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交路高架桥与史河路的交叉口处,有一个厂家倒闭,最后三天挥泪甩卖的买书的男子,到今天为止,他的厂家已经倒闭了无数次,却迄今都不曾断货,那满满的一车书籍因为量大价低,颇受来来往往的人的欢迎,虽然质量略有瑕疵——被解释为从破败的厂房里挖出来的——但是因为大多数为“成功的秘诀”等人生真谛,因此依然还是被知识分子路人们郑重的以五块或者十块的价格买了回去。(凤舞文学网)
今日,这位往常会一直到九点多才下班的男子却在下午四点多就开始收拾摊子了,按照以前的惯例,现在夜市还没开始,连客户都没出门呢,他却并没有在意自己生意的冷淡,将板凳和书籍都丢上拖车,然后骑上它,等待着绿灯的降临。
小哥神情肃穆,仿佛并不仅仅是在等待着绿灯,而是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使命一样,一直到闪烁着绿灯亮起,他同左右的人们一同穿过马路,在高架桥下摆摊修鞋了十几年的老头见到他收摊而去的匆匆模样,不由的摇头,暗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好吃懒做。
一直到没什么人烟的小巷,书商才从他破败的工作服外套里掏出手机,那是一台iphone5s,街机最新款,崭新的壳和那老旧的工作服格格不入,不过就像乞丐都会喝茅台一样,这也不过是小小的时髦而已。
“我们在哪里集合?”他压低声音问。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书商点点头,打探了四周的情况,快步的走出小巷:“出租车。”
“你来得够快。”
“老大的吩咐嘛。”对来招呼自己的兄弟们点点头,书商绕过大厅:“老大人呢?”
“在里面呢,左转第一间。”
推开厢房的门,果然,谢国庆坐在里面,他眉头皱在一起,神情闷闷的,见到来人才眼睛一亮:“建邺啊。”
“嗯老大。”
“没打扰你做生意吧?”谢国庆乐呵呵的开玩笑。
钟建邺摆手:“那点小钱,”然后他神色一僵,谢国庆不由关心道:“怎么了?”
“忘了把车停好,回去搞不好要被城管带走或者被交警拖走了……”
“哈哈!”谢国庆倒是没心没肺的笑起来:“没关系,正好可以让你转业,下次我们换个卖的。”
“什么呢?”
“你觉得电视卡怎么样?”谢国庆推荐:“或者手机贴膜?占地小易撤退,随机性强。”
“好倒是好,”钟建邺沉思:“就是这些平时看的人少,大部分时间就我一个或者我和我的一两个客户,目标太清楚了。”
“说的也是。”谢国庆咂嘴,突然福至心灵灵机一动:“不如这样,卖盗版光碟,游戏之类的什么。”
“这个行。”
两个人三言两语的,就把新行业确定下来了。
“那我有时候抽空,去把单子订下来,”钟建邺对谢国庆道:“大哥,要不要我给你搞点?小日本的什么,高清j□j的你觉得怎么样?”
谢国庆刚想拒绝,脑子一动,鬼使神差的应了下来:“成啊,你们都看了,我当老大的可不能认输。”
“哎,这可真难得。”反而是钟建邺吓了一跳,以前谢国庆就特别讨厌他们看这些东西,理论是经常看这些自己diy的话,以后荷枪实弹的上了反而容易早泄,对日后的性生活容易造成不良影响。
他哪里知道,谢国庆心里忐忑着呢,他巴不得搞一堆东西来观摩。
好确定自己究竟还行不行。
成交路与史河路交叉口那一带是个十分敏感的地方。
钟建邺当然并不是个苦命的老板带着小姨子跑了欠债几十万留下一堆盗版书的盗版书商,他之所以会常年在此处摆摊,还是为了他们帮派的未来规划的缘故。
听起来十分时髦,实际上说人话的意思就是——
就近监视敌对帮派。
这里是谢国庆他们虎视眈眈的地盘,但是是别人的地盘。
每个城市都有这样辛辛苦苦的盗版商,他们或者卖书,或者贴膜,或者买炸肉串,在不为人所致的地方过着另一种生活,白天这披着良民商贩的皮,用眼睛窥视着世界。
比如钟建邺就知道,他隔壁那个修鞋的,是省公安厅的钉子,身手了得老当益壮,建国初期就参加了情报工作。
“出门,今晚到老巷街去聚聚。”
“成!”钟建邺干净利落的答应,他朝谢国庆请求:“等我去换身衣服行吧?”
“快去快去。”
等到回来的时候,钟建邺已经拖下了他那一身发黄发旧的工作服,换了身t恤,外面套了个夹克,看起来总算有几分素行不良的味道了,他把旧衣服连同手机都丢到袋子里,随手塞进包厢口的柜子中。
“我的iphone,新买的呢。”他带点炫耀的跟谢国庆说。
“那你怎么不带着啊,”谢国庆好笑的问。
钟建邺耸肩:“拿来玩玩还行,出去搞不好要打架的,带这玩意儿顶个屁用,”他从兜里掏出来个小手机:“我带了个诺基亚。”
……
“好歹比板砖轻便点。”谢国庆道。
老巷街名字听起来不咋地,实际上却颇有地位,在道上混的,无不对此处心向往之,因为这条街在上都市乃至整个国家的黑道都具有十分的象征意义,传言道上的祖师爷就是从这里起家的,也因此,这条街颇有些法外治权的意思。
街道并不宽,勉强算是双行道,两边也没有商业街常见的高门大店,只偶尔店铺门口坐了几个人,或者在打牌,高声斗气,或者独自一个坐在椅子上晒太阳,抠脚丫,谢国庆感觉自己老远的就能闻到空气里传来的脚臭味,他屏住呼吸,催促着司机往前开,一直到大门楼前。
门楼还是前朝建立的,一直到现在几经战火却完好无损,因此混在道上的要干什么大事,都会来上个香,俗称借运。
谢国庆倒是不在意这个,如果说门楼真是运强的话,也该有底线的,这么多年光是被借运,也该借光光了,而如果门楼没有强运的话,那还祭拜什么呢?
“谢狼到了啊,真是难得今天这么早。”
“曹爷就别笑话我了,这个诨名我听着都怪难为情的,”谢国庆嘿嘿两声:“别人叫我过来,我恐怕不乐意,但是曹爷的话,我肯定是拍拍立刻就过来了,就是来得急,没焚香沐浴,曹爷不要嫌弃我啊。”
“还是这么会说话,”老头子精神矍铄,领着谢国庆进了门,这是个大宅子,外面看不出什么,只是个小门户,进去之后才发现其中别有天地,从门里进去,立刻就开天阔地起来。
这是曹家帮的案头,也就是门首的意思。曹爷少年得志,曹家帮是他一手创起来的,经历四五十年风雨却屹然不倒,这在来得快去的快的黑道里也是少见的大业绩,也正因为如此,在这个惯例“欺老不欺少”的黑道,曹爷年近古稀,却依然颇受尊重。
“我这是那啥,肺腑之言。”谢国庆模着后脑壳道,冲旁边跟着的钟建邺使个眼色,钟建邺眨了眨眼示意知道,面无表情的跟在谢国庆后面。
“今天找你们来,是西街想要找老头子我出面,和你谢狼谈谈。”
“曹爷,你也知道我的秉性,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但是要想从我嘴里夺肉,就要做好被我撕了皮的准备,西街不安分,把爪子伸到我这边来了,还敢挑我的场子卖白粉给红街里的娘们,让她们拉客,这要是公安看到了,你说进牢里面是算我的还是算他们西街的?”
“哎成成成,还说敬重我,老头子我说了一句你回这么多,也不嫌口干的慌。”曹爷摇头:“哎你们小年轻,就是冲动。”
“总之啊,曹爷,这次我也给您面子,和西街的人来谈谈,但是想让我退步,门都没有,但是”他顿了一顿,等到两个人都进了门才继续道:“我这次来是来喝曹爷你的酒的,不是来和西街的人谈事情的,和西街谈的事情,就给建邺办了,你看成不成?”
曹爷打量他一眼,叹气:“也行,”他道:“反正你就是不踩踩他们不甘心是吧?”
谢国庆嘿嘿两声,不说话。
他们和西街的仇怨由来已久,本来其实谢国庆现在的地方,都是西街的,他当初初来乍到,孤立无援,是自己一口口从别人的地盘上啃下来攒起来才有现如今的地位,其中受害最大的就是西街的大佬们了,他们看谢国庆这个新小子不顺眼也是常理,这几年都没少下绊子,只是上一次谢国庆跟他们玩了场大的,差点把他们整个帮派都给让警察端了,两方面才消停。
没想到记吃不记打,平静了没多久,又闹腾起来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谢国庆是打定了主意,这次不把西街的人给整死,他就不姓谢了。
“谈的怎么样?”从钟建邺手里借了个火,谢国庆深深的抽了一口烟才舒服的叹气,钟建邺自己随后也点着,闷着声嘬了一口:“十二堂口那边归咱们了。”
这个结果倒让谢国庆有点意外:“不错啊建邺,你这空口套白狼的本事见长啊。”
“过奖过奖。”钟建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回话,俨然不为身外之物动摇:“这还不是得益于有老大做我的坚强后盾。”
“贫吧你。”谢国庆踹他一脚:“上车,走,我们去十二堂口看看。”他也有些意气风发起来。十二堂口其实是专门做皮肉生意的,和他占的红街性质差不多,世上最来钱的就是毒pin和卖yin,把十二堂口给占了等于硬生生的从西街咬下了胸脯肉啊,不知道那些大佬们有多痛,谢国庆光是想想就觉得爽,一股畅快之意从胸口舒散到四肢百骸,满足不已。
十二堂口距离老巷街并不远,只是路上堵车因此稍微耽误了一会儿,不过谢国庆几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么一小会儿时候,堂口里最好的店他都知道,径直踩着点过去了。
他却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熟人。
“老大,怎么了?”钟建邺见他停下脚步,疑惑的问,他顺着谢国庆的眼光看过去,马路对面人来人往,没什么异常啊。
他倒是不认识这个人,倘若此时跟在谢国庆身边的是阿才他们几个的话,大概就会立刻叫起“夏医生”来。
即使对方穿着风衣,领子被风吹得竖起遮住了脸,还背对着自己,谢国庆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要不怎么说最难忘是背影呢。
只是夏文柏,怎么看不像是会来这样的地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