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方幽不见底的深渊,便是张良也有些腿肚发颤。♀他算了算对面山崖的距离,没有千丈也有八百,不禁有些犹豫地看向青鸾,“跳过去?”
青鸾眸色宁定,直视前方,“是!极妄之珠就在前方崖顶,只要我们能越过去便能出梦。记住,这是梦境,只要你坚信自己,便能过去
张良锁住眉峰,“话虽没错,可有多少人真的能坚信自己?”
青鸾脸上一片苍白,颤抖的嘴唇张合了几次才发出声音。听着青鸾的叙述,张良眉峰越锁越深,感慨万千,真是千秋历史胜者书!
原来青鸾自神域之战后对灵力耗尽就一直心存畏惧,伏羲顾虑到她对天火的畏惧,没让她知晓天火的全部。烛阴却抓住了这个漏洞,给她看了圣山宝库中存放的天火的光影记载,告诉青鸾困住她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将其当做天火的祭品。而在她忍不住终于从坤乾镜中跑出想找伏羲问个明白时,竟发现伏羲、女娲正谈到要将她送入甬洞。连番打击终让青鸾选择相信了烛阴,未等将谈话听完便与烛阴一起逃离圣山,来到轩辕部中。在这里,青鸾因是破坤乾镜而出,失去了窥视人心的能力,不知自己明则为客,实则人质的身份,更看不见那张张笑脸背后的险恶用心。
而后,公孙轩辕在伏羲丢失人偶不得不动用圣山所有战力应对天火之时,以雷霆之势发动阪泉大战,生擒炎帝。此时的青鸾却依旧茫然不知外界的天翻地覆,直到……
青鸾话语顿住,泪水滑落打湿了前襟。深吸一口气,“我们走吧,得在烛阴前面破了这个梦!”话音一落,青鸾纵身向前,如一只飞翔的秋雁划开寒渊中吹来的劲风,向对面崖壁掠去。
望着那飘零的背影,张良微微有些闪神,似乎很久以前也有这样一个影子,在自己梦中飞过。直到青鸾呼喊声传来,他才骤然惊醒。
该自己了!张良略略吞了口口水,定了下心神。此处不比外面,可以事先细细谋划,将所有尽皆控制在握。这里全凭感觉,随着意念可以突而冰封雪山,突而深谷激流,可以刚才前面还是一马平川的广袤草原,下一刻就变为怒涛汹涌的大海。这是一个张良所不熟悉的世界,一个让他顿感无力的世界。
青鸾的催促声再一次传来,张良咬了咬呀,凝聚心神纵身跃出。♀
“啾啾……”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群雀鸟闪电般冲向张良。而他此时正在半空之中,前无崖后无岸,不要说躲开,就连个着力点都没有。如果撞上,等着他的那只有坠入这深渊之中。虽这是梦,但感觉却真实无比,张良不知如果真的坠入这深谷到底会不会有事,总之他是不想体会。灵机一动,他猛然拔出灵虚,向那直飞而来的鸟群拍去。接着撞击之力,张良再次拔起,直冲对面山崖。
这数百丈的深谷竟能一冲而过,张良暗暗惊奇,眼看就要落地,谁知山谷中一阵狂风,将身在空中的他给倒掀了回去,直直下落。
张良眼睛一闭,心道:完了!
可是腰间一顿,似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张良大喜,睁眼一看,原来青鸾飞出一条软练将其拉住。
“愣什么?还不上来!”
张良急忙顺力跃起,稳稳落地。呼出一口气,他不禁为方才的自己而失笑,想不到一个梦境却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多谢姑娘!”虽非救命,但张良依旧感激。
“你不相信自己所以才有刚才的险情青鸾收起白练,声音淡淡,“你不相信自己能过来,所以意念中给自己设下阻碍。那些鸟和那阵风,都是你自己造出来的
张良一惊,“原来如此。不知如若真的落入深渊又会怎样?真的会死么?”
“不会张良听了刚舒了一口气,又听她道:“但会灵毁魄散,在世间徒留一具空壳而已
张良背脊冒出一身冷汗,猛地抬起头,却发现青鸾已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前面一方突起石块,上面书着三个古字——逐鹿山!
“这……”还没等张良开口,青鸾便已接了过去。
“这就是极妄之珠
“什么?”张良望向那方石块,怎么也和极妄之珠联想不到一起去。
青鸾却已经走到那石块近前,食指探去,在触碰的一刹那,石块发出耀眼的强光,射的人开不了眼。再开眼时,一个璀璨明珠已冉冉升起。
可还没等他们开心雀跃,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晃动,连湛蓝的天空似乎也要裂开。这次连青鸾脸上都显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茫然不知所措。
“出了什么事?”张良大喊。此时大地已经龟裂,断木滚石纷纷坠落,山崖四处都在塌陷。地底燃起的烈火将空气也烤的灼热起来。
“我的梦……崩塌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梦也在崩碎。
四周碎石崩落,整个大地如同豆腐渣一般剥落,坠入深不见底的地心。卷起的烟尘高达数丈,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白凤借助一块崩落的碎石再次拔起,终于跃至这翻滚的尘土上方。他以最快的速度扫视周遭,目之所及尽是滚滚烟尘雾霭,渺渺茫茫无穷无尽。
任谁也想不到开启梦境的机关竟是一块看来普通的界石,更想不到开启的结果竟是这样一个死局。回想方才,东皇太一拍开界石,一颗人头大小的光球骤然迸出,强烈的白光射的大家睁不开眼,连东皇也不例外。就在这刹那当口,白凤化身为芒向光球袭去,可指尖刚刚触到,它却骤然无踪,梦境也随之崩陷。沙石轰鸣坠落之声将东皇的破口大骂也掩了下去。
这茫茫沙尘中,哪里才是出路?脚下再无半点着力之处,任是白凤轻功在高,也阻挡不了地心引力的作用,终于落入无尽的深渊。他眸光扫过四周,虽有遗憾,却还宁定。因为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此处崩塌,青鸾现在至少安全了……
当白凤再次睁开眼睛,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却是自己极不想看见的面孔。
端木蓉一脸木然的看着白凤,伸手递过来一只水壶,“恢复力,我领你去见大长老
白凤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大长老?这里是什么地方?”
端木蓉已背过身去,“这里是源梦……”
张良努力睁大眼睛,可是四周没有一点光亮,无论眼睛睁的多大,看到的无非是一片黑暗。他伸手向旁边碰了碰,都是如铁的岩石。这是一个夹缝般的地方,宽度极其狭隘且坡度又大,人在其间最多也就能侧身站立,连腿都无法弯曲。他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因为就连青鸾也解释不出,但是夹道内时不时吹过的风告诉他,这个夹道一定通向某处。无论那是一个怎样的所在,总比这里要好。
“还……还有多远?”他左侧的青鸾气息微喘,颤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
张良望了望自己右侧,一片漆黑!“再走两个时辰应该就到了其实他也不知这样的路还要走多久,甚至不知道这是否是通往地狱之路,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安定,因为这时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希望。人一旦绝望,自然也就失去了勇气与力量,那时无需外力,自己就会走向灭亡。
这是一条未知的路,一条让青鸾也为之茫然的路。既是这样,那他就没有让个女人来探路的道理!无论前面有什么,张良相信“水来土掩”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黑暗中无法计时。在这种地方有时分明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也会觉得过了几天那么久。可有时分明过了数日,却在恍惚中没有任何察觉。
转过一个拐角,前方极远处忽而出现一丝光亮。张良眯起眼睛,长期处于黑暗的眼睛虽有些不适应,但他还是死死地盯住那线光源。光明是如此温暖!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们怕是永远也无法体味自己所拥有的这份幸福。
到了光源的出口,张良才猛然发现这是在崖壁上的一个天然石洞,外面山体陡直,连个着力的石缝也不见。前面却是幽不见底的深渊,渊底隐隐泛着的红光折射上来,犹如一朵朵绽放的地狱红莲无比妖艳。只有一排石笋从深渊底部直插上来,如一排登天的阶梯,又如通往地狱的幽径。这排石笋顶端极小,最多也只能容一人站立,让人望之心惊。可是他们却别无选择,不从这里向前难道还退回那无尽的黑暗么?
张良深吸一口气,“我先探路,你随后跟上未等青鸾答话,已纵身飞向第一根石笋。稳稳落地,张良狂跳的心房才稍稍平静,“应该没问题!”他向后大喊一声,自己则向第二根石笋跃去。青鸾随后答应,也纵身而起,朝他飞跃而来。
张良脚刚着地,身后便传来一声惊呼,蓦地回身,只见第一根石笋已然崩碎。来不及细想,他一个飞身跃下,冲向坠落中的青鸾。
一把扣住青鸾的臂腕,用力将她带入怀中,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一同坠落中的张良这才四望。可眼见第二个石笋也开始崩碎,四周全是滚石碎片,地底烈焰荡起的热浪扑面而至,哪里才是生路?
灵机一动,张良反手取出灵虚抛落。青鸾有些诧异地抬眸,却见他的眼底晶亮,信心满满。就在灵虚快落至脚边之时,张良抬脚一踏,借着这一丝助力再次腾空而起,足点碎石,几个飞跃,转眼屹立在第三个石笋之上,辗转腾挪一气呵成,好不漂亮。
“看来这石笋只要被踏过就会崩碎……”张良回身后望一眼,对怀中青鸾歉然道:“此间只得一人站立,事出无奈,失礼之处还请姑娘原宥!”
“我该谢谢先生救命之恩,怎敢有丝毫怨念。不过……”青鸾直视着张良的眼睛,“先生心底最畏惧的似乎就是……火,对吧?”
张良脸色忽而白了,眸底闪过一丝伤痛,转瞬又恢复的如往常一般淡定,足下也不再停歇,飞身从座座石笋上掠过。“是啊,当年韩国群龙无首,不战而降,对秦国俯首称臣。就在秦军纳降的那夜,一场大火,烧了韩王宫,也烧了新郑(韩国都城),烧了张府……我的幼弟就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青鸾却没有注意他的脸色变化,暗自蹙眉凝思。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张良终于遥遥望见石笋尽头的山岩,朦胧云雾中似有一个人影立在岩上。就在此刻,忽听青鸾一声低呼,“我知道这是哪里了!是第三个梦
“第三个梦?谁的?”随着话音出口,张良已稳稳地落在了山岩之上。
青鸾眯起眼睛,望着云雾后那个隐隐的人影,喃喃低语,“不知道。但我知道在这里我们会遇到什么……”
“什么?”
“恐惧!”青鸾的血色从脸上渐渐退去,“我们心底深处的恐惧她双拳缓缓握紧,向前迈出一步,对着前方开口,“你……”
张良侧脸望去,只见云雾中的人影动了起来,恍惚可见身姿矫捷,红发飘散。心头一紧,右手不住回握长剑,猛然惊觉凌霄已失的现实,背脊不由泛出一层薄汗。云雾散开,却哪里还有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