听说你阖家遭难那日,天降大雪,几日不化,想是老天也心存不忍,用白雪护住她们的尸身┄┄”

离凤闭了闭眼睛,似乎又看见池端垂泪对自己泣道:哥哥,我是真的爱三皇女殿下┄┄那弓弦勒得人好疼好疼┄┄哥哥┄┄

韩飞瞥来一眼,心中冷笑,面上仍作叹息:“说起我家王帅之心狠手辣,六国之中真是无人能及┄┄那日凰都大火,赤凤太女司烨本已逃出宫闱,因不忍百姓受难,请见王帅,说以良言。谁知惹得王帅大怒┄┄竟命人将她扔回了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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