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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晴瑶一语方出,堂中起了一片哄笑之声。风流韵事,自是人人趋奇,连雅正端方的颜励也抿嘴轻笑。只待云瞳点头,便又成六国一段佳话。

屏风之内,叶恒脸色煞白,身躯不住颤抖,绑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目光凝成一线,死死盯着云瞳。见她端然稳坐,似在沉吟,并无一丝愠怒之态,霎时心头一片冰凉。

又等了一刻,见云瞳仍无言语,堂中众人纷纷起身,对着谢晴瑶笑道:“英王既已默许!恭贺寨主喜得佳人!”

“择日不如撞日,请英王在此观礼。寨主先入了洞房,再领着大家出山投军不迟。”

“正是,正是!这下两家也算联姻了。”

谢晴瑶唇亦含笑,向云瞳拱手谢道:“既然如此,请王驾留下喝一杯喜酒吧!”

叶恒再听几句,已是心如灰烬。他呆呆望着屏风外的紫云瞳,眼角终是滑下一颗泪来。

云瞳没有料到谢晴瑶竟然直接开口要人,微有怔愣,正在寻思该如何拒绝才不伤其脸面。便听得堂中众人纷来贺喜,谢晴瑶一时半刻不等,居然就要摆桌开宴。这如何使得?云瞳急忙起身,举手拦住:“谢寨主请慢!”

众人立止笑闹,听她正色言道:“寨主所请,恕云瞳不能从命!”

“哦?”谢晴瑶敛起笑容,眸光沉了下来。

叶恒本已垂首闭目,正恨自己为何不死在玄龙帐中。听得云瞳这一句,猛然扬头来看,口中填着的布巾几乎咬碎。

堂中气氛凝重,众人都有些错愕。颜励想了一下,迟疑问道:“听说胤国暗卫乃国主御赐,莫非王驾是顾虑此事?”

叶恒心中又是一沉。却听云瞳答得很快:“非也!”

谢晴瑶冷眼扫来,轻嗤一声:“那┄┄就是英王舍不得了?”她亦起身叹道:“听说英王一向洁身自爱,于男色之上并不贪恋,晴瑶原还敬服万分,不想传言皆虚,事不尽然。”

堂中响起一片非议之声。叶恒一瞬不瞬的看着云瞳,双眉轻皱。

云瞳面不改色,慢慢坐下,听她继续言道:“你的暗卫确乎国色,可被送去玄龙营中当细作,清白已失┄┄”

堂中立时哗声大作,众人纷纷摇头。

云瞳猛然坐直了身子,眸光凛冽,直视谢晴瑶。叶恒见她在意此事,眼中刚刚泛起的光华迅速黯淡了下去。

谢晴瑶唇角微勾,装作不解的问道:“谢某觉得奇怪!听聂中郎讲,这暗卫到玄龙之前还是处子,王驾既舍得送出,可见对他无甚宠爱。便是今日光临我连云寨,也是为粮、为兵、为战事、为晴瑶而来,何曾半句提到过他?晴瑶眼拙,看不出此人在王驾心中有何位置,故才斗胆索求。王驾天潢贵胄,权重势大,身边定然不缺绝色美人,何必在意一株残花败柳,暇珠碎玉?”

“是啊!”众人七嘴八舌的嚷道:“送给我们寨主得了!”

“还以为是怎样的佳人!都被玄龙的兵将玩过了!我们寨主肯要他,还嫌太委屈些了呢?”

“可不是?这英王恁的偏心,送给李季便舍得,送给我们寨主却舍不得了。这还叫诚意上门么?”

云瞳皱起双眉,暗自寻思:谢晴瑶这般轻贱阿恒,哪里是真心喜爱!分明是借此试探于我。我若轻允了她,只怕阿恒一生幸福就此葬送。可若拒绝了她,如何收服这座连云寨,再若兵戎相见,何时才能得粮回师?

正想着,见颜励来至面前,委婉劝道:“我家寨主所言不错。以王驾之尊,他日想什么美人不能到手?而万马军中得一上将,六国之内得一臂膀何其难哉?王驾何必为一失贞男子而失此治国良才?”

云瞳一窒,转首去看谢晴瑶,见她负手而立,也正含笑看来。

堂中仍是人声鼎沸,纷纷劝紫云瞳罢手。

守在叶恒身边的一个小军硬扳起他下颌,往脸上仔细瞧了几眼,啧啧叹道:“长得真漂亮,难怪被女人抢来抢去呢!”

另一人嘘道:“光漂亮有什么用,身子不干净了!”

“切!英王和寨主谁在意这些,又不是娶为正夫,管他被谁睡过呢!乐一宿是一宿呗!”

旁边几人也小声议论开来:“那这事怎么了啊?一个强要,一个不给。”

“这你们就不懂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头目故作了然:“英王和寨主可不是在争美人,这是在夺“势”啊!端看谁降的住谁了。”

“您老这话怎么说?”

那头目拿着腔调:“咱们寨主缺美人么?平日里你们见她主动招惹过谁了?怎么就看上这个英王的暗卫,死乞白赖的要纳?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些都是幌子,不过是借机试探英王的诚意和实力。”

见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头目十分得意,摇头晃脑继续说道:“你们没听见说?英王这个暗卫是皇封御赐来的,身份比别的奴才大有不同。英王若敢拿他来作这个人情,就说明在胤国皇帝那里是说得上话的,在胤国朝廷里,遇事也能做得了几分主,她许给咱们寨主的封赠日后都能兑现。否则,那些还不都成了空话?降顺了她,咱们能落下什么好处来?”

众人听得频频点头。却仍有人疑道:“可英王没答应呢!莫非就是不敢?”

头目撇撇嘴:“没什么不敢的!这暗卫她不是派到玄龙大营当细作的么?把一个男子扔去女军营里,还不就是直接送给人家了。那一次暗送,换回了芦城。这一回明送,得来了寨主一员能将,还有数十万担军粮,英王可是赚足了荷包呢!再说,送的又不是她后府里有名分的夫侍,说出去也不扫她的颜面,便是到了她姐姐胤国皇帝的驾前,也只当一桩小小风流罪过。嘿嘿!所以说,咱们寨主的心思玲珑着呢,处事拿捏分寸,可真是恰到好处。”

众人赞了一气,又有人问道:“照您老这一说,英王没什么可作难的,那她怎么还没应下啊?”

“嗐!”那头目含着不屑瞥她:“笨死你!寨主一要,英王就给,那多掉身价儿啊!不端着点架子,立些威严,日后怎么让咱们寨主俯首听命!这种事见得多了,你推我让个几次,戏作足了,没有不成的。你们看见没有,二当家上去了,替寨主说几句软话,英王便借坡下驴。等她一点了头,咱们合寨就走出翠屏山,投奔紫胤国。水到渠成,皆大欢喜。”

众人恍然大悟:“还是您老见识高!可不是嘛!颜二当家一去斡旋,英王还真就显出动心的样子了,直往咱们寨主那边看呢!”

一句句言笑,利刃一般割在叶恒心上,疼得呼吸不能。再怎么努力甩头不去听,也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耳朵里钻。叶恒心中惨笑:是啊!我自己都寻不来一个理由,能使王主拒绝谢晴瑶!还痴心妄想些什么?当下闭紧双眼,偏过头去,不愿再看。

云瞳慢慢起身,对着谢晴瑶拱手一揖,又转而面对堂中众人:“诸位!云瞳尚有一言。”

堂中喧哗之声渐渐平息下来,众人皆倾耳细听。

云瞳先自一叹,环视中堂,缓缓言道:“叶使为圣上所赐,追随云瞳,远赴戎机。为解芦城之围,不惜盗令私行,于玄龙大营游说李季,甘冒万死,助我计成。彼虽为男子,秉精忠之志,耽报国之忱,能为君效命,为主分忧,忠肝义胆,犹胜吾辈。谢寨主赏垂青眼,赞其佳人难得。云瞳亦衷此念。唯恨当日不察,致其陷于玄龙,清白有失,复遭流言之害。然此事不当罪彼,过在云瞳!”

堂中鸦雀无声。谢晴瑶眸光凝重,直视而来。

“诸位以丧贞之名嗤笑叶使,更使云瞳羞愧万端。我为一军主帅,计虑不周在前,无力相护于后。竟使男子献身制胜,失节克敌,方得保住危城,全此勋名。如此行径传之天下,令人不耻。若再依谢寨主所请,听从诸位之言,匆促遣嫁叶使。不慰其心,反相厌弃,不赏其功,任由飘零。见利忘义,此禽兽之举。云瞳若行其事,日后还有何面目立于人前,掌领三军?胤国儿女闻之,谁还肯舍身忘死,尽忠报国!便是谢寨主与诸位,想亦不屑与云瞳为伍。”

“之前,寨主责问云瞳自上山来只字未提叶使┄┄”云瞳转向谢晴瑶,继续说道:“想其身为男子,若于大庭广众之下被予交易,其心焉能不伤?是故隐忍不言,非心不忧之!既至此时,云瞳不得不以肺腑明告,想寨主明善晰理,必不至强人所难。”

言罢,对谢晴瑶抱歉一揖:“有违尊意,还请见谅!”

谢晴瑶呆愣片刻,细思其言,只觉心摇神动,举目云天,慨然一叹。复整理衣冠,抢步上前,对着云瞳深躬一礼。“王驾襟怀磊落,真使我等愧颜无地!前番之事,是晴瑶失礼,请王勿罪!”

堂中众人均生愧怍,齐齐起身,各自垂拜:“我等失言,请王勿罪!”

云瞳扶起谢晴瑶,见她回身向屏风处一招手,便有一人急出,踉跄几步,跪于面前,垂头哽咽道:“王主┄┄”

细看正是叶恒,不由心中大喜。急忙拉他起来,往面上看了又看。

叶恒脸生红晕,一再低头,忽听云瞳低声问道:“怎么穿了一身喜服?真想嫁人了?”

叶恒闻言一僵。这衣裳是看守的小军强他换上,等着和谢寨主拜堂成亲。他偷瞄云瞳神气,见她紧皱双眉,显是不悦,便急忙去扯带子,想把衣服月兑下来,却被云瞳一把按住:“不看看这什么地方,由着你宽衣解带!”

叶恒听她似嗔似怒,又偷眼瞄去,见云瞳解上白狐毛披风,一股脑给自己罩上,遮住了那一身刺目朱红。

云瞳上下看看,这方觉得满意,收回心神,想与谢晴瑶叙话,却听得堂中一片大惊小怪的吸气之声,人人都盯着她身后。云瞳奇怪,也偏头一望,但见叶恒披着雪裘,佼佼风华,宛如玉树。两颊生春,眼波凝露,着实动人心扉。

云瞳倒吸一气,想也未想,扯起袍襟下摆,“喀喇”就撕下一大块,递与叶恒,低声怒道:“把脸给我挡严实了!不许乱看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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