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得知,这次余震是最凶猛的一次,震中在青宁,死了很多人。有两座山真的是塌了下来,夹在山中的村子如同馅饼一样,孤立无助,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就这么硬生生被埋了,村里的人无一幸免。“总有一天,我也会这么不知所措的死去吧。”王想内心已经开始麻木。世界上本来有死亡,死的人多了,也便麻木了。
为了使自己内心多少可以安稳点,流星第二日到天落镇做了志愿者,要做的事是从车上卸下大米,流星这才现自己的气力比常人大些,一肌肉虬结的健身教练在搬过十来袋大米后,气喘吁吁。而流星似乎并不觉得太累,他甚至可以一次扛两袋。这些大米会到受灾群众手中。休息的当儿,给每个志愿者了一袋饼干和一瓶水,却因为此,现场顿时变得狼藉。志愿者们随手扔掉包装袋和纸巾,流星默默地将这些垃圾一个个捡起,放在一堆。
志愿者主管的大叔走了过来,拍拍流星的脊背,转身对其他人说:“大家来做志愿者,不要做好了这件事,却把另外的情况弄得糟糕,怎么能让这位小兄弟一个人处理大家留下的垃圾?”说罢,躬身和流星一起捡。随之,现场有更多的人响应,众人一起行动,很快又恢复之前的干净。
同时做志愿者的还有林渊,他和杜晓、梦儿、尤芳还有周馨颜到了云市第一医院。本来是要求年满18岁才允许的,结果被林渊的谎言糊弄过去了。在这里,林渊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到伤员。有一名伤员,大腿硬生生被砸断,他仍努力地笑,跟林渊他们聊天,他说他是一位徒步旅行者,去过格木齐,去过很多地方,旅行便是他的整个生命,他没有成家,是怕被家庭羁缚,“等我漂泊地倦了,再来想成家的事。”
他跟林渊讲他漂泊的见闻时,能十分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雀跃的光。讲着讲着,他总会沉迷不能自拔,忘了周围一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林渊他们还在身旁。听着这些,林渊被他经历吸引的同时,内心却是心如刀绞啊。对于这样一个人,没有了双腿,他会以何种姿态活下去?更让人忐忑的是,不知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双腿已经没了这个事实。梦儿眼泪止不住的流,她辩解说是感动。
终于在第三天,可怕的事情生了,林渊从没见过那样绝望、那样无可奈何、那样颓废无光的眼神,他没有再笑了,只是在第四天神情恍惚好似进入了另一个天地,第五天便传来了他的死讯,爬到窗户跳下来的,地上映着两条弯曲的血印,他的床上留有一张字条:在格木齐的雪山深处,看到过一种花,美得让人着迷,好像直直碰到我的灵魂。听说那只是它寒性的一面,它还有暖性的一种,看来我以这个形态追求一直希望的意义已经结束,我要去以另一个形态寻找了。
只有杜晓和尤芳看到了他最后的死状,林渊借着上厕所,到洗手间啜泣。令人惊奇的是,他的死状并不像一般跳楼自杀的人那般扭曲,他的表情很安详,是静静地躺在地上,只在脑下有一大摊血,印染了不远处的一株花。
这期间还遇到了另外两个已逝的人,是一对双胞胎兄弟,本来弟弟已经跑了出来,结果又跑回去救被压着的哥哥,然后两人都没能活着出来。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林渊几次提出去做其他志愿者工作,可又一次次无法释怀回了来,这大概便是人吧,明明知道再继续只是痛苦,却偏要继续。禅师说,人生如处荆棘,心不动则身不妄动,便不会受伤,但都是心甘情愿受伤的。
比较起来,王想要无所事事的多。在街上闲逛,除了看到更多的临时住房,其实人们的生活已经开始向地震前恢复了。这日天气阴沉,马上要下雨的样子,白江一桥的一头,只见排着队伍,队伍螺旋状排了老长,王想走近,原来是献血。他俯身看看自己的身板,想着总算可以做点什么了,于是也排在人群后,然而当两个小时过去,他满心激动地卷起袖口时,医生对他摇了摇头——年龄不够,不能参加献血。医生友好的向他解释这是为他好,他却更加觉得无地自容起来,从队伍走出时,天空开始下起雨,王想回头看着献血的队伍,伞也在头顶排成长队。“原来人们都是下了决心来献血的。”他内心更不安起来。他开始小跑,想要快逃离这儿。
不知不觉到了自家楼下,模模口袋,钥匙正好带着。“去屋里呆呆吧!”王想心想。屋内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混乱,看来爸妈到屋里整理过,饮水机和电视都规整放在地上。王想来到自己卧室,卧室里的书散落了一地。他拾起书,叠放在书桌上,忽然想起自己写了十几章的小说,想去找出来看看,翻了半天也没有,王想有些慌了,那是他一个月的心血啊。努力静下心来回忆才记起是爸爸拿了过去。
王想匆匆来到爸妈卧室,这儿也是书散落一地。王想跪在地上,像只小鸡一样扒,总算是找到了,他翻开本子好像看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合上本子时,眼角斜光处出现一小麦色的东西,王想凑过身去,一张折了的光碟,王想顿时感到燥热起来,某个东西蠢蠢欲动。王想趴在书桌上甚觉无聊,近日种种,比如死了,似乎一切都没有意义。他心中难以安定,屋外雨滴下得大了,王想却更觉燥热,他起身拾起那半张光碟,抽了几张纸巾,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内一个大浴盆横放,墙壁雪白,浴盆也雪白,王想全身开始颤抖,伴随着屋外雨滴的节奏,他起初盯着那光盘,光盘上的图画给与他极大的刺激。而后只是闭着眼,微微仰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脑海,雪白的面容宛若圣洁的莲花,她那么柔美的笑,雨滴也放缓脚步,在薄雾中娇羞楚楚,朱唇轻启,微微喘息,自然随意的姿势勾勒出柔软的曲线,女神般不受污染的气质美得让人疼痛,薄衫轻履。王想突然睁开眼,垂着头,内心涌出极大的罪恶感来,“我怎么可以!”霎时,自责,自私,犯罪,无用,种种心态一齐攻占他疲惫的心灵,他俯身看了看,自嘲的一笑。随即拿起那光盘,像地震一般排山倒海的气势,雨下得噼里啪啦,王想颤抖得更厉害了,燥热难当,光盘不停地挑逗着他,周围时空恍若加,摩托车引擎尖叫又走远,人的脚步声也急躁,骤雨纷纷,当所有达到极致而缓慢下来时,王想也从刚刚那虚无缥缈的境地中走出,那确实是飘飘欲仙让人痴迷的感觉,难怪大家总是戒不掉。
而现在,他如同急坠入了地狱,趴在窗上,耷拉着双眼,看街上已经黑了大片,内心感到极度的空虚与寂寞。之前**那般强烈,而完事后,没了一点想要,只觉十分厌恶和肮脏。“我果然很没用啊。”
王想回到书桌,无所事事翻开曾写的小说,这般读着,他渐渐又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身体又燥热起来,同刚刚的燥热完全不同。王想感到自己的空虚被驱散,他现在有了另一种冲动无法抑制,在抽屉里翻出一支笔后,开始下笔。接下来的时光,王想忘了自己是处在人世间,他进入了自己编构的另一个世界,街上的行人,嘈杂的声音皆被施了定身术。“写作真的是会给我带来极致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