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清晨,和煦的阳光很温柔,一点都不刺眼。远方的山,身边的树,在这样的和煦阳光下都很清晰的映入眼帘。斑驳在草叶灌木上的点点晶莹,当然只能是露水,它们记录着昨天夜里曾经有一场大雾,以至于天明之后还能依稀看到印记。不过,就这个小镇而言,四面环山的地级,加上周围可以说一望无际的树林,一个起雾的夜晚再合理不过了。
跟这个镇子上的所有人一样,老约翰在这个时间就已经起床,草草的吃过一点东西作为早餐,背着锄头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如果周围都是森林,那他背着锄头做什么?很简单,这个小镇的主要经济作物就是花藤。不要会错意,这个花藤不是用来欣赏的,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花藤的实际作用远远超出了欣赏的价值。
攀附着一棵多高的树,那么花藤就能长到多长。
这句话在艾拉尼亚斯大陆上也作为一句谚语沿用至今:花藤有多大的价值,完全取决于他所依附的树。换言之,只有在有树的地方才有花藤。既然是这样,那么,周围都是森林的话,就非常有利于花藤的生长了。事实上,花藤这种作物确实让这个小镇的居民有了立足之地。这种植物会出乎你预料的坚韧,远征战舰使用的缆绳,甚至都是晒干柔软后的花藤。
走出门,老约翰下意识的伸了一个懒腰。都说居住的地方远离镇中心不好,干什么都不方便,但至少在老约翰眼里,有一点完全能够弥补。那就是远离镇中心也意味着生活会很清静,夜晚尤其如此。对于老约翰来说,清净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不过,这一次老约翰很快就感觉到了远离镇中心的弊端比较多。比方说,遇到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在你家门口,你不能像在镇中心一样放手不管,并且告诉自己总会有人看到并且救助他的,自己别沾上一身的麻烦。没错,现在的情况就真实发生了,在老约翰的家门口,就是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看起来很褴褛,一动不动趴在湿漉漉的草丛中,右手死死的握着一柄剑,左手用力的抱着一个包裹。从包裹的体型上来看,里面多半不只是一些衣服或随行物品,应该更多。而且……就连昏倒都不肯放手的东西,对他一定很重要。
这个倒在露水草丛中的男人,看年纪大概二十仈jiǔ岁,死死握着剑的右手告诉了我们他的职业,剑士,艾拉尼亚斯大陆最受人们敬仰,也是数量最多的职业。如果将他反过来,就能看到这个人面容憔悴而疲惫,眼睑被一圈浓浓的黑颜sè覆盖着,很久没休息的样子。而身上湿漉漉的,甚至胸前都是露水的痕迹。显然,他在昨天夜里走了很远的路。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因为老约翰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这个剑士左手的包裹。不管里面是什么,一定都很值钱。老约翰就是这么想的。于是,环视了周围一圈之后,老约翰的手慢慢的伸向了这个包裹。
其实,老约翰是一个好人,至少他不会处心积虑的去谋取一些不义之财。但是,如果不义之财送上门来的话,那究竟还有多少人能够把持住自己?我不能,当然老约翰也不能。
慢慢的,老约翰枯木一样的手拉开了这个神秘包裹最外面的一层。毕竟是老实人,仅仅掀开一层布,他就用了颤抖的十秒钟。或许,老约翰并没有我们所想象的这么趁火打劫,有可能只是他想看看这个包裹中到底是什么东西,仅此而已。
就要开了,只差一点点……
突然,老约翰颤抖的手很快缩了回去,如同触电一般。因为那个昏迷剑士在老约翰即将掀开那最后一层障碍的时候,突然清醒了过来。或许他还没看清周围的环境,可右手的剑就已经毫不犹豫的挥了起来。那双写满了坚定的眼睛,在数条血丝的渲染下,有一种即便是神都不会放过的仇恨感。一个农民怎么能承受这样的目光?所以,下意识的跑开大概是老约翰这辈子以来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了。
抖动着花白的胡子,老约翰气喘吁吁地跑向了镇中心。而这个剑士,在做出着最后一个动作之后,就再一次昏了过去。
……
“乔治!乔治!”刚刚进入到一个小巷,老约翰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这么大清早的扰民,应该不会是这个看起来比较木讷和忠厚的老人所能做出的事情。不过老约翰并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忏悔之意,脚步不停地就消失在了这个小巷中倒数第二个门里面。显然,这里就是老约翰的朋友,乔治的住所。
狠狠地推开乔治家的房门,老约翰顾不上喘气就把还惺忪着睡眼的另外一个老头——多半也就是乔治——给拽了起来。对于老约翰的所作所为,乔治也有些不满,不过大概碍于面子问题,乔治并没有发作,等着这个家伙的后文。
一秒,两秒,五秒……
十秒,十五秒,一分钟……
相比老约翰,乔治的修养应该很好。不过现在,即便修养很好的乔治也不得不发作了。
因为,自从老约翰把自己拽起来之后,已经三分钟了,这个火急火燎跑过来扰自己清梦的家伙竟然连一句话都没说。确切来讲,应该是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喘气,似乎要把这间屋子里的空气都吸到肺里才罢休。对啊,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在跑过一个四百米之后,怎么还能气定神闲呢。
“到底怎么回事?”乔治的语气中夹带着一些不满。端了一杯茶水,递到了老约翰的面前,“都这么大把岁数了,还急个什么劲。”
老约翰牛饮了一杯茶之后,憋了半天终于断断续续的说出了想说的话:“红sè……红,红sè光!”
“红sè光?!”一句话,就将两个人的位置对调。现在换成乔治急不可耐了,紧走一步抓着老约翰的双肩,一边死命摇晃着一边追问:“你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快说!”
老约翰大概是已经七荤八素了,晃了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我家。”然后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而乔治呢,全然不顾自己这个朋友的死活,拽过一件衣服随意的披在身上,大步流星的前往了老约翰的家。好吧,其实这两个老头的修养方面,半斤八两。
事实上,真正让老约翰感到害怕的,并不是那个剑士布满血丝的双眼,也不是那吹毛即断的明亮剑刃,而是老约翰掀开那层包裹时候,里面突然放shè出的一道赤红sè的闪光。作为艾拉尼亚斯大陆上年过六十的人,每一个都拥有着与自己年龄成正比的智慧。好吧,或许是除了老约翰之外的其他人。
而老约翰所看到的红sè闪光,将会牵扯出一个埋葬在这片大陆已经2500年整的传说,或者应该说传奇,即便这个传奇是不被主流社会所接受的。
在这一天的晚些时候,那个昏倒的剑士就被接到了老约翰的家中。而那个发出红sè闪光的包裹,里面是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孩子。跟他的同伴一样,他也带着浓浓的黑眼圈。
在安顿这两个人的时候,他们一次都没有苏醒。看起来是真的,这两个人都到了极限。而这一天,老约翰破天荒的没有去看自己栽培的花藤,搬着凳子坐到了乔治身旁,听这个上过学的,这个镇子上小有名气的智者讲述有关红sè闪光的事情。
“在两千五百年前,也就是黑暗黎明的时候,人类的剑士们曾经拥有一种极其强大的能力,或者说技能,噬魂契约。那个时候的人类,没有科技产物,不会召唤元素,也没有圣剑技,怎么对抗兽人和巨魔呢?所以,一些剑士为了拯救其余的人类,自告奋勇跟恶魔一族签订了噬魂契约。也就是借助恶魔一族的力量,提升自己的能力。现在,已经成为了禁忌之术。”
“为什么会被禁忌,因为签订了噬魂契约的剑士,在获得恶魔之力的同时,奉献给恶魔的,是他们的灵魂。所以,在获取短暂而强大的力量之后,这些剑士就会成为恶魔一族的傀儡,也就是黑剑士。只知道杀戮,没有一丝人xìng的怪物。所以,神之左手剑士团才会不遗余力的清剿遗留在这片大陆上的黑剑士。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一般人不知道的插曲,三大家族与神之左手之间的故事……”
说到一半,乔治还想往下说的时候,老约翰打断了他:“红sè光到底是什么?你念叨了整整二十年,现在应该告诉我了吧?”
“红sè光就意味着黑剑士,确切来说那是恶魔之力的表现。也就是说,那个现在在床上睡觉的人,就是一个黑剑士。”这句话对于忠厚的老约翰无异于天崩地裂,全人类都仇视的黑剑士,竟然就在自己家?而且,自己还给他提供救助?如果被别人知道,那他一定会死的很惨。别的不说,遍布杰邦尼尔帝国任何一个城市,城镇,甚至是乡村的只手遮天的组织,神之左手,都足以吓死他了。而这里,正好就是神之左手庞大控制范围之内的地级。
为什么他会这么害怕,如果我们了解了神之左手以后,就不会感到意外了。这是一个直属于国王的庞大组织,专属于国王,只有国王才能号遣。所以,一个神之左手的成员,即便是最最普通的成员,也是拥有着一种异常高贵的身份。神之左手的资格,本身就是一种荣耀。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神之左手退役下来的剑士,基本都拥有贵族般的待遇。而且,只此一家。
另外,神之左手的强大不单单在于福利,权力上也是独领风sāo的。
帝国中没有任何人敢尝试着挑战神之左手的权威,因为帝国最高法典的第一条就是这么写的:神之左手有权利决定帝国任何人是否有罪,并且可以先于任何司法体系给予任何人应有的惩罚。第二条,才是国王为帝国最高的存在。但是,这个大陆的法律是看先后顺序的,如果两条法律冲突了,那么则会选取前面的那一条遵循。
也就是说,如果神之左手认为国王有罪,那么他们就可以无视最高法典的第二条,也不用理会司法体系,直接上手惩罚国王。这个惩罚,在绝大多数情况之下,通常都是以被惩罚者的死亡收尾的。毕竟,神之左手再怎么强也不能随心所yù的想杀谁就杀谁,即便可以先于司法体系对目标做出惩罚,但后面一定要给出合理的解释。但这样还不够强么?拥有甚至比国王还要大的权力,这样一个组织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当然也包括老约翰。
那么,神之左手是不遗余力的去清剿黑剑士,也就是现在躺在自己床上的那两个人。自己呢,非但没有对清剿黑剑士做出哪怕一丁点的贡献,而且还反其道行之,救了黑剑士。那么如果被神之左手知道的话,即便自己有天大的理由也躲不了杀身之祸的吧。更何况,被神之左手这么不遗余力的清剿的黑剑士,一定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坏到骨子里的恶魔。
当然,老约翰的心理变化没能逃过这个小镇智者的眼睛。悠然踱着步,乔治来到了流浪剑士的身边,抓起了他的右手,很神秘而且很自信的对老约翰说:“黑剑士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坏,不然我也不会帮他了。想要辨别一个黑剑士,就要看他的右手手腕内侧,上面会有一个血红sè的标志,也就是恶魔之印记,那就意味着他是黑剑士。”
说完,老乔治把流浪剑士右手手腕上的系带解开,刚想举给老约翰看,乔治就傻了眼。因为,这个剑士的右手手腕内侧,并没有应该存在的那个血红sè印记。或许看到了老约翰眼神中流露出的释怀,乔治慌张的抓起了流浪剑士的另外一只手,一边解系带一边急促的解释:“或许他是个左撇子!这只手,手腕上一定存在!”
大概是上帝故意为难这个老家伙,左手系带解开之后,乔治依旧没有找到那个应该存在的恶魔之印记。于是,乔治慌了神,难道自己所了解的,所追求的,全部都是谎言?三大家族,噬魂契约,全部都是传说?
这个时候,那个还没露过面的小孩坐了起来,迷茫的看了这两个老头一眼,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一头银发,很耀眼。或许,他在回忆自己的生命中真的出现过这两个疯疯癫癫的老东西么?想了很久,依旧迷茫着。看来他并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
不过,他在无意中却帮老乔治解了围。在他思索的时候,乔治看到了他的左手手腕内侧,一个血红sè的骷髅头在孩子袖口中藏了半张脸,嘲笑着他。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乔治从慌乱中恢复了,很是深沉和从容的发问。
听到乔治的话,这个孩子也不用回忆了,因为这已经证明了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仰起脸,打量了面前这个老头一会之后,孩子答道:“伊文。”
“哦,伊文。你休息吧。”乔治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也不管这个孩子脸上的诧异,拽着老约翰就离开了。伊文歪着头思索了一会,依旧没能跟上跳跃幅度如此之巨大的乔治的思维,索xìng什么也不想,倒头继续睡。
“这个孩子,将来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在这扇门外,乔治那自信的声音再一次传到了我们的耳朵里。但愿,这不会跟他确定流浪剑士手腕内侧的鲜红sè印记一样自信吧。事实上,这一次老乔治说的没错,伊文确实会有一番作为,一番现在讲出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作为。
后面,我们从乔治口中得知了更为完全版本的黑剑士的故事。
在黑sè黎明时期,真正掌权的领导阶级是三大家族,当然现在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因为他们输给了神之左手,也就是现在地位仅次于杰邦尼尔帝国国王的一个组织。当时神之左手和三大家族势不两立,最后也因为其中一方的落败而收尾。落败的一方,自然是三大家族。
尽管黑sè黎明时候确实是三大家族拯救了人类,但是历史总是胜利者所书写的。失败了的他们,由于借助恶魔之力,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邪恶的象征。相反的,号称借助的神之力量的神之左手,则一直统治着人类社会,直到今天。
后面,会延伸出怎样的故事,这个就连老约翰眼中的智者乔治都不知道。所以,我们只能跟随这个被认定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少年,伊文的脚步走下去。不过相信我,这个故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