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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瞳脸色铁青,一路沉默的回到城守府。一见她出来,便皆褪去外衣,俯去。云瞳疑惑的问道:“怎么回事?”又见立在他们身后的盛夏一脸纠结,欲言又止。“夏叔你说!”

盛夏皱眉瞅了瞅他们两个:“说是暗卫行事差错,要依律请罚┉┉上次他们做错事,听说王主是赏了这个!”说着便将背在身后的双手伸出,竟是奉上了一条鞭子!

“依律请罚┉┉”云瞳眸光扫过两人,又听盛夏说道:“暗部律法:有错必究,不许自辨┉┉”

云瞳一愣。原以为两人是因今日之事惧怕军法无情,自己生气,故来请罚。谁知却是为着暗部规矩。想他们人虽跟在身边,心里遵从的竟是别家法则,眼中哪有自己?登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盛夏今日见识了沈莫的刀马功夫,又旁观了叶恒的办事能力,对这两个孩子十分喜爱!见他们一声不吭的跪了半日,心中早起了一分疼惜,又碍于卫府规矩,不好多话。不自觉地便想起了同为暗卫的叶秋,当年也是这般不懂变通,一味死犟,动不动就向皇贵君求惩请罚。别人为他开月兑遮掩,他还不领情面。那棍子鞭子招呼在身上,难道不疼?无辜受罪又不让辩白,心里就不委屈?也不知暗部怎地恁多邪门规矩,对出赐的暗卫看管更为严格,省身,净心,督导,训教┉┉若有一丝不满意,便叫回去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每每见他好好一个人,走着出门,躺着回来,一身内伤让人心疼。即便事事做得妥当,还有每月例行问责,吹毛求疵,动辄教训。偶尔一点小过,君上舍不得打,暗部竟然派人上门,打的更重,罚的更狠,等闲还不许干预。君上心地慈软,万般看不过去,仗着当年盛宠,好歹求来圣旨,为叶秋摘纱,能名正言顺的护着他一二,之后方才好些。待等皇贵君失宠,叶秋也随之被圈禁冷宫,在暗部看来已成弃子,遂不再过问。现如今叶秋双腿不良于行,蒙圣上恩典养于英亲王府,倒成了个暗卫只要忠心护主也能安享尊荣的典例了。

盛夏心中叹道:这两个孩子出赐即蒙摘纱,又跟在七殿边,运气不可谓不好。现在军中,暗部鞭长莫及,便是有些错失,所受苦楚也是少了许多。也不知他俩个晓得不晓得,等回了上京,日子岂能总是这般好过。如今还不省事一些,平白的就来招惹麻烦!

盛夏见云瞳一直不说话,试探着劝道:“王主,如今芦城形势危急,正在用人之际,能否暂免刑罚,让他们两个戴罪立功┉┉”瞄瞄云瞳,见她一脸怒色,也不敢深劝,可看看下跪的两人,倒底于心不忍:“若真要惩戒┉┉王主能否开恩找个背人之处?毕竟他们是男子┉┉”

“进屋!”云瞳声音虽低沉,却自有一番威严,听得叶恒与沈莫各自心中一颤。待回里屋端正坐好,两人已跪至面前。盛夏侍立在旁,又奉上了那条鞭子。云瞳瞧了瞧那鞭梢,淡淡说道:“那就一个一个来!沈莫你先说吧┉┉跪求惩戒,是为了今日拦不住董振瑛出战,致使二将身死,城门险失?还是为了之前违抗上意,不肯侍寝?”

“啊?”一声惊呼月兑口而出,盛夏也顾不得掩住,瞪大两眼逼向沈莫:“你┉┉这┉┉”叶恒下意识偏头,极快的扫了沈莫一眼,眉头略略皱起。

沈莫万万没有料到云瞳此时竟翻起了旧账,一张玉面涨的通红。又见云瞳面沉似水,不是往日嬉笑调戏的模样,眼中霎时蒙上了一层灰黯,银牙一紧,已将下唇咬破,面色渐渐苍白了起来,也不多话,只管将头垂得更低。

云瞳也不等他回话,淡然说道:“若是为了今日之事┉┉你在军中一无履历,二无功劳,身为男子又难于服众。故我命你跟随董振瑛巡城,作个帮手。并未给你越职擅专之权。今日城门之上,董振瑛逞一时血勇,中玄龙激将之计。众军校不明是非,恶言相向,你能忍辱负重力劝主将在前,舍身忘己斩断链桥于后。临危不乱,处事得当,何过之有?”

沈莫倏地抬头,满面皆是不可置信,薄唇颤抖几下,终是紧紧抿住。云瞳板着面孔,仰头盯着远处,似在回忆些什么:“至于前事┉┉”沈莫心里一抖,不自觉的又要低头,却听她继续说道:“难得你一介男子,有报国之心,又有卫国之能。既想建功立业,本王就成全于你!”

叶恒打了一个激灵,余光先是瞟向沈莫,又抬眼直直盯住云瞳。

“暗卫出师,本就不易┉┉若是困居后院,坐等召幸,与一般奴宠相类,确实可惜了你们!”云瞳眸中并无笑意,又转向叶恒:“至于你┉┉若另有心人,本王也不想勉强!”

盛夏手中的鞭子径直滑到了地上,张口欲呼,整个人儿仿佛石化了一般。沈莫也看向叶恒,却是一脸狐疑。叶恒呼吸陡重,脸色极不自然的红了起来:“王主┉┉误会了┉┉”并未听出云瞳语带双关。

“罢了!”云瞳挥手打断他的话,心中却隐现一丝疑虑:我不敢将他们留在凰都,是知以三月、六月之能制其不住。可是今日,我不仅同意两人军前效命,还委以重任,以燕霄、董振瑛之力又如何能约束得住?若眼前二人是雪璃细作,借今日之机,献城为乱,岂非大祸?难道数日来朝夕相处,我对他们已去了戒心┉┉

一念闪过,不禁低头对叶恒与沈莫又是一番审视,转而又想:这两人到底听命于谁?看他们诚惶诚恐于暗部规矩,莫非幕后之人隐在暗部?若不涉她国,仅是朝中派系之争┉┉皇姐曾言,只要心存家国,遇事能以社稷百姓为重,便有嫌隙,也当包容。故韩宜虽心念豫王,祁相虽心性摇摆,皇姐亦加信任,委以军、政要权。

这份胸襟,我当效之。

此行芦城,战况不利,艰险重重,最是需要将帅协力,军民同心!只是这些话对后院男子又如何明说┉┉云瞳心中一动,想起太祖皇帝时,水流花战败被擒,上书求死。太祖皇帝以一首情诗慰之,隐喻其中。水流花心悦诚服,后效死命,遂成肱股。君臣一段佳话,流芳至今。我今何妨也以□□作表,暗劝良言,想叶恒有心,自然明白,沈莫虽于此道懵懂,未必不会学舌,他背后之人也能知悉。

想通此节,云瞳微微一笑:“所谓罗帐春事,你情我愿方有意趣┉┉强人所难,非我所为。待以他日,春心如归,可重订鸳盟!”

言虽二意,却几乎立刻想到了元服之夜的离凤,一时眼神缥杳,神思遐游,那句“春梦无痕,不如两两相忘”梗在心头,情不自禁就岔开话题,冷哼了一声:“天下之大,美人之多,难道我紫云瞳还寻不到一个称心可意之人?”

盛夏听到此处,脸上已是愤愤不平,两道浓眉紧拧在一处。叶恒脑中却闪过了顾崇那张鬼脸儿,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不快。

云瞳收回思绪,又对叶恒言道:“你擒住纵火疑犯,此功不小。倒是我令你看守那小鬼儿,大材小用了。他既无大碍,你也不必请罚了。他坐困火中,我亲身去救,这些事出自非常,不可预料,与你并无干系。”

“谢王主!”叶恒虽半低着头,眼光却不时掠向云瞳,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有忍住:“奴才方才去看过顾┉┉顾公子┉┉他已经苏醒了。”

盛夏正弯腰拣鞭子,闻言又是一愣。六国王侯贵戚的后府,虽不及国主深宫,也是等级森严,称谓分明,规矩众多。如紫云瞳贵为亲王,娶正君必为赐封,迎侧君也需上奏请旨。抬为侍郎,便是极给那男子脸面了。纳为侍宠,才能称公子,算是给了个名分。至于再下面的色侍,虽也分出几等,待遇各不相同,却都只是以色事人的玩物,丢弃、遣散、送人,只看主子心意如何。约定俗成,侍候元服的暖床人都会被收为侍宠,因此,尽管云瞳没明着发话,顾崇、叶恒、沈莫都自然的称呼离凤为公子。沈莫虽侍寝一夜,但主子没有恩典,叶恒则尚未蒙幸,只因两人都是御赐的暗卫,身份不凡,仆从们便比照戴纱之时,仍称呼二人为暗使。至于三月、六月也喊他们公子,却是含着敬重,兼有讨好之意,知道云瞳对御赐之人早晚是要给个名分的。而此时,叶恒竟然称呼顾崇公子,出人意表。盛夏并不知道顾崇的来历,也不清楚他和自家王主的牵绊,疑惑的看向云瞳。

云瞳也是一怔,目光下探,见叶恒只是恭敬的垂首等待,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又转向沈莫,倒是见他难得的皱了皱眉。再对上盛夏无声询问的眼光,想起自己屡屡惑于顾崇的妖娆艳媚,不禁心中烦躁:怪不得军中不许男人留用,果然易生是非。如今何等情势,自己无限焦心。他们还拿这些无聊琐事前来搅扰,着实可恶。云瞳强压下一口气,冷冷说道:“你回头告诉顾崇,等芦城之围解去,固玉丹失效之后,请他自行离开。”

叶恒眨了一下长睫,垂头称是。见云瞳起身向门口走去,便也转过膝头恭送。云瞳走至他身边,顿了一顿,回身对盛夏吩咐道:“现今自然是以军备为重,其余诸事从简。等回了上京,夏叔你们几位总管费心,好好理理家务,不要让人光知有暗部的约束,不晓得我王府的规矩。”一甩袍袖,径自去了。

盛夏暗叹一声,细想方才听到的几事,件件匪夷所思,再看面前的两人,都是若有所思之态。盛夏面色难看,对着沈莫问道:“你不肯侍寝?”又转向叶恒:“你另有心人?”见两人都是垂头不答,心中愈增烦闷,此时却也发作不得,只恨恨骂道:“自己作死┉┉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本已走到门口,又忽而翻身向地面鞭了两下,鞭风急骤,沈莫与叶恒都是下意识偏头一躲,盛夏怒道:“回头再教训你们,还不先上去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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