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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名:第六章第2卷

从车上下来,大头直接去了附近的火车票代售点,买了晚上回家的车票。请使用访问本站。没有座位,但无所谓。小璐说和他一起回去,大头说,放心吧我没事,这种事你去不吉利。

小璐:我不想看你一个人难过,我想让你知道,我一直陪着你。

大头没说话。

小璐:假如我也离开你,真不知道你怎么活下去。

大头顿了一下,说:如果你想离开,那你就离开吧。

小璐楞了,说不出话来,肩膀突然塌下一截,仿佛被瞬间抽掉一根支骨。眼泪就要流出来的时候,被一只大手紧紧抱住。于是,眼泪就真的流出来了。

透过大头的肩膀,小璐说:你在家多待几天吧,我等你回来。

看到两人这副表情,连亚有些诧异,小璐的眼圈还红红的。

连亚:怎么了小璐?

小璐带着哭腔:没事。

连亚:你俩出什么问题了?

小璐:没有。

连亚:那是你家出什么事了?

小璐:没有。

连亚看小璐不想说,便不再追问,说:没事就好,来来,看我为你们准备的晚餐……

大头没搭理连亚,径直从他身旁闪过。回到屋子里,拿背包收拾了几样简单的东西。一会儿又脚步匆匆出来,对小璐说了声,我走了。

小璐说:嗯,路上小心。

然后大头推开门离去。

连亚有些懊恼,他认为大头刚才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仿佛一脸滚烫的笑容,被突然泼了一盆冷水。

连亚气呼呼地说:这算什么,他赶着去奔丧吗?

小璐:是。大头的父亲没了。

连亚楞在原地,身体不由自主直掉下去,好在下面是凳子。先前还赏心悦目的一桌菜,现在看完全没有了感觉。连亚的脑袋一片混沌,鬼使神差地拿筷子夹起一块肉送进嘴里,那油腥的味道如此激烈。仿佛无声的世界发出一道赤色光芒,虽不属同一感官里的两个极端,却有一种猝不及防的刺眼。

等他回过神,看到小璐仍站在原地,眼睛里却没有责备。

连亚有些怯懦地说:你也吃点吧。

刚说完,就见小璐径直坐下,拿起筷子往嘴里不断夹菜。他能看出小璐虽是个小女子,却十分坚强。她是那种不用人劝说节哀顺变的人。她懂得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而且不以吃饭或不吃饭等任何事情为前提。所有的菜混在嘴里都是同一种味道,含含糊糊的味道。从品味的角度讲完全谈不上,吃这顿饭唯一的意义就在于几个小时后不饿。小璐的脸鼓起状态的持续时间越来越长,那是因为她下咽的速度越来越慢。她还是觉得对不起大头,虽然她很清楚就算不吃饭也改变不了现在的结果。她认为像她和大头的感情,她应该和大头一样难过。她丝毫不怀疑对大头的感情。但是她发现,大头因为失去父亲而难过,她只是因为大头难过而难过。她很矛盾。她不知道别人碰到这种情况会怎样。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喊着邪恶,另一个喊着冤枉。

大头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看一眼拥挤的人群,再看一眼电子屏幕上的开车时间。因为来不及吃饭,在公交站台旁边的移动车型便利店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还是能够感觉到肚子里那股烦躁般的饥饿。咬一口面包,喉咙干涩难以下咽,喝一口水,还是干涩难以下咽,他不知道再用什么办法来缓解。于是就这样,吃一口,喝一口,不到两分钟,手里的食物居然全部到了肚子里。

大头想哭,但他知道哭不出来,就算回到家中也未必能哭出来。他不害怕面对出殡的当天,他害怕的是下葬后傍晚那渐渐来临的昏暗。虽然天依旧会亮,从此眼中少了一副模样。

大头叹口气:老头子,终究还是没了!

老头子是大头对父亲的称呼,十多年以来唯一的称呼。父亲自然不喜欢这称呼,却从未发表过意见,倒是母亲经常责骂大头,她觉得儿子不应该和她用同一种称呼。大头自小不听话,在学校不好好学习,经常打架闯祸。为此,父母不知道赔了多少钱,道了多少歉。家里比较穷,父亲拼命上班,不为富贵荣华,只求当月工资比当月大头闯祸所需的赔款多。事实证明,闯祸比上班容易。长期以来,家里入不敷出。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在全村里都有名。而且凡事都讲道理,一听说谁家的孩子被大头打伤了,主动上门赔钱并赔礼道歉,从不申辩。以至于哪个家长听说自己的孩子被大头打伤了,脸上最先出现的表情居然是兴奋。而父亲最担心的其实是这样下去有一天大头会出事。终于有一天,大头在一次群架中被人用砍刀从后脑开了瓢。父亲在病床上抱着大头缠满绷带的大头,流着泪对肇事孩子的家长说,自己知道儿子平时爱闯祸,不要求赔礼道歉,只要赔付医药费就行。那家长说,我儿子的脑袋也受了伤,而且是内伤,需要做全面检查,赔你儿子医药费可以,我儿子的检查费你出。那次事故几乎花掉了家里所有积蓄,原本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而那时肇事家长的话大头裹在绷带里听的清清楚楚,他心疼老实巴交的父亲被人这样欺负,心中积聚着一团怒火。伤好后大头疯了一样往外冲,嘴里喊着:我砍死他!忍无可忍的父亲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说:你给我省点心吧你!大头气急败坏地说:你个老头子,真是不知好歹!自那时起,老头子这个称号就诞生了。

亲戚朋友都劝父亲放弃这个儿子,任他自生自灭吧。父亲总是爽快认同,并且表现的更加义正言辞,列举儿子的种种不是以证明自己的决心,好像这种想法他早就有。可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在说谎,他根本做不到。他每天仍旧在拼命工作,拼了命的工作。他的眉头时常紧锁,以便随时转化成对某个家长歉疚的神情。倘若他真放弃儿子,他就可以任凭他去闯祸,闯了祸不替他出钱,由他自己去解决,或者他干脆被别人打死,倒也一劳永逸。那样他就不用拼命赚钱,因为他稳稳当当工作所赚的钱抛去柴米油盐还相当富足,省掉正在长身体并不断耗费体力闯祸的儿子的柴米油盐就更加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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