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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深宫秘事(万更)

苏子雍此刻却极有耐心,摇头道:“的确只有三种草药包给你,但是如果细细看,就会发现三种草药上都粘附着黑色的粉末,如果不是存心怀疑专门验看的话,就会当成是附在草药上的泥土,但是其实是白草磨成了粉末,又浸在黑色的药汁中染成深色,这样既很难看出来,又容易焚烧不留痕迹。最新更新:风云小说网”

说着对青樱道:“看你的症状,应该已经是用了七八日上下的,也就是你这个月行经日期的前十日就开始了,你现在就已经气血凝滞,这个月行经只怕会比往日更加疼痛。倘若整个冬天加上明年春上都在白草的侵袭下,你宫寒成毒,伤及肾经和肝经,只怕留下后患,不仅每日疼痛得死去活来药石不能缓解,也再难生育。”

青樱脸上蓦地一白,手中紧紧握着汤婆子,一字一句地咬牙笑道:“是吗?果真是有人耐不住要对我动手了,呵,我倒要看看是谁!”饶是这么说,心中还是又气又恨,跟一众女子分享夫君她已是十分委屈,现下竟还要一脚踏入这勾心斗角当中,任她如何也躲不了这是非恍!

苏子雍道:“还好你很警觉,白草只吸入了几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说不能生育绝不是跟你开玩笑,女子的体质还是温厚为上,阴寒是伤身的根源。”见青樱变色,想了想又宽慰道:“你也不必太担忧,我马上开一些温补疏散活血的药物你服下去,连服几日直到行经当天。当然,这个月的行经肯定会疼痛异常,到时候我再开些止痛的汤药。只是以后万万要小心。”

青樱点头叹道:“子雍,亏得是你。后宫争宠一向涉及多方的势力,牵扯前朝,如果是别的太医,即使瞧出来了也定然不会告诉我,只明哲保身。刀”

苏子雍听了笑道:“那是你做人滴水不漏的法子,现下太医院的年轻太医未必有你这样的精明,你这样会算计,所以当不了医者。”他们二人真的是熟识多年,说起话来毫无顾忌。

他写好方子起身准备告辞道:“为保周全,这个方子上的药我会叫我手下的副使送来,此人是我一手栽培,绝对可靠,到了宫里要劳烦水榕姑姑亲自看着熬好给贵嫔娘娘服下,直到行经那日。”

水榕连忙答应了。

青樱想了想道:“你连续两日过来凌波殿,暗害我的人一定会生疑,不利于我找出此人。不如我今日起就称受了风寒,你回去太医院后也放出这个风声,也好麻痹此人,你看如何?”

苏子雍立时明白了她的想法,点头道:“贵嫔谨慎些是应当的,虽然太医院药库的大使和副使人数众多,难以一一查明,但是这些药材毕竟都是出自太医院,微臣回去后会伪造一张今日问诊的方子,照着风寒的症候开,万一太医院中真有不妥,来翻看方子也可起到麻痹的作用。”

青樱眼中含着谢意,若不是当着人,就想要握住他的双手说一声谢谢,那些峥嵘岁月里结下的过命的交情,不是深宫之中的女子们能够了解的,常有人说苏太医趋炎附势向来态度冷淡,却讨好皇上宠妃。

苏子雍懒得解释,她也懒得澄清。终归,没有经历过的人,不能理解。

苏子雍走后,青樱召来小濂子,现下他在她宫中当差,因她宫中暂时没有首领太监,司马明禹并不放心,便让汪福兴选了小濂子过来伺候。

她对小濂子,水榕,落梅和剑兰四人道:“你们四人,我自然是深信的,但是说不得宫中也有不能信的人,你们要留心着,今日之事有人一计不成必将另生一计。说不定明日蹊跷事就在毓庆宫中发生,这算是非常时期,许多事你们能做便多承担些,下面的小太监小宫女,你们分成四拨一一暗地里考察,确认可靠了之后再交些事情给他们。”

出了下药这样的事,无人心头不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四人都凝重着神色答应了。

是夜,青樱提前就遣人回了清明殿说身上不好,恐不能服侍,明禹果然没有过来,听说去了励妃宫中。青樱得知后只是淡淡的,到底励妃也是长久无宠了,此时明禹去正好可以使自己避一避风头,弄清楚是谁在暗里弄鬼。

次日青樱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比平日里冷得很,原来地龙没有点上,她情知并不是水榕他们疏忽,必有缘故。

果然,她略一弄出点响动,落梅就进来了,青樱见她神色沮丧不由得问道:“怎么回事?为何地龙也没有点?”

落梅性急,一面伺候她匀面一面几乎跳脚道:“点过的,但是仍然有昨天那股奇怪的甜味,水榕姑姑立刻把火给熄灭了。”

怎么会这样?药是苏子雍亲自看过的,今日再去取那几味药材必定是从他心月复可靠的药库副使那里拨出来的,断没有还混杂着白草粉的道理。

“药是苏太医给的么?”除此之外,她竟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

“怎么不是?

tang”落梅也百思不得其解,“剑兰去拿的时候还专门一颗颗拎起来看过的,上纤尘不染。她看得太仔细,差点又惹了苏太医生气,说剑兰信不过他。”

因着雪大,皇后已经晓谕六宫免了今日的晨昏定省,况且青樱向来与宫中其他妃嫔来往的少,这种天气更不会有人来,于是只松松地绾了头发,立刻叫水榕,剑兰,小濂子等人进来。

几人的脸上皆有不解之色,进来后一声不响地跪下。青樱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他们的面庞,想从上面找出或许一丝一毫的不对——然而,却没有。

她情愿这事以蹊跷来定论,而不是让她找出这几个最信任的人中有谁是内鬼,并非她多疑,只是这件事以目前来看,能悄无声息地在火中洒下白草粉末的,只有能自如出入内殿的这几人。

小濂子忽然磕头道:“娘娘,奴才倒有个猜想,方才想到,还请娘娘准奴才现在验证一番。”

青樱颔首道:“好。你要去哪里验证?”

小濂子道:“就在这里。”说着起身回到地龙旁边,指着道:“奴才私心里想,既然焚烧的药材是没有问题的,那么问题要么是出在炭上面,要么出在地龙上面,不然不可能又混入白草的味道在其中。”

所有人都回转了身过去,青樱亦走过去。银炭的质地相当细腻,之所以叫银炭是因为烧着了之后通体银白,也不会有明火,只是红黄色的焰罩在炭身上,既漂亮亦没有烟气,只是这种炭烧制困难,一向只供给皇上皇后,这两位主子即便爱赏给谁也是有限的-毕竟是分量太少。

青樱宫中所使用的银炭都是司马明禹从清明殿拨出的,跟他所用的完全一样,要是有问题,以他的机敏和汪福兴的小心肯定早就发现了。

那么这地龙,地龙其实是一个外带罩子的铜炭盆子,只是做的精巧些,四下皆有瑞兽的拉环,加炭的时候不必打开罩子,只从顶上的金丝镂空中添加便可,甚是方便,放在殿中也比谈炭盆子美观。

“这个罩子一向是不揭开的吧?”青樱轻轻掀了起来。

小濂子回道:“一般是不揭开的,因着防止炭灰飘散到殿里。”他一面回着话,眼睛却极仔细地看着炭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炭盆上,只是里面除了烧尽的白灰,确实没有什么,小濂子将余灰翻了个遍。

青樱的目光忽然落在盆壁上,上面的一层白灰十分平整,比之盆中的余灰丝毫没有颗粒,即便银炭是上用的,也未必能烧得这样干净。心中如此一动,立刻吩咐水榕道:“盆壁上的是炭灰么?我瞧着颜色更白了些。”

水榕马上会意,上前去刮下一点放在左手心,又从炭盆底取了一些放在一旁对比,倏地变色——两小堆的灰真正放在一起才会发现,从盆壁上刮下来的颜色要浅一些!

不用再等青樱吩咐,几人立刻取来火折子,那浅一些的粉末一点就着!发出淡淡的甜香味,而从盆地起的灰因是已经燃尽了的炭灰,对火没有反应。

“呵,好精巧的心思!”青樱冷笑道,当真有人想对她下手,竟是不知道慕容青樱四个字是如何写就的么?她问水榕道:“这个东西用了多久?是谁送来的?”

水榕对宫中之事无不上心,想也不想多想立时答道:“算上今日用了十一天,下雪的头一天内务府的小南子送来的。”

她头一年在宫中过冬,一应东西都是新的,内务府会看明禹的脸色,往毓庆宫送东西很是勤勉,谁也没有多想。

“落梅悄悄把炭盆壁上的灰刮掉,不要声张出去,再把火点起来。今日再去内务府要些炭,就说我越发觉得冷了。”青樱吩咐道:“小濂子去打听下小南子的来历,家中有什么人,是否正有要紧的急事,在内务府之前在谁那里服侍。”

她眼神果决,思路清晰,剑兰恍惚中甚至以为自己不在宫中,又像是几年前在行军的大营里。

几个人立刻分头去了,青樱坐在殿里,一个人。忽然觉得冷从内里发出,一点一点地蔓延到四肢,到血脉,到心底。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看到自己的改变,朝一个自己全然不愿的方向。她从前觉得,宫中女人的争斗,是多么无聊而不值得一提,是要有一颗多么折损自己的心,才会将自己的聪慧用在其中。

可是现在,她终于也开始参与了。

不参与能怎么办?像可儿那样吓得晕厥过去?还是哭着去找他?他护得了一次两次,却护不得十次八次。

很快就有了消息,小南子是南方人,具体家乡写的是云城。看到这个地名青樱觉得有些熟悉,水榕提醒到,“是以前的逸贵姬赵晶儿叔父的管辖的地方,她的叔父赵大人

就是云城太守。”

对,她立刻想了起来,赵晶儿的家族正是在云城做官,当年司马明禹起事的时候,她叔父力保云城周边的五城不乱。待赵王军攻下京师往北伐以后,他更进献过两次粮草,是以明禹登基之后加封他爵位为安乡男,又册封其侄女入宫为妃。

她松了口气,总算不是自己宫中的人,此人既然是云城人,想来他进宫后能到内务府当差跟赵晶儿的提携不无关系,此刻不管是否合谋,总是要为赵家报仇的了。她反而宽慰,在她的心中,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必定要同舟共济,紧紧牵着手,即使是一个奴才,她亦当作是自己人,风浪再大也不能容他掉下船去。

“奴才这就去把他带来!”小濂子道。

小南子进来时还不太敢相信后宫中最有权势的英贵嫔竟会主动召见自己,他人小黑瘦,一双眼睛转的很快,却有些怕生,倒不像个作奸犯科惯的人。进来见了青樱也不不知道行礼,愣愣地站在那里,还打量着宫中的陈设,小濂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到他的膝盖后窝上,将他踢得跪下道:“这是哪位主子教出来的规矩?见了娘娘也不知道礼数!”

剑兰立刻呛道:“他又没有服侍过娘娘,不过是跟着那些自以为得宠而飞扬跋扈的妃嫔,能学到礼数才出了奇!”

小南子见了这阵仗哪里有不怕的,低着头身子一抖嗫嚅道:“奴才小南子给贵嫔娘娘请安。”

青樱反而比小濂子他们要平静,还笑道:“你别怕,我叫你来不过是因为你一向在内务府中负责毓庆宫的往来,我很喜欢勤谨的人,所以叫你来说说话。”青樱向来不自称本宫,语气又容易亲近,小南子听了这才缓过来一点,脸上现出高兴的神色。

“你是云城人?云城离京师这么远,怎么想到进宫当差的?岂不是想家?”青樱起身走到他跟前,语气虽然平缓,却叫小南子感到十分压迫,小声道:“奴才天生就是受苦的命,能来宫中服侍贵人们就已经是造化了。”

青樱忽地笑,慢慢地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却也不喝,只道:“那也要看你服侍的是谁,跟对了主子,不仅自己不受苦,家里人有了事也少受些苦,你说是不是?”

小南子身子明显地一颤,飞快地瞅了青樱一眼,嘴里还硬道:“贵嫔娘娘说的是,奴才以后一定更加小心地伺候。”

青樱手中的茶杯忽地笔直地飞了出去,她贯了力道在上面,直打在小南子的嘴上登时嘴唇便肿了起来,只听她冷笑道:“你以为你跟着赵晶儿,你就有许多好处了吗?敢在我这里弄鬼!你倒要瞧瞧她现在在哪里。”

水榕,落梅,剑兰,小濂子,全都不说话,沉着脸立在那里。小南子左看看右看看,剑兰将炭盆壁上刮下来的灰摔到他脸上后他这才知道已经无可狡辩,哆哆嗦嗦道:“奴才一时糊涂,犯下了死罪,无话可说,不敢求贵嫔娘娘饶恕。”

水榕看了眼青樱,开口道:“你这奴才不识好歹,娘娘有心饶你,你怎么不知?只要你说出幕后是谁指使你,娘娘一定饶你不死。”

这小太监嘴倒硬,只磕头道:“奴才昏了头,犯下了死罪,不敢求娘娘饶恕。”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就是避开幕后主使。

落梅斥道:“昏了头昏了头,昏了头哪里来的白草粉?昏了头我看你把百草粉刷得匀净得很!”

青樱冷眼看他的举止,心知必是有人提前就叮嘱许诺过他,不打到他的痛处他是不会说的,当下冷道:“你以为你这样的忠心耿耿就救得了你牢里的兄弟?更别说你的父母和妹子!你仔细想想清楚!”

小南子见她忽然说出自己家中的人口,又知道牢里的兄弟一事,顿时明白英贵嫔其实什么都早已经知道了!当下委顿在地,隔了很有一阵才突然大哭起来,膝行到青樱跟前道:“娘娘饶命,奴才死罪,求娘娘饶了奴才的家人,奴才父母和妹子什么都不知道,一切罪孽都是奴才做下的!”

青樱表情漠然,返身坐在暖椅上,森然道:“饶不饶你在我,这不是跟你谈条件。你须得先说出来是谁主使你这么做,又是谁在太医院给你提供白草粉。我的耐心并没有你期望的那么多,所以你最好说实话。”

小南子哭道:“此事隐秘,奴才当真是不知太医院的内应是谁,只是给太医院送炭盆的时候,有一个炭盆说要调换,奴才拿了回来后里面就已经装好了白草粉,因着颜色跟炭灰相似,谁都会以为是烧过的灰,再无人疑的。”

“至于主使……”他嗫嚅了一下,还是不敢说。

青樱立刻道:“既然不想说,咱们也不要勉强。水榕,安

排下去,他的兄弟按律例本就该斩首,他的父母和妹妹卖做官奴。”

小南子一听大惊,哭道:“奴才说!求娘娘收回成命!是以前的逸贵姬叫奴才这么做的!就是云城赵太守家的小姐!”

果然是她。

落梅斥道:“说清楚!”

小南子心理防线已然崩坍,哭道:“奴才家中只有奴才和奴才兄弟两个男丁,奴才进宫做了太监,自然是不能有后的,一切都指着兄弟。谁知云城有个张员外已经五十有五了,看上了奴才的妹子想强娶了做小妾,奴才妹子才十七岁,已经许了人家怎能去做妾?奴才兄弟去说理,一个不慎打死了张员外家中的家丁,张员外恼怒想法子把奴才兄弟弄进监里,打死人确实是死罪,只是奴才家中岂不是要绝后?所以……”

青樱点头道:“所以这时候赵晶儿在宫中找到你,承诺你替她办事,她叔父就保你兄弟不死,可能还替你妹妹出头,是这样吗?”

小南子磕头道:“娘娘说的是,赵……”赵晶儿已经被废黜,他一时也不知如何称呼她,“她说只要奴才帮个小忙,把白草粉刷在娘娘宫中的炭盆上就行,余下的一概不与奴才相关。”看他的情形,也不知道白草粉刷在盆壁上的作用,青樱少不得告诉他道:“炭火一燃起来,必定会将盆壁上的粉末带到火中,每天只要混进去一点,就足够害死我的。只是,”她盯着小南子道:“这盆壁上的粉末也撑不了几天就会烧光,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呢?”

“到时候太医院会想办法再送出来到内务府……”

青樱听了反对水榕他们笑道:“你看看,真是处处都有安插的势力啊!”吩咐道:“你去跟苏子雍说,让他设法查一下白草这些日子的用度,揪出太医院的内鬼,不然日后总是个后患!”

水榕应声去了。

落梅道:“小姐要如何处置他?”

青樱想了想道:“放他先回去,以免赵晶儿找他不到反而提醒了她早作准备,我就是要杀她个措手不及,把她背后的人一并也牵出来!”

落梅听了惊讶道:“她背后还有人?”

“呵,你不记得我叫你去静思宫查看她现下的用度么?她一个冷宫废妃,还有崭新的棉衣过冬,可不是投靠了好主子!”

落梅恍然大悟道:“是了,静思宫的其他人都是衣衫褴褛,冷衾薄被瑟瑟发抖,只有她的房间里还燃着炭火。到底是谁在背后……”只是仍然担心道:“放了这奴才回去,他万一跑去报信或者寻死了呢?他的证词挺重要的啊。”

青樱盯着小南子的眼睛道:“报信或者寻死,是不是啊?”

小南子吓得身体一抖道:“奴才不敢……”

青樱笑道:“这就是了。你要是敢报信或者寻死,你的家人可就是被你亲手坑死的,怪不得别人。”

待其他人都退下,青樱站在窗前,外面白雪皑皑,略略将窗拉开一条缝寒风便只往里灌,吹得人清醒。自己,终于也卷入了宫闱之争,将自己放到了最低,去和那些女子争斗,把从前金戈铁马,沙场点兵的气概化成这世上最卑微的争夺,她低低自语道:“只怕,不能长久。”

落梅道:“小姐既然进了宫,只怕总是要争的,为此伤心不是徒伤自己的身体吗?就算小姐不争,诸如今日之事,旁人也不放过小姐。”

青樱不置可否,“不是不能去争,只是,到底是什么能支撑我去争去斗?”这不是她喜欢的日子,说不上来想要怎样,却很知道于自己,这宫中就是埋葬。

***

却说苏子雍得知太医院里居然有内鬼,气得不轻。只是他心中是个有成算的,没有当下就闹将起来,只是说最近大雪封了城,药材不便运进京中,只恐宫中的主子们有时要急用,所以务必要盘点一下库存的药材。

他虽然不是院使,却也是正六品的院判,但是因着皇上这一层关系,在太医院中还算说得上话,一说要查众人便真的查将起来,只是不料他查的极细,什么药材少了一钱也要说明白去处。

苏子雍坐在椅上冷哼道:“太医院的药库是别的地方么?是在民间开的小药铺子么?里面哪一味药都能救人,也能害人,不说说清楚,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来众位都月兑不了干系,不如先弄明白了好。”

他这样一说,大家确实也都后怕,忙活了一夜,对出来药材实际的分量和记录的分量有差别的只有四种。

太医院院使姓董,年岁已高,只想着撑完最后两年好告老还乡,只盼不出事就是最好,这查验药材之事由苏子雍所起,他便也不多问多管,只交给他处置,推说自己一宿未眠身体撑不住,要回家歇着。

苏子雍本来就乖张,除了夫人对谁也算有个正经,当下也不客气,指着单子上所列的四种草药的名字道:“千年灵芝,女素灵兰,犀角,白草。好,还好只有四种有出入,那么就请掌管这四种药材的几位大人自己说说清楚原因。”

千年灵芝和犀角都是极为名贵的药材,皆掌在一位刘姓的正使手中,他当场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不得不承认道:“微臣……微臣取了一些出来卖到外头……因平日里这两种药材也用不上,所以……微臣想……”

苏子雍点头道:“说的也是,这两种药材都是救命的,宫中一时用不到,卖到外面的铺子里,只说是宫中所出,肯定能有个好价钱。”说着也不着急发落此人,转向另一个人道:“女素灵兰我记得是在你手里的,你自然也是一样的,女素灵兰虽然不比那两种值钱,也是上好的药材,一下子缺了十斤,你还真是胆子大!”

这人低着头不敢说话辩解,女素灵兰本来不比犀角之物,少了也卖不出价钱,所以他开始是几两几两的偷拿,到了后来便是成斤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三个人身上,“周正使,关于你掌管的药材有出入,本院判可就想不通了,白草又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横竖京师里的药铺一两银子能给你一麻袋的东西。况且只少了三两,要说你偷出去卖就太少,要说你不小心糟蹋了些又太多。”

他说到这里,语意一停就不再说下去了,只是凌厉地盯着姓周的正使。

此人面白无须,一双小眼睛并无多余的神采,此刻只低着头,半晌才道:“微臣不知道为何会短缺。”

好一个不知道,不说就没有破绽,拖延时间就能有转机。

苏子雍气极,最恨他人在他面前弄鬼,砰地一拍桌子道:“这些白草都进了英贵嫔宫中吧?被你磨成了粉刷在炭盆上!你不要说不知道此事!”

姓周的正使明显身躯一震,情知败露,但是动了动嘴唇仍是没说话。

正在这时,一个女声冷声笑道:“周正使大约是事多,忘了还有将白草送到本宫宫中的事情。苏院判就不替他诊治一番?可惜他年纪轻轻就这般地爱忘事,以后可怎么好步步高升呢?”

苏子雍与青樱共事多年,当下领会道:“贵嫔娘娘说的极是。”说着便对身边的副使道:“去取一碗四物汤来给周正使饮罢,喝了一定能记得起来的。”

姓周的正使脸上冒汗,然而仍是三缄其口。

宫中女子多,四物汤是专为女子滋补,促进受孕的汤药,历来宫廷中都是常备的。苏子雍亲自端了汤药道:“喝了就能想起来罢?”

周姓正使脸上倏然变色,须知女子滋补受孕的药物一旦由男子服下去,从此多半不能人道,更别提有后了。

青樱不便在男子面前久留,自去太医院的空置屋子里休息,不一会苏子雍过来道:“果真说了,这法子也就你想得出来,你要是个男人,此刻大约也在朝堂上得宠。”

青樱不理会他胡说,只道:“是谁?”

“静思宫的赵氏,以前的逸贵姬,出了五百两银子,他就答应了下来。”

青樱不禁嗤笑道:“你手下的人这么眼皮子浅?五百两银子他就敢干这种死罪的事?”

苏子雍登时叫苦道:“你只当所有人都跟你似的,皇上对你真是,只怕海龙王的宫殿也要搬过来给你,我们可穷着呢。他们这种药库的正使根本不入流,每月的俸银也就这么点。”说着伸出一个指头比给她看。

***

凌波殿。

水榕问道:“皇上今晚该是会来的。娘娘可要告诉皇上这件事?”

此事已经明了,至少站在台前的是前逸贵姬赵晶儿无疑。

青樱垂下眼帘,静静道:“自然是要让他知道的。”

在宫中,凭你是谁,不使用些心机,是否就不能真的生存?

晚间司马明禹果然过来毓庆宫,外殿中却并无人如常地迎他,这真是奇了,水榕在这方面一向是谨慎的,并不是个大意的人。

一路自己模索到青樱的寝殿上,还未进去就听到落梅焦急地高声道:“小姐!小姐!哎,这可怎么办?”

他心中一紧,快步进去,只见水榕,落梅,剑兰并着几个小宫女都围在床前,面色焦急,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进来。

“青樱怎么了?”一急之下,他甚至当着人面直呼她的名字。

水榕首先反应过来,连忙转身跪下回道:“回

皇上的话,贵嫔娘娘今日月信至,月复痛不止,已经呕吐了几次,浑身虚汗不止,奴婢已经给她换了好几遍衣物还是湿透——”她边说脸上犹有泪痕。

她还算冷静知礼的,跟随青樱入宫的两个丫头落梅与剑兰却是早已急得失了神,落梅本就性急,此刻一面哭一面大叫道:“小姐这是怎么了?疼成这样是从来没有过的,谷雨去拿止痛的汤药怎么还没有回来?”一转身看见司马明禹,也只是敷衍地请安道:“皇上万福金安!”

“怎么会疼成这样?”明禹三两步到了床前,一看青樱果真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一张清秀的脸上虚汗淋漓,心疼地伸手抱起她,她竟也没有半分意识,当下声音几乎颤道:“太医呢……可有传了?”

水榕忙回道:“已经来过了,苏太医看过之后,只说是受了寒凉,所以这个月格外疼得厉害。他和谷雨一起返回太医院熬止痛汤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受了寒凉?”怎么可能受了寒凉?司马明禹显然是难以置信,言语中带了怒,入冬以来他对于整个毓庆宫的取暖时时放在心上,从毡毯到炭火,从饮食到草药,无不留心,怎么可能受了寒凉?除非是这些奴才没有好好服侍。

他正待发作,只见苏子雍和谷雨匆匆走进来,两人见他来了苏子雍停下来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司马明禹冷道:“青樱怎么会疼成这样子?入冬以来,每日一碗羊肉汤,连炭火里面都添了你说的活血暖身的药材,怎么反而会这样?”

苏子雍一面打发谷雨先去将止痛汤药喂给青樱,一面回道:“皇上有所不知,贵嫔宫中所焚烧的药草中被人添加了一味白草,这可是极为寒凉的药物,如今已经在殿上燃烧了多日,这个天气用这种药材,等同于将人五脏六腑浸泡在冰水当中。怎能不疼痛?”说着又自己低声嘀咕道:“亏得贵嫔自己发现,不然一直这么几个月下去,纵然不痛死也必定因为宫体受寒而不能生育。”

他们俩亦是熟识多年,对司马明禹又有救命之恩,因此苏子雍说话比起其他太医当然要随意一些,他说完就待转身去床前,不防着司马明禹忽地抓住他的胳膊厉声道:“你说的轻巧,不能生育?那么朕要问你,这样的东西怎么会混入青樱所用的药草当中?你办事这么不经心?”说着猛力将他一掼,掷在地上。

苏子雍不懂武功,哪里经得起司马明禹这样的一掼,当下摔在地上,惊疑道:“皇上竟然不知?”说着越礼直接向水榕道:“水榕姑姑没有禀告皇上白草之事?”

司马明禹喝道:“什么白草之事?水榕如今也糊涂了么?”

水榕连忙又跪下道:“回皇上,此事本该即使禀告皇上和皇后,只是贵嫔那时已经开始月复痛,奴婢原打算等娘娘服下了止痛的汤药后再行向皇上禀告的。”

司马明禹不耐烦道:“快说!”

不等水榕说话,落梅已经一行哭一行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回了一遍。

“赵晶儿?呵,如今在静思宫的那个么?此事可确定?”他面色阴沉,殿中人跪了一地。

颍川之言:说青樱软弱?

呵,倘若软弱,恐怕只能哀泣,断无冷静去设计。等待,去看清自己的心,不是软弱。反而,冲动地选择,才不会是如她一般聪明的女子所作所为。

况且这个文,本来离完结还早,我不想仓促,像一杯烈酒。然而仿佛还是喜欢烈酒的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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