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未久,明月高悬。清澈的流水泛着粼粼的微光,朝着不知名的地方流去。一个黑影突然倒映在流水中,不住地移动。又陡然止住,流水上却又是多了一个黑影。
孙也行扛着女子一口气跑了这么久,若不是担忧自己的身家xìng命,项上人头,怕是一里都支撑不住,跑至河边,赶忙将女子放下,自己坐倒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气。只觉得不单单是腿,脚,喉咙,便是方着地的也是疼得厉害。
女子道:“你才跑了这么远,就这样坐下,不要命啦。”
孙也行累得不行,听得女子如此说,拼出几分力气,把一张俊俏的脸凑到女子面前,腆着脸笑道:“多谢师妹关心,无妨,无妨,小爷我虽然没了修为,这么点路,也难不倒我,咳咳……”话说的急了,登时咳起来。
这女子竟是他的师妹,听了孙也行这么说,登时眼睛脸上同时红起来,心里道:“你还当我是你的师妹么。”嘴上却道:“谁要关心你,你也不是我的师兄,只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该遭天打雷劈,该受九幽之火焚烧,受尽折磨。”
又想起了往事,登时恨意如天,心里原本的几丝温柔消失了个干干净净,眼神转冷,盯了孙也行一会儿,见他一副疲累憔悴模样,又转过去。
孙也行听了丝毫不生气,他跑得累了,又是个娇惯身子,刚想说些调侃话,却是再也忍受不住,扑到河边吐了起来,吐了好久,才缓过劲来。用袖子擦了擦嘴,转过头。女子道:“我身上带着丝帕呢。”
她动弹不得,见了孙也行这副样子,原本的恨意却也是消了几分,想来两人必定也有些故事,见他方才在chūn花秋月楼里满地打滚,衣服早就脏了,又拿去擦嘴,不由出声提醒。孙也行听了笑着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会在chūn花秋月楼里?”
女子听后神情一变,恨恨道:“灭门之仇,杀父之恨。无时无刻,想着的,都只有报仇雪恨四个字。听说你不知为何没了修为,又离了凌云剑会,回了长离城,整rì在那……chūn花秋月楼花天酒地,我哪有不过来的道理,在chūn花秋月楼等了十多天,可算等到了你。只是没想到你这恶贼另有同伙相助,算你走运!”
孙也行双手向后撑在地上,努力让自己舒服些,听了后道:“若是娶了你做老婆,嘿嘿,必定被看管得紧紧的,好家伙,十多天,你耐心可真好。”心里却是暗自庆幸,还好前些rì子囊中羞涩,吃饱都难,那chūn花秋月楼,真是有心无力。也多亏了如此,不然没有沈凡相助,自己怕是前些天就要交代在那了。
女子羞怒交加,正要厉言说什么,只见孙也行凑了上来,往她身上四处乱模,登时慌了手脚,惊叫道:“你作什么?你这……”
只见孙也行停下手,抽出一方丝帕,朝她眼前晃了晃,嘿嘿笑道:“师妹,委屈你啦。”说完不待女子回声,便一把将她的嘴巴用丝帕堵住,女子怒视着他,嘴里呜呜呜的直出声。孙也行此时也恢复了些力气,站起身来,拍拍手,却是突然换了副嘴脸,朝着身后说道:“哎哟,我早就知道沈兄弟神功盖世,对付些许虾兵蟹将,定是手到擒来。呵呵,呵呵呵。”
流水中果然是多了道影子,正是沈凡抱着剑,立在孙也行身后,冷冷的看着他。沈凡眼神往女子身上瞧了瞧,问道:“怎么回事?”
孙也行嘿嘿笑道:“这女人疯疯癫癫的,还是堵住嘴为好,免得她胡言乱语,沈兄弟听了不喜。”说着身子朝前走去,才走了两步,却是硬生生止住。只见银白的月光下,一柄漆黑长剑横在他脖子下面,孙也行脸sè一变,勉强笑了起来,手往太黑破星剑上移去,一边说道:“沈兄弟这是做什么?”手上猛然被一震,登时惨叫一声,右手软软垂下。
沈凡冷冷注视着他,冷冷地说道:
“欺师灭祖,没有。忘恩负义,不是。为虎作伥,怎么可能?你当我是傻子啊!无风不起浪,空穴才来风。”
最后两句说的声sè俱厉,夹着玄气喝出来,孙也行身子本就虚得很,登时被震倒在地。一旁女子嘴巴被堵住,嘴里呜呜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看看孙也行,又转头瞪着沈凡。孙也行软到在地,又连忙直起身子,嘴里道:“沈…沈兄弟,有话好好说。你听我解释,解释。”
沈凡摇摇头,孙也行脸跟条苦瓜一样,却听沈凡说道:“我不听你的解释,我要听这位姑娘说。”说罢长剑一抖,孙也行呼出一口气,模了模脖颈还在,放下心来。突然眼前一白,怪叫一声,伸出完好的左手,往脸上抹去,却是一方白sè丝帕。转头看去,只见女子嘴里的丝帕早是不翼而飞。却是被沈凡挑在剑尖上,又甩至了他脸上。
沈凡过去解了封住女子经脉的玄气,道:“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姑娘有何冤屈,尽可与我道来,我断然不会包庇jiān贼的,”说道jiān贼,斜眼瞥了眼孙也行,见他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心里又是明了几分。
女子活动了体,却是先跑至孙也行身边,查看了下他伤势,突然伸手“啪啪啪”重重甩了他三个耳光,眼泪簌簌地流下来。孙也行这回倒也硬气,一声不吭,末了叹一句:“我是该打,千般万般都是我的不对。”
沈凡奇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女子哭得凄惨,断断续续讲不了几句话,孙也行又是几声长叹,道:“罢,罢。人言真假自有人信,世事善恶总缺明辨。沈兄弟,我便与你讲个故事,信或不信都是由你。听完后,你若觉得我孙也行十恶不赦……我孙也行确实是十恶不赦,罪不可恕,倒也不用辩。唉,你要杀要剐随意。”
一旁女子听了突然止住哭泣,道:“你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里。不手刃了你这恶徒,我此生寝食难安。”
沈凡一见这般情景,心道:“这里必定有些隐情,他人事我也不必管,不过听听却也是无甚大碍。”便道:“好,你若真是对不住这位姑娘,我也不要你陪我一同游沧州了,也不收回那五十两银子,只把你交由这位姑娘处置,是杀是剐,我说了不算数。还得看这位姑娘。”
孙也行听了,道一声好。却是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垂着软绵绵的右手,脸上突然一改之前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无赖模样,陡然间竟是露出一副天下唯我的气势,让人一见便打心底里惊叹:“这必定是位风流人物。”他自八面玲珑,讲起故事来自然是栩栩如生,引人入胜,沈凡虽然自幼听惯了说书,可此时又与说书不甚相同,听得到也是津津有味。
女子睁着红肿的眼睛,瞧着风采勃发的孙也行,两行清泪却是不知不觉地落下来。又哪里有心思去听孙也行去讲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捂住耳朵,只是不住的哭泣。那一段段前尘旧事却是挡不住的,如cháo水般回涌而来。
一桩半年前的隐秘缓缓展现在沈凡面前,凌云剑会横扫沧州,如此震动天下,又怎么会少了尔虞我诈,流血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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