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第四章第3卷
安东月没拒绝母亲重新加入,但自己仍是主力。请记住本站的网址:n。母亲也不强行干涉,只在旁边做些辅助性的提示。她一边用心揉面,一边趁母亲不注意突然分出心来用面粉在母亲手上小小恶作剧。母亲拿来干净柔软的毛巾,为她擦掉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她是快乐的,因为这是她心甘情愿做的事,为了快乐而坐,为了做而快乐。从来没有一个时刻,一件事,能让她如此心甘情愿。
即使没有她喜欢做的事,她还可以选择喜欢沉默静止,即使有很多她不喜欢做的事,她还可以选择喜欢做很少的事,即使无事可做,她还可以选择喜欢享受这纯纯空白中不剧烈也不寂寥的淡淡亲情。可是,她有喜欢做的事,喜欢到心甘情愿。在这个时刻,在这里总有她喜欢做的事情,那些即使没有成立的余地,即使很小的几率。总之,她是快乐的,因为她是自由的。她知道,在这个时刻,在这里,她可以重新做回一个小孩子,一个女儿。她可以笑,可以哭,可以撒娇,可以无所顾忌肆意妄为。
父亲在外地打工,每年过年回来一次。在这个学生上学,工人上班的时间,家里就只有母亲一人。安东月之前就准备好一个“必要”的东西。一个她自认为宁可忘带一只鞋子也不能忘带的东西。是一个理由。当母亲问到她这时候不用上班吗,她便说平时加班攒来的假期。
吃完饭,安东月主动收拾碗筷。在母亲面前显示主动,主要体现在速度上。否则只能陷入内心主动手脚被动的矛盾境地。这也是她心甘情愿做的事。以前在家时经常耍小聪明,嘴上说的天花乱坠,一副“为人民服务”的光辉形象,手上却故意放慢速度。最后碗筷被母亲抢去,这时则撇撇嘴皱皱眉头,假装竞争失败的失落,同时又不失主动的优秀品质。此时虽心甘情愿,却仍有自己的小聪明。她想让“女儿懂事了”之类的想法占据母亲的思想空间,以尽可能挤掉其他一些想法。
母亲被抢去饭碗,却也不甘心干坐着,笑眯眯地追在安东月左右问这问那。安东月手上洗着碗筷,心里却一刻不敢放松,生怕母亲突然问起,一不留神溜出实话。奇怪的是,母亲从头到尾都没提一句与工作有关的事。这让她倍感庆幸的同时又有些许不安。但她也不能主动把理由交出来。在这件事上,主动与优良品质无关。当一个问题还没出现时就过分强调它的答案,只能说明非常担心此问题出现,并且削弱答案的真实性。
然而母亲所说的话题也并非完全不具威胁性。母亲采用摆事实讲道理的双重论证法。某某家的闺女找了个对象,对方家事多好;某某家的闺女眼光太挑,年龄大了没人要……安东月听着这些家长里短,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有个三长两短,手里的盘子不慎落水,“咣当”溅出大片水花。
母亲:哎哟,小心点东月。我刚刚说到哪了?
安东月皱皱眉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母亲不再说话,眉头紧锁,冥思苦想,努力想捋出个头绪,看样子不接上刚才的话茬不罢休。安东月继续洗碗,一边留心母亲的表情,以了解她的搜索进程。母亲紧锁的眉头正慢慢打开,说明思路正渐渐清晰。突然,眉头霍然舒展,同时伴随母亲一声愉悦的轻呼。
咣当!
母亲:小心点东月,没伤着吧?我刚刚想起什么来了?
母亲重新返回沉思状态,并且比第一轮还要认真。从她的表情里,安东月看出了常人少有的坚定和毅力。安东月看一眼空荡荡的锅和清澈见底的洗碗水,只得从洗好的一摞碗中拿回两个放到里面。
洗过碗,安东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母亲从旁边蹑手蹑脚蹭过来,满脸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奉承。
母亲:工作顺利吗?
安东月迟钝了短暂一秒,说:挺好的。
母亲本来还想再说一些跟自己想说的话题无关的话题引渡一下,见安东月丝毫不上道,死死守在原地。终于忍不住直奔主题。
母亲:你的一个姨帮你打听了一份工作,离家不远,那个地方稀缺高材生。
安东月:什么姨?
母亲没想到安东月关注的重点会在这里,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说:不是亲的,跟我都不是亲的。
安东月锲而不舍:你怎么称呼她?
母亲:我叫她名字。
安东月:我是说职称。
母亲:超他妈。
这个姨的儿子名字中带一个超字。安东月暗笑,得亏自己的母亲是北方人,舌前舌后音分得清楚,不然这句话就成骂街了。
安东月:我考虑考虑吧。
母亲急了:这还考虑啥,她真是你姨,妈还能骗你不成。
安东月:我考虑考虑工作的事。
母亲:行。还有,过几天你的同学要结婚,就是小学跟你很好的那个男孩子。请帖送到家了,这回你必须去。
安东月:他要娶我?
母亲:不是啊。
安东月:那为什么我必须去。
母亲:你都多少年不在家了,再不跟人接触接触,以后就没人认识你了。
安东月:我去。
吃完饭,袁青和上街溜达。对北京的夜景并无太多爱恋。只是脑子里太乱,不敢让身体闲下来。仿佛高速运转的发动机,假如将其带动的机器强制固定,动能转化不出去,便会转化为热能,直至发动机烧毁。安东月毫无征兆地消失,手机跟着关机。几天时间没来酒吧,也没音信,袁青和预感可能有事发生。袁青和一般不愿跟人打电话,因为会变得更加语塞,说出的话比不理人还要让自己难受。这回忍不住拨了安东月的电话,并没想着接通能说些什么,只是图个心里踏实,倘若安东月看到未接来电,哪怕只回一条简单的信息,也好让人放心。结果语音提示对方关机,这便给了原本忐忑的心无限的想象空间。
经过无数次拨打,而始终得到的是同一句回答,尽管安东月比姚菁大,她还是毫不客气地骂了声“死丫头,跑哪去了”,在她心里,安是一个需要别人像对待婴儿一样照顾的姐姐。用手搓起一堆零碎,瓶瓶罐罐、手机,一股脑塞进红色背包,拉链刷地一声合上,风风火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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