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觉得似乎所有悲剧上演的时候,老天爷都会下场雨来煽情?其实不是。♀******请到s*i*k*u*s*h*u.c*o*m看最新章节*****起码在秋月白身上不是。
太阳红彤彤的挂在天上,杨柳轻轻随风摇摆,花香在温暖的空气里发酵,熏人欲醉。太阳还是二十年前的太阳,春光还是二十年前的春光,直来直去梁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风物年年依旧。不同的,只是人了。
太阳是世间公平的存在。它照射着陋屋茅舍也照射着金堂华屋。
锦罗衣裳秀暮春,云鬓花颜金步摇。矜持的贵妇慵懒的躺在铺着华丽绒毯的软靠上,膝盖上卧着眼睛永远半眯着的波斯猫,一手拿着丝帕掩口娇笑,一手从珠帘里探出来,葱白十指琥珀护甲,微微勾起地上男童的下巴:“好漂亮的孩子。”
贵妇的眼光怎么会错呢?匍匐在地上的男童身板瘦弱却眉清目秀,自有一段清奇风韵。有一锭金子从帘内抛了出来。少年被留下了。
海燕双栖玳瑁梁,呢喃软语,飞进又飞出。
当燕子不知第几次飞进的时候,帘子里伸出来的手依旧柔女敕光滑,只是原本匍匐在地的孱弱孩童变成了笔直的站在地上的少年,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如芝兰玉树立于水殿香庭。少年伸出手搭在了帘子里探出来的手上。然后,帘子内的人变成了两个——
燕子悄悄的飞了出去。
房屋依旧奢华精致,房梁依旧坚固光洁暗暗生香。房梁上的燕子不知换了几代了。
春风依旧轻轻吹动着珠帘,可是这次没有一只白女敕的手伸出来了。帘子里的人不见了,少年也不见了。
少年哪里去了呢?
少年躺在臭水沟的旁边。几乎已不是一个人了。
不断的有拳头落下来,少年一声不吭,只是护着头缩成一团,身子被踢飞又落下来,有血液飞溅出来,头发被揪扯着,被逼着昂起头来,没有哭泣,没有求饶,那双眼睛里的色彩空洞的像个死人,看着施暴者的眼神也像看着死人。
少年是聪明的。他埋下头,拱起背曲起腿,尽量让那耐打的骨骼去抵抗无情的拳打脚踢,红肿很快被青紫代替,青紫又很快被血丝血块代替,渐渐的,人型的少年也被破沙袋代替了,或许,此时形容他身体的量词也不是一具,而是一滩。
施暴者是恶毒的。他扯开了少年的身子,抬脚跺上了少年柔软的月复部,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少年,嗓子深处低低的哽咽了一声,没有了任何反应,只有一连串的泪水不断的从紧闭的眼角溢出来,身下的血液不断的流出来,下半身都浸在了血泊里,甚至染脏了一双华贵的鞋子,那人嫌弃的加大力气踹了过去,少年的身子毫无悬念的飞出,如同一枚吆五喝六间被投出去的色子。
阳光暖暖的照着花圃清池,也照着恶臭难闻的水沟,少年趴在那里身后是一串长长的血迹,他要爬到污水的尽头,想找这个干净的水源洗一洗,洗的干净一些,听说死的太脏的人会被阎王爷嫌弃,投不了好胎,下辈子继续受苦。
少年终于没能得逞。他被人提了起来,如同提着一只破鞋,还是扔进了烂泥里泡过的那种。少年固执的抬起脆弱的脖颈,直视那人鹰隼般的目光。
“哟,这眼神不错。”那人领着少年晃了晃,像检验一条鱼的重量够不够斤称,少年的身子就荡了荡,僵硬轻飘,腥气四溢。像一根腌制的鱼干。
“给你根稻草,要活命吗?”
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
“哦?”
“谢谢你的稻草。不为活命,只为将我害我至此的人一齐拉进地狱。”
秋月白忽然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爆射,万星碎手一抖,药碗险些落下去,“你醒了?”
嗓子干干的痒疼,好像塞了一把干草,头昏沉沉的重的抬不起来,身体有些酸软,最要命的是月复中一团,闷闷的痛,还有些坠涨,揉也不是按也不是,让他几乎想把自己蜷成一团,忽然一只微凉柔软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万星碎看上去明显松了一口气:“幸好,温度退下去了。”
“我-”秋月白紧着嗓子想说一句话,却发现喉咙干疼的要命。
万星碎单手送到背后扶他起来,拿了一杯温热的水过来,凑到他唇边,秋月白俯首喝下,那姿态简直称得上感动。秋月白艰难的咽了两口,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看着万星碎虚弱的笑了一下:“我觉得自己幸福的想唱歌。”
万星碎面上浮现出心疼的笑意。秋月白以往经历了太多身上有着很深的症结,用玩世不恭掩饰忧伤用不着调的欢乐压制抑郁,他习惯了冰冷黑暗,甚至强迫自己去享受和麻木,进一步排斥的关爱的温暖,因为畏惧被烫伤,或者担心眷恋和不舍。幸而他遇到了万星碎,一个细腻温柔的姑娘。
万星碎重新把药碗拿过来,秋月白看到那上面细心的盖着保温的盖子,“昨天淋雨之后穿着湿衣服,刚到夜里你就发高烧了。正准备叫你喝药呢,你就自己醒了。”
秋月白这才看向窗外,红日愈尽,艳丽的晚霞洒满了西天:“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看来身体确实虚弱了不少,竟然淋了一场雨就躺倒了。
身体上的疲惫或许会削弱人的意志,秋月白轻轻贴近了一点靠在身边人身上,万星碎微微用力拦住他瘦硬的脊背,看着他拿过药碗一饮而尽,面上深情稀松平常,便拿过清水给他漱口,忍不住笑道:“你倒是不怕苦的。”
秋月白正欲清口听她如此说,侧眼一瞧看到了她低垂粉黛眉眼和顺的脸蛋,忽而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脖子出其不意的吻上去,轻轻的触碰她柔软红女敕的的唇瓣。万星碎猛的张大了眼睛,忽然便有一条柔韧狡猾的舌头闯入了自己的口腔里,灵活的搅扰着的自己的舌头,顿时又一股中药的口味传递了过来,一丝丝混合在在轻愉的快感里,等到她面上见红,呼吸不畅,忍不住用力推拒,秋月白方才放开:“苦吗?”
万星碎红着脸点点头有些羞恼,秋月白笑笑拿过她给自己的蜜糖舀了满满一大勺喂进她嘴里,看着她甜到蹙着眉揉嗓子,才笑着自己吃了一口,戏谑的看着她:“这叫同甘共苦。”
“肚子痛吗?”万星碎看他身虚气弱明显不大好受,秋月白笑笑:“还好。”万星碎坐过来把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揉抚,她感觉到胎儿的活动活跃了许多,秋月白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他好像有点不安。”
秋月白目光中透出些温柔:“我该好好保护他才是。”
秋月白是个浪子,浪子是自由的,自由的代价是孤独和寂寞,所以他才会在静谧的夜里无法入睡,在万家灯火的时候选择自醉,在清风明月下痛饮,站在高高的屋顶上看着屋内的欢笑和温馨。他从不离开人群,他活泼好动,喜欢热闹,因为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便会产生虚无感,好像自己和这个世界已经断裂,在空虚中慢慢枯萎,寂灭。
有一种人会让你在面对的时候就衍生出离别的伤感,在拥有的时候也担忧着失去的悲哀,这种感觉叫做恋上。秋月白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在这一时刻,游戏江湖的浪子和自幼多舛的孤女产生了渴望,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的渴望。
南宫翎出现了。这个年轻的公子哥一如既往的锦衣华服风采熠熠,再加上相貌俊美通体华贵的气派,惹得许多女子忍不住多看他两眼。万星碎稍有惊讶,但很快明白,自己因为顾忌秋月白的身体所以滞留在了这家客栈,朱雀儿便跟家里报了信请人来接,而南宫翎自感表妹在外遇险是自己的责任,于是便主动领了这差事。
万星碎心里却有些顾虑,瞧了朱雀儿一眼:这丫头,还真是心地单纯的很,若是被人拦截了,岂不泄漏行踪?怕是不怕可终究是麻烦,尤其在秋月白修养的现在。
“万谷主。”南宫翎施了一礼,眼中的喜悦激动是掩饰不住的。
“别这样叫我。”万星碎微微皱眉打量了一下四周。南宫翎当即明悟:“姑娘,料不到你也在这里,我真是荣幸。”
“真没料到?”万星碎挑眉,朱雀儿孤身在外无亲无故但也无牵无挂,她还能和谁在一起?南宫翎的面色有点尴尬。万星碎打心眼里不喜欢这种客套和场面话,可是又不能说他做错了。“朱姑娘在左边的房间。”万星碎指了指雕花门。南宫翎还想再说些什么,万星碎已经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她走进屋里的时候看到秋月白看着她笑,便没好气的问:“你乐什么?”
秋月白笑的愈发欢快“我觉得那人喜欢上你还真是不幸。”
万星碎黑脸:“怎么喜欢上我就不幸了。”
“如果你不把话给他讲清楚,我会让他不幸。”秋月白的神色很认真。
万星碎听他如此直白的话不免笑出来俯去吻他的额头:“你像只护食的狼。”
秋月白笑出来:“那你就是自己往狼嘴里送的小红帽。”
万星碎笑了笑,却把手放到他的月复上:“你想清楚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孩子生下来,如果你还愿意留在清风谷,我自然会很开心,如果你还想继续逍遥下去,我也不会阻拦。”
秋月白轻叹,拥她入怀:“你为什么这么好?”
万星碎心想,我可不是一个好姑娘,只是想对你好而已,我并不愿意强行的羁绊,将你变得不像你。天知道我有多想让你陪在我身边。短短几天内发生了这么多事,万星碎幡然明悟,自己比想象中更加期待更加舍不得这个男人。
“你——”万星碎的语气有些迟疑:“你认得那个青衣道士?万夫人的死士?”她的心跳有些加快,她很担心,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
秋月白的脸色一变,松开了她,万星碎忐忑却又耐心的等待着,良久却忽听秋月白问道:“有话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又有话说,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理由,那你认为这世界上有谁会平白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吗?”
万星碎沉默不语,眼中神色有些复杂,秋月白继续说道:“你感激夜未央,他与你如兄如父,可你无法否认他当初救你,是因为你清风谷二小姐的身份!否则这世上那么多无父无母比你更凄惨的孤儿,他为何偏偏挑中了你?”
万星碎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她无法否认这一点,她憎恨过清风谷二小姐的名头想过平常人的生活,可是,抛却了这个身份其实她什么都没有。秋月白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当日在清风谷招亲的时候,赶走了丰城幼子丰幽雨,责难南宫家的少爷,就是觉得有个人得跟你在一起,不因为你是清风谷的谷主,只因为你这个人。”
万星碎的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当初招亲于今想想确实有些鲁莽,甚至当初心里还有些自暴自弃和报复的念头,一辈子就这样交待出去,她还真是有些心慌的,如今觉得倒像是胡闹一般。
秋月白慢慢躺倒在床上:“万夫人与我,确实有恩,我家破人亡的时候,是她收留了我。”
“哦。”万星碎短促的发了一个音,像是疑问,又像是要他说下去。
“后来她不知遇到了什么变故,我所在的庄园被做了弃子。”秋月白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当年白水河边那个有着金凰一般炫目姿态的女人现在回忆起来已经无法引起内心的一丝波澜,心里暗想:她即便与我有恩,那一身的鲜血和半条命也足以还的完了。
不知当年经历过何等撕心裂肺的生死离别,遭受过何等的屈辱和苦难,可却被他用这两句简单的话概括了出来,甚至没有一丝的动容。
万星碎心里有些酸楚,还一丝隐约的不安,只是她还没有察觉这丝不安来自哪里。
看她半晌不语,秋月白面上黯然:“你心里不舒服?你那敬爱的父亲和他妻子对抗,我是站在他妻子那一面的。”
万星碎轻微的摇头,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语音颤颤:“发生这些事谁都不愿意的。”
秋月白何等精明之人,瞧她神情便知底细,心底划过一丝冰凉,闭上了眼睛:“我要睡一会儿,你也歇歇去吧,我们明天就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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