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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歌声魂儿荡

()苏梅突然暴毙在自己的厢房,这让柳如烟大吃一惊。寻着边上的丫鬟们,或者是其他姑娘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苏梅的贴身丫鬟小玉,也不见了踪影。虽说苏红院里的姑娘多,下人也多,但地方不多,无端的就这么的死了一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看着苏梅衣衫不整的死在塌下,还是七孔冒血,睁孔着一双眼睛,模样吓坏了不少姑娘们。

趁着天黑,那些留宿的爷们儿都睡得沉沉的,柳如烟派厨房的几个伙计,用新的席卷包裹着苏梅,而此时苏梅的身体是僵硬得像是块石头似的。幸好这伙计都是逃难来的,一路上也在死人堆里睡过,所以也不怕什么迷信。按着老板的话,把苏梅抬去了后院准备好的马车上,运到了荒山,就这么的给埋了。

伙计撒了些纸钱,便就回去了。苏梅也就这么的不明不白的死了。

日子还没过去两三天,妓院的姑娘们就吵着晚上睡不着,说是苏梅的魂儿回来了。柳如烟自然是不信这个,但又听丫鬟和伙计们议论,说是苏梅的厢房里,每晚夜半总是传来幽幽怨怨断断续续的歌声,像是抱着琵琶,喊着冤似的。

柳如烟怕这事会影响了苏红院的生意,姑娘们整日疑神疑鬼的,好端端的死了一个人,也不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惹得当地几个游手好闲的警察给盯上了。若不是暗地塞了好些钱,苏梅的事情,怕是没有那么顺利的就这么过去了。只是姑娘们还是疑神疑鬼的,到了晚上十点后,整个妓院里都是死一般寂静,害得几个有钱的主,都不敢留宿了。更别说是那些来喝喝茶,听听曲儿的爷们了,过了黄昏,都匆匆离开了。

这不,夜里刚过了十二点,苏梅的厢房里,又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回荡在长廊里,楼阁上。

几晚都没有睡好觉的郭香兰,虽是在学堂念过几年书,但苏梅魂儿回来的谣言,她还是有些胆颤,即便是点了催眠的香炉,也是睡不好。偏偏她的厢房离苏梅的厢房又近,这女人的歌声,就听得更加清楚了。寂静的屋子里,窗外洒来一道月光,香兰不敢睁眼看去,生怕月光下,站着个魂儿…

同香兰几晚上没得好觉的还有如烟。苏梅虽说是死的唐突,莫名其妙的就这么暴毙了,后事也是处理的仓促,没个坟头没个碑,埋在荒山野岭的,就是没冤屈,也是不甘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寻思着明早儿天一亮,就让几个伙计去给苏梅找个风水好点的地,再订个墓碑。尽管姑娘们是疑神疑鬼苏梅的魂儿回来了,尽管她是不信,但长廊里回荡的歌声,的确是怕人。

苏红院被这么一闹,生意顿时惨淡了许多。

听说梅姐姐突然就死了,苏如是哭了好些天。想想,整个苏红院,除了如烟待她如姐妹,也就是苏梅了。虽说苏梅说话刻薄,倒也不算是尖酸。平日里,为人也算不错,但如今就这么的死了,如是似乎一时是不能接受的。

本以为,如烟会给她找个好的地儿火花了,没想到只是埋在了荒山。这等凄凉,怎是一个单薄女子所能承受的了?半夜时分,趁大家都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她便一个人带着些纸钱,到后院(正好后院对着埋葬苏梅的那座荒山)一边哭哭啼啼,一边烧着纸钱。

“姐姐,你好走啊——路上别黑着自己了。早点找个人家,去了吧。”

她哭着,寂静的院子里,就是连风声都觉得可怕。如是不信鬼,但身子都是颤抖着。看着四周,静的可怕,就连屋檐上的老猫都不叫耗子了。躲在柴房里,哪里也不去。白天的时候,就听厨房的张婶说,老猫的眼睛一直都是绿的,躲在柴火堆里,看上去像是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此时想来,如是心里还是打颤了颤。就在她烧完钱,准备回厢房的时候,路径长廊,一阵歌声顿时骇住了她。

难道真是梅姐姐的魂儿回来了?她

她心里这么的想着,竟然也就不那么怕了…

回头再说那害死苏梅的郭香兰——这郭香兰当初逃了杜大成的贼手后,心里本是想着教训下苏梅就算了。岂知这杜大成生性暴虐,竟然就这么的毒害了她。虽说这苏梅害人不成,反倒是丢了自己的命,令人觉得可惜的。但好在,郭香兰逃过了一劫。不过可怜那高家的二姨太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混在窑子里,几番寻死都被包狗子的人给救了下来,当然少不了一顿好打。几个下人竟然还背着包狗子,把李氏当做了摇钱树。虽说李氏风韵犹存,平日里身子也是调养的好,但在肮脏又下等的窑子里,每天不是被打就是被骑,哪里经得起这等折磨。

只是消失了三天,就已经不是人样了,疯疯癫癫的,任人宰割!

高应天几乎都去找了警察,可一连几天,李氏就是没个消息。警署里的探长,人称马队长——带着一帮人打听了许久,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好像这李氏就真的凭空消失了。阿梅被顾氏终日关在柴房,没饭吃也没水喝,整个人差点精神虚无。而这高天德简直就像是个疯狗似的,一口咬定说是顾氏干得好事。但没凭没据的,他也只能像是个疯狗一样,天天叫唤着。高天赐见母亲顾氏对二娘的失踪,毫不关心,还有几分得意,不禁怀疑。

但细想,又觉得唐突,于是一人去了柴房…

阿梅见是二少爷,哭着喊着跪在他的跟前,天赐看她一副憔悴样子,于心不忍,让厨房送来了些米粥和饭菜。

“阿梅,你告诉我,二娘失踪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梅一怔,该说的她都说了,就连计划谋害大夫人的事情,她都一字不漏的全说了出来。但高天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像是说漏了什么事情似的。他问道:“那天,你写信让白三爷来,他来了没?”

“来了,我还把他锁在大夫人的房里…”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不记得了,好像被打了一棍,醒来的时候就被关在了柴房,二姨太也不见了…”阿梅说着,见大少爷脸色顿时暗沉,生怕是饶不了她,怕得又磕头又哭求:“大少爷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要害大夫人的,是二姨太不是我啊…求您饶了我,饶了我…”

“你别担心,等二娘找到后,就没事了。还委屈你再受苦几天…”说着,转身离开了。匆匆忙忙的赶去铺子里。来到铺子,却只见到鲍叔,不见自己的爹,天赐有些困惑,问道:“鲍叔,我爹呢?”

鲍叔无奈的叹了叹:“自从二姨太失踪后,老爷就天天在外面找。这不一大清早出去后,还没有回来呢!”高天赐痛苦的皱了皱眉,自从留洋回来后,本想参加革命,哪里知道家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高应天一脸愁苦的从警察局出来,心里像是被捅了几刀似的。日子本算是太平,偏偏不招谁不惹谁的,家里就出了这等事。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的不见了,连个影儿都没有。他没精打采的摇晃着身子,漫不经心的朝铺子的方向走去。“呦,这不是高老爷吗?”突然,眼前出现一个背着双手,身材肥胖的男人。“久仰,久仰!”高应天一愣,诧异的看着杜大成,心想与此等人并无来往,今日怎好端端的这般殷勤。

“杜爷好啊。”高应天没精打采的敷衍了句,正想走的时候,杜大成拦去了他的路,故作生疑的表情,说道:“听说,高老爷的二姨太最近失踪了?”高应天一怔,错愕的盯着杜大成,寻思着家事本想瞒着的,就连警察局他都花钱买通,千万别张声。可今儿,一向与自己好死不相往来的杜大成,怎就听到了风声。“没这事!”高应天回了句,又想准备匆匆离开的时候,杜大成还是拦去了他的路。“杜爷,这是?”高应天诧异的看着他,心里不安还带些恐慌。杜大成模模了八撇胡,装模作样的朝四周看了看,小声的说道:“高老爷,二姨太失踪的那天我都看见了,当时还不确定,后来听府里的下人说,见高老爷上警局找人了,我这才肯定那天遇着的人就是二姨太。”

高应天愣了下,生疑的看着杜大成,半信半疑,但看杜大成的神色,又不像是假的。就在他想寻问的时候,杜大成拉着他去了边上的一间茶铺里头。

茶馆里,人不多,大多都是农民工,或者是码头的搬运工。杜大成和高应天一来,这让茶馆的老板还有伙计可忙活了,还不容杜大成开口的,茶馆老板亲自泡了壶最好的茶,还有上等的点心,给端了过去。要知道,这些茶和点心,都是平日里,茶馆老板自个儿用着的。

“高老爷,其实我也不敢确定,那天看到掳二姨太的到底是不是白三爷…”杜大成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看了眼高应天,眼神里充斥的疑惑,倒不像是装的。高应天一听到白三爷三字儿忙瞪起了眼睛,他看着杜大成,否管是真是假了,问道:“杜爷,你可确定?”

“不敢确定。但我的手下说是看见了白三爷的管家,这一点我倒是敢肯定。”杜大成点起起了烟斗,重重的吸了一口,又深深的吐了出来,一阵烟顿时在整个小茶馆里弥漫得像是雾气蒙蒙。他故作无奈的叹了叹,骂了句:“没想到这白三爷的心黑到这等地步了。”高应天完全是愣住了,杜大成这番话他是果断的信了,丢下一张票子,就匆匆离开了茶馆。看着高应天那张气得发黑的脸,他心里像是敲锣打鼓般的兴奋。他把高应天丢下的票子收在了自己的腰包里,给伙计丢下几个碎钱,便又去那苏红院寻乐子去了。

只是这些天,姑娘们的心思都比较沉,一想到苏梅的死,个个都觉得害怕。毕竟这苏梅死的样子实在是怕人,姑娘们怕她是死的冤,半夜厢房里还传来歌声,都说苏梅的鬼魂回来是来寻仇家的。

谣言传得越来越真,郭香兰心里开始也有些哆嗦了。本想只是借杜大成之手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哪里晓得杜大成就这么的把她给杀了,一点情面也不给。晚上睡觉都觉得不安稳,恐是自己害死了苏梅,又听得半夜歌声,吓得都闹出了病来。

杜大成一到苏红院,就觉得不对劲,姑娘们的脸虽说的抹的漂亮,但神色还是沉得很。他搂着个人儿,好声问道,才知道苏红院是闹鬼了。不过,杜大成天生就脾气大,胆子狂,即便是真的有鬼,怕是这鬼见了他也得让个三分。临晚的时候,他没回去,照样是搂着姑娘睡得舒坦。

半夜的时候,苏梅的厢房又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歌声…

空荡无人的长廊上,几个红色的灯笼亮得怕人。柳如烟披着件披风,小心翼翼的朝着苏梅的厢房走去。近日,因为姑娘们的谣言,害的妓院里的生意大不如从前。那些老爷们都怕这是真的,白天来了,傍晚就匆匆离开了,生怕这苏梅是找错了仇家。柳如烟本是不信这鬼话的,只是郭香兰害病了,一连几天都卧床不起,姑娘们又称是苏梅施了鬼术,搞得苏红院上上下下是人心惶惶。

如烟轻轻的站在厢房门口,只见门是微微开的,她有些胆颤——自从苏梅死了后,这厢房就上锁了的。从门缝里望去,只见梳妆台的镜子前有一盏红色的灯在点着。顿时,她的心一悬,屏住了呼吸。想想,她在妓院里也打混了十几年,什么人什么事没遇过,但这次闹鬼的事情,还真是悬住了她。就在这时,镜子前出现了一个身材娇小,带着面纱,还抱着一个琵琶的女子。如烟愣了愣,定睛看,觉得这女子的身形眼熟,虽然不肯定是谁,但至少她知道了不是苏梅闹鬼,而是有人装鬼。正准备推开门的时候,从内屋又出来一个女人,不由得她再次一愣:如是?

“嫣儿,明晚我们就别来了,就让苏梅姐姐好好的走吧。你的凭吊,我想她也听见了。”苏如是安抚着悲痛的嫣儿,说道。嫣儿点点头,看了看苏梅生前住的屋子,叹道:“苏梅姐姐虽是说话有些刻薄,但也是个好人,就这么不清不白的死了,嫣儿心里难受的很。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院子里,也就苏梅姐姐待我真心好了。”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若是被发现了,后果就难以料想了。”说着,如是便挽着伤痛中的嫣儿,两人正要走的时候,厢房的门推开被狠狠的推开。顿时,嫣儿和如是都吓得愣住了。柳如烟铁青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吼了一句:“原来装神弄鬼的是你们两个…”听着如烟生硬的语气,吓得嫣儿忙是跪了下来,如是也不敢声张,陪着嫣儿一起跪了下来。两个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如烟什么话也没说,叫醒下人把她们关进了柴房。

自然,苏红院闹鬼的事情,也就这么的过去了。

生意渐渐的恢复到当初,只是苦了嫣儿和如是,关在柴房几日都未进水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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