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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我们不情愿地跟着时光走下去,总是恨不得带上路过的一切往下走,但,那是不可能的。就和搬家一样,你总有需要扔掉的和需要更新的,可是,轮到生活的时候我们就常常想不通,总想着接纳,却又舍不得放手。

秋天到了,落英缤纷,风吹过,落叶纷纷扬扬从树上飘落下来。原来,凋零也是一种美。意味着又一个新的春天将被孕育,意味着一个收获的季节圆了播种的梦想。

秋日的清晨,阳光暖暖透过玻璃窗,我早早起来准备今天的翻译资料——一个法国时装公司的竞标会资料。我把公司给我的资料和我想到的需要用到的资料,都准备了一遍。基本上准备完毕的时候,脑子开始走神儿,开始想起昨天志勇哥的话。

我觉得,我、志勇哥和在咖啡店一起工作的时候,不一样了。

是的,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改变,就像季节改变,你模不到那条界限,看不到改变的形状和颜色,但是秋天还是来了。我想,是我变了。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忙碌的工作和生活的压力逼着我改变。我不再是咖啡店里那个傻乎乎的端盘子小妹,也不再是往金字塔尖里钻的学子。我是谁?现在的我,是谁?又想起秋月问过我的话:这两匹马,你选择哪个?

我根本未曾做过选择和比较,哪怕是在心里。我对志勇哥如亲情般的感情,从他毫不犹豫帮我交工服押金的那天起,我知道,他信任我,因为他就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学长,是我心中的一个雨季,想起他的时候,心里总是微微颤抖,不是紧张,也不是兴奋,那么,就是思念?或是怀念?

喝完杯中最后一口水,我整理好餐桌,把纸,笔,资料,笔记本,都收到包中,选了一套圆领套装,并在外面穿上了一件长风衣,不喜欢高跟鞋的我,也终于习惯了它的高度。对镜梳妆,好像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我真的不太一样了,是不是瘦了?眼神也有点不同,少了很多迷糊,多了很多执着……正一个人想着心事,手机响了,一定是志勇哥,我拿起电话,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请问,是梦蝶吗?”

学长的声音!我一时愣在那里,不能讲话也不会动。怎么这么巧?他有心灵感应的吗?刚想到他就蹦出来吓我,真不禁念叨!

“是,是我。学长吗?”我怀疑地问。

“是我,好久不见,你还好吗?”程峰听到梦蝶的声音,可怜的心脏差点儿从嘴里出溜儿出来。假装镇定,不能说出把自己吓死也把梦蝶吓跑的话,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程峰反复叨念这这句咒语,仿佛救命稻草。

“很好,谢谢,你好吗?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我连弯儿都没拐就能想到秋月,此时此刻,秋月的那张脸就在我眼前晃啊晃啊晃啊,我转个身,让那张脸从我眼前消失。

“我挺好,最近挺忙的。是这样,一言难尽,总之,我需要找一个法语翻译帮我个忙,我第一个想到你了,”志勇的脑子有时候比法国公司慢多了,“你不是学法语的吗?我去学校没找到你,秋月让我去外院翻译部找你,到那边儿他们就给了我这个电话。帮我个忙好吗?”志勇边说这套词儿边擦汗,说实话,这辈子他也不是一句假话都没编过,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这么紧张的?幸亏是电话,这要站她面前,满脸冒汗浑身哆嗦的,梦蝶肯定以为我犯了什么病了!

哦,我心里明白了,够意思,秋月,你行!你真行!拐弯抹角背叛组织,你等着!你给我等好了!

心里想着,我问,“好啊,没问题,不过学长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忙呢?”

“今天中午可以吗?顺便请你吃午饭,好久不见,请你去吃西餐吧?我们聊聊天,啊,你叫上秋月一起来吧,我们一起聚聚。”程峰还是心虚,本能地把秋月拉出来当挡箭牌。想想也好笑,一个正常年龄的大男人对一个女孩子说“想念”这种事情,很尴尬吗?

“中午不行啊,我中午有事,一家公司请我去做两个小时的计时翻译,就在今天中午。合同都签了。”我的心中有着小小的失望,为什么会有失望的感觉?怎么偏偏要今天中午请我,真讨厌。

“啊?这么不巧啊?好吧,那,那,改天可以吗?很久没有看到你,啊,还有秋月,我们有时间出去聚聚吧?”程峰狠狠拧了自己一把,不拉上秋月你不会说话了是怎么的?心虚什么?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怎么跟欠了人家什么似的?

“好的,学长,这个号码是你的手机号吗?我有空的时候打给你啊,有电话进来了,我要接一下。”我看到志勇哥的电话打进来,怕他等久了着急。

“好的,好的,那我等你电话,Bye。”程峰跟逃似的挂掉电话。感觉后背都湿了。“晕,我考大学那会儿也没这么紧张过。”程峰自言自语。

“峰儿啊,你没事吧?”程峰的妈妈走过来,诧异地看看儿子,又过来模模程峰的额头。“怎么这么多汗的?”

“妈,没事,热,今儿太热。”

“这什么天儿了你热啊?这大早晨的,就穿一件衬衣,你还热啊?给谁打电话呢?是女孩子吗?”程妈妈好奇心比较强,敏感度更强。

“妈,”被人猜中心事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比约女孩子尴尬多了。“你要不要装一个监听器啊。有空没空的,跟隔壁王姨去逛逛商场,买几件衣服,要不您就去学跳舞,早晨您也跟她们一块儿去公园跳跳舞。别老盯着我好不好,整得跟看犯人似的。”程峰嘟嘟囔囔着,程妈妈过来趴程峰耳朵边说了一句话就走了,“你要早点给我抱上个孙子,我至于这么累嘛我。”程峰当时无语,愣在那里,“这,这,您这梦想有点太远大了。这给您生孙子的人还不知道生出来没生出来呢。”说完,回头看程妈妈脸色不对,程峰扭头就跑了。

我放下学长的电话,接通了志勇哥的电话。

“喂,志勇哥,是我。”

“刚才你通话呢?我听到提示音。”志勇哥问。

“啊,是的,一个朋友的电话。你起来了吗?我现在过去吧?”

“我已经起来了,准备好了,你不是今天中午有工作吗?我们早点去吧。”

“好的,你等我啊志勇哥。”说完,我放下电话,静静站了几秒钟理清一下思路。学长找我干嘛来着?翻译?吃饭?我看又是拜师访友那老一套吧?想到这里,我不禁笑出了声。学长是想约我,编出这些不堪一击的理由来。扪心自问,我不是也在想着他吗?我能否认或者忽视心中的感受吗?摇摇头,我不能再想了。拿起包,去接志勇哥。

是不是所有的医院都是如此,无论你去多早,每挂号窗口前都是一大长溜儿的人,大厅里灯还没亮呢,人先排满了,我让志勇哥在长椅上等候,把包交给他,然后拿上钱包和挂号本加入排队大军的行列。

排了一个半小时的队啊,早知道我穿平跟鞋回头再回家换。不过还好,已经排到了。换药的时间倒是不长,医生挺麻利,态度非常亲切,距离我的狠角色,要求相差甚远。

“回家开始给你老公做复健锻炼了啊。伤口基本上好了,早点开始锻炼手指会比较好。”医生误会我们俩是小两口儿了。

“我们,”我刚想解释,志勇哥接过去说,“好的,从今天起我一定好好练习,梦蝶有空你帮我多练练啊。”他满眼笑意,温和乐观的声音反而令我心情紧张。他对自己的手很有信心,但是,有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你有信心就可以做得到。我这样想着,嘴上也忘了解释。

从外科出来,我感觉志勇哥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和早晨刚到医院的时候不大一样,大概是因为伤好差不多了吧。而且今天志勇哥的爸爸妈妈也要走了,他们希望志勇哥跟他们一起回家,可是,前几天谈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志勇哥很坚决的要留在这里。

我希望不是为了我,志勇哥,希望你不是为了我而要留下,我不值得你这样做,而且,我的心,并未准备好为你而留。

但是,志勇哥的爸爸和妈妈临走前却对我说了很多他们自以为是“那种情况”的话。说,希望我们以后永远好好的,开开心心在一起,说志勇哥话不多,我不要嫌他嘴笨等等等等。那感觉就仿佛是把他们的儿子交给了未来的儿媳妇似的。

而我,还从来没有做出什么决定。我好残忍啊,忽然,我这样想自己。还是再等等,等志勇哥的手恢复到差不多,等他自己能够接受这个现实的时候,我再慢慢告诉他,现在,好像有点太残忍了。

想到此,我回头看了看志勇哥,他也正看着我,我赶紧微微笑了一下。“我不送你回去了,时间怕赶不及了,我想多看看资料,你自己打车回去,冰箱里有做好的便当,你中午拿出来放微波炉里转一下吃,我晚上去看你。”

“你上午约了人吗?”志勇哥忽然问。

“没有。这都几点了,中午还一个翻译呢。谁都没约。”

“那下午呢?”志勇哥又问。

“也没有啊,下午我想休息一下,每次翻译也挺累挺费脑子的,今天又起得早。”志勇哥怎么了?怎么认准了我约了人了?我心中迷迷糊糊想着。

“怎么了志勇哥?什么时候改行做我经纪人了?难道你替我约了人了不成?”我打趣道。

“啊,呵呵,没有没有,随便问问而已。我走了。”说完,就坐上了医院门口的一辆出租车,向我挥了挥手。

盛龙真是个太大的地方,幸亏来得早,否则,还没找到宴会厅就能给我在这迷宫里饿死。

还好,保安服务态度良好,东指一下,西指一下,我竟然找到了。不过回去的路,再说吧,我一定找不到大门在哪里。时间还早,我要先去光临一下本市最豪华的宴会厅的——洗手间。

所以说,做任何事情都是要有准备的,不可以打没有准备的仗。光推洗手间的门就给我累个半死也没推开,一位长发披肩,身子婀娜的女孩子走过来,伸出一对儿纤细白女敕的小手儿,只在横着的把手上面轻轻一压,门就向里开了。我的个头的!以为是横推式的。我心里骂着,尴尬地跟在后面挤了进去。

我要在哪里蹲蹲捏??我傻不呼呼地绕着卫生间里面的一个大房间转了仨圈儿,只见四周都是洗手池和化妆镜,还有专供化妆的化妆台……坑坑在哪里哦??又见那位仙女一样的女子,先洗了手,又揽镜自怜了一番,然后向里走去,我赶紧跟了上去,只见她往一个大镜子后面只那么一转身,就不见了,我也赶紧跟上转弯。原来嘛,我说嘛,一定会有的嘛。开阔的几十个小单间正关好了门,干干净净的恭候着我,左边是员工区,右边是顾客区。

我勇闯迷宫一样出了卫生间,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坐在沙发里,早知道卫生间这么大,我再早来会儿了。看看时间,还有半小时。和公司的人约好了,提前半小时到,他们会现场帮我再大概介绍一遍会议的流程,不会令我翻译的时候感觉太生疏。为了这个会,我早餐都没敢多吃流食,看来这次,又做对了!

人,是最会装的一种动物。装成熟,装幼稚;装忧郁,装阳光;装沉稳,装活泼;装失落,装知足;装软弱,装坚强;装聪明,装白痴…………有时候装来装去,都忘记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了,在装的过程中弄丢了自己,于是,不得不一辈子装下去,并且,死心不改,义无反顾,倾心倾情,无怨无悔地装到底。

看着他们一个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其实心里还指不定想什么呢,都装的跟绅士淑女似的,我胡思乱想着:我还套装风衣高跟鞋呢,连卫生间的门儿都差点儿进不去,却要在一会儿的会议上大方得体的,准确无误的,口齿清晰的,表情自然的,还要会随机应变的,甚至是绞尽脑汁的,把会的,不会的,懂的,不懂的,统统翻译出来。

其实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当你觉得你懂了,其实你还什么都不懂;当你意识到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你就真懂了。

当我以为我是个哲学家到时候,才发现我只是个小小的翻译员。旁边,已经有人操着蹩脚的中文叫我的名字了:“猛爹!猛爹!”行了行了,快别叫了,我脸都快绿了,我赶紧装出职业女性的样子,亮出了职业女性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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