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南梁地势狭长,南北跨距异常之大。南边的柳州还种得出桃花,而北方边塞之外已经是大雪纷纷扬扬了。
“阿嚏”李德海又打了一个喷嚏,他还不能适应北方这般寒冷的天气,昨天夜里饶是他盖了三床棉被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这东西可真是皇上让你送来的?”座上身裹胡裘的人开口问道,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回恭亲王,李德海纵使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这种事说笑。”他拢紧了身上的衣服,怎么在这帐中还是冷得很呢!
“呵呵”座上的人轻笑,玩味地看着手中的兵符,脸上浮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来。浓浓的眉眼下面一双异常有神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庞透出的是一股英俊,却夹了更多的勇猛于其中。
萧权来到这边关已经七年多了,对朝中之事虽不是完全不知道,但也不是很清楚这李德海的地位,自是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带信的。所以对于此时手中握着的五十万大军的兵符充满怀疑。
从萧哲还未登基起,他就被父皇派到了这里来,说是镇守边关,不过是变着法贬罢了。不过他也算看透了,自从自己被阁去太子之位时就已看透了。
只不过现在……
五十万士兵,萧哲是准备走这一步险棋吗?对于夺位,说他心里没有一丝成见是不可能的,可是父皇把皇位留给弟弟,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能说什么呢!七年来,安安分分地戍守在寒谷关,护着南梁的安危。不求立功,但求无过,但也是平平淡淡的一生。可是,萧哲还是打起他的主意来了。而他,不得不听从命令。
“东西我收到了,你可以回去了。”他压下心中的不满,对底下站在的那人吩咐道。
“恭亲王,皇上还交待了一事……”
“何事?”萧权拢眉。
“皇上希望您能举行个授符仪式,越大越好……”李德海说得小心翼翼,这话里的分寸他拿捏得小心,生怕说错了话把事情给搅黄了,那他可没脸回去复命了。
“哦?”萧权笑得诡异,看来萧哲这皇帝也不好当啊!“他这是要演给谁看呢?”这五十万大兵是怎么来的他不是不知道,刚一封后兵符就送到了,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巧的事。
“恭亲王多虑了,皇上是念在往日兄弟之情上才这么信得过您,所以您……”所以你也要全心全意对皇上才是。没说出的话已经明了。
“本王究竟是个什么心,皇上也是知道的。”他若是舍不得那皇位,当初就算是拼了命也定不会让人夺走的。
李德海听了这话也定心了,“皇上不过是想要给邻国一个下马威而已。”他跟着解释。
这话听得萧权也乐了,若说不是特地要演给谁看,他还真不相信。毕竟,这不过是一块兵符,并不是兵不是么?
“本王知道了,你尽管回去复命吧!”这奴才倒也算是有心的,无时不刻不是向着那萧哲的,他心里平白生出一丝嫉妒来,“萧哲,你真好命!总是有人肯不惜生命地拿心待你。♀”
至于萧哲究竟要演给谁看,答案不明自寓。这萧权刚一举行完授符仪式,左朝兵就得了消息。
“果真是小瞧了他”那双桃花眼里泛出火来。
“谁惹着你了?”我很少见他这么气愤。
“难怪他这么急着封后呢!”
一听又是和萧哲有关,我索性不想知道了,合上了唇,不再说话。
他闷闷坐了一会,忽而笑了出声,弄得我莫名其妙。
“月儿,倒真如你说的,我现在倒成了下场最惨的那一个了!”他苦笑着。
“将军有谋略得很,有什么不能应付的!”我话里带着讽刺。
“你知道吗?萧哲把五十万的兵符送给萧权了。”他寒着眸说道。
“五十万?”萧哲哪里来这么兵的?
“你还不明白吗?他萧哲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你说他为什么要封唐婉青为后呢?”
“既然你知道那是唐应龙手里的兵,那你还担心什么?”我沉着地说道,“你是将军,兵符不是兵这点应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你是想说唐应龙手里的兵符虽说到了萧权手中,可士兵却还是他的人是吗?”他不再看我,冷笑一声,“你终是没有带过兵。”
“在战场上,就算是将军说的话都不能信,没有兵符,就算是皇帝的命令也可违抗。”他微微叹气,“军令如山,无符不从。你可知?”
就算他再不像一个将军,终是带兵上过战场的人。我再次合上唇不置一词。
“萧哲这招使得好,我竟……”他声音渐小。
“但也不足以打击到你不是吗?”我挑眉,若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突发事件就让他不知所措了,那他也不会是那个敢造反的左朝兵了。
“我只是想不到萧哲还有这一面!”他不复刚才的怒意。
“你的这一面不也是他没想到的,不是么?”我意有所指。
“月儿”他忽地换了语气,深情看我。
“算了……”他几番下来,还是没有说出口。
“将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吞吞吐吐了?”我斜睨他,眼里飘过一种不明所以的情绪。
“月儿”他执起我双手,用他那微凉的手包围。“我是有心的,你可知道?”
“凡是活着的人,谁不是有心的!”我不愿再次自作多情,只得就话论话。
“谁说的?”他轻轻抵住我额头,“你就没心!”他说得坚定。♀
“我怎没心了?”拉开距离,望着他问。
唇上传来触感,我楞在当下没有反应。他伸了右手过来,置于我胸口,很快又拿了开。双唇很快分开,他站直了微微低头,凝视着我。
我被他这莫名其妙的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你这里,从来不会为我跳一次。”他拿手指向我胸口。
见他这么较真,我笑他,“那将军的心还不是从来没为我跳过一次!”若是这么容易被他看出来了,我倒辜负了这一副淡漠清冷的性子了!
“你可有认真感受过?”他小孩子似地抓起我的手放在他胸口。
说实话,手在他胸口停留良久,我还真没感受到他的心跳。
“将军不就是想要我的心吗?”我溢出一丝莫名的笑来,“简单得很!”
左朝兵就那么僵直了身体,楞在那里,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一层又一层,那湖绿色的衣裙慢慢在地面堆积起来,似盛夏湖面碧绿的荷叶。而那一层碧绿中间,立着的是一个女敕白如鲜藕的人儿。只着一身浅绿的肚兜,两只腿在轻薄的纯白亵裤里瑟瑟发抖。
饶是我勇气冲天,被他这般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望着,再加上这八月透凉的风寒人,勇气一点一点被磨光。
“不要算了。”我俯身去拾衣服,一如早上收回递给他馒头时的那种失落。
手还没碰到地上的衣服,整个人忽地就腾了空,被他打横抱着。
“我怎能辜负你的好意!”一如他夺过馒头,笑得开怀。
我伏于他胸口,没有回话,一如交出一个馒头般交出自己的一生。虽不是草率,但也绝对不是经过百般权衡之后作出的决定。
许是顾忌他上次醉酒的行为伤着了我,所以左朝兵迟迟不敢进一步动作。虽说同床共眠过不少时日,但一直是合衣相拥,对于我今夜里的主动,他却反倒不敢逾矩了。
吻了许久,那一双濡湿的唇略过我的唇,从我胸口扫过,停在脖颈处,流连忘返。
“嗯……”我一声嘤吟溢出口,他立马停了手上的动作,睁开不清明的眼望向我。
“月儿”他轻轻唤着。
心不是我想给便能给的,但是这副身子,如果你喜欢,便拿去吧!抽回环着他的手,绕到颈后,拉下了那系着肚兜的红绳。
“左朝兵,我拿几分心对你,你应是看得到的。所以,日后别负了我才是!”我再次把手环上他。
他显然很激动,半天没说出话来。
忽地一阵风,把窗子给吹了开,吹熄了桌上的蜡烛。屋里顿时一片黑暗。
“月儿,我饶是负了天下人也定不会负了你!”他颤抖着寻到我的唇,一记深吻。
情话甚是动听,可人若是无情,就算许下海誓山盟的承诺又能如何?
但愿君心如我心,不负彼此。我闭上眼不去想这一切。
可是……
身下传来的剧痛感不容我忽视他的存在,不是没有预料过,可当这事真真切切地发生的时候,却没想象中那么轻松。
他一动,我更痛,一股被撕裂之痛传来。
“痛?”他停住了动作,抬手抹去我溢出的泪。
“嗯……”我紧紧咬住下唇,额头上的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忍忍”他停了一会,微微抬身,又是一撞。
“嗯……”我的声音渐渐变了调。
待疼痛感过后,脑后竟冒出一丝愉悦感来,不知不觉,跟着身上起伏的人一起沉沦。
……
八月初微凉的天气,让床上躺着的人儿冷得蹙起了眉,不自觉地寻了温暖的地方靠了过去。
一只修长的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拢紧了怀中的人。
呼吸一深一浅,在这清晨的时光里安谧得很。十指相扣,发丝互缠,先一步醒过来的左朝兵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第一次有了此刻即是天涯的感慨,以往他一个人活得太累太累,可现在,有个人儿紧紧地与他纠缠在一起了。这一辈子,就算他想放开都不可能了。
“小姐小姐”门外云瑶唤得急,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小姐怎么还未起?
左朝兵见身边的人有醒来的迹象,立马穿了衣起身。“进来吧!”他一边对门外的云瑶说,一边给床上的人拢紧了被子。
“将……公子……”云瑶又唤错了,怎么将军还在?最奇怪的是,小姐竟还在睡。
“嚷什么……”我不太清醒地睁开眼,刚想起身,头便被扔过来的衣服给盖住了。我带着没醒过来的气扯下头顶的衣服,望向左朝兵。
“快点洗漱了出来吃饭。”他只是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公主……”云瑶过来给我穿衣,盯着我发呆。
我知道她也明晓我身上那些个深深浅浅的红印是怎么回事,倒也没多难为情。
“小姐……”半响她又自己改了口。
“这般吞吞吐吐就不可爱啰!”我自己下了床,有一瞬,竟有些站不稳。把棉巾放入热水中,拧干了覆在脸上,深深闭了一口气,人这才清醒过来。
“想问什么便问。”我把棉巾搁回架子上,云瑶立马过去收拾。
“公主……公主别怪云瑶多嘴。”她没敢回头看我,“云瑶跟着公主这么多年,看着公主受了这么多委屈,云瑶心里难受。”
我冷静地听她说着,不知这丫头到底想说什么。
“公主嫁给将军,云瑶是真心希望你们俩能幸福一辈子。可是……”她低下了头,又接着说,“公主自己却不相信幸福……”
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不就是怨我没拿真心对左朝兵么?“幸福不是你相信便能有的……”
“可是,公主,现在这样不是好么?”许是上次逃亡计划失败,她越发希望平安地过完这一生了。
“云瑶,我自有我的打算。”我冷淡地说,云瑶有时候也看得清得很。
“公主,云瑶还是那句话,不管公主做什么决定,云瑶都会跟着公主。”她端了水准备出去,“公主,若能平平顺顺,倒也不枉一生不是吗?所谓的自由,不过是心境罢了!”
不枉此生?我以为出了皇宫得了自由才谓不枉此生,所以唯一的希冀便是自由。自以为是地想逃离这一切,寻一处深山老林处,不与世人来往地自给自足地过一生。我终究是孤独惯了,思想都带着厌世的意味。可人不是一座孤岛,又怎能与世隔绝呢?
“云瑶,我懂的……”她顿了顿脚步,还是走了出去。一丝笑容凝在脸上。公主,云瑶一直那么俏皮没大没小,大部分是天生的性子,但还有一部分是想要逗公主开心。公主,你什么时候才能卸下那一身薄凉不肯亲近人的伪装呢!
云瑶说的话,我一字一句仔细思量着。其实我也明白是我自己害了自己。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从来不想拥有。若是我能放下这一身防备呢?
呵!人心薄凉,几分冷暖?关宸月,其实你才是最无情的那一个!
用过午膳,一行三人启程回了京城,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一语不发,静静地走着。
“左朝兵”我唤住牵着马儿的他。
他疑惑地望向我,牙白色的袍子被风卷起衣角,翩翩起舞。
“回去后你教我骑马可好?”我走到追风旁边,大胆地伸了手来模了模它的肚皮,它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向前走着。
“怎么突然想学骑马来了?”他拉紧了手中的缰绳,追风仰起头来叫了一声,停下了蹄子,又低下头去寻草。
“就是想学。”我抬手拂平被风吹乱的发丝。
他望着我笑了笑,“干嘛等到回去后,我现在就可以教你的。”
他朝我望的地方看了一眼,明了地说:“你们两人一起学,我教得过来的。”说着便把云瑶唤了过来。
“公主,我不敢……”云瑶害怕地说道。
“有什么好怕的?马儿又不会吃了你!”我呵她。
“会……”她抖着声音道。
“那等我学会了骑马,和将军一起回去,别怪我把你扔在这荒郊野外。”我正了语气吓她。
“公主……”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是小孩子的脾性。果真,记着这些琐碎事从来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左朝兵玩味地看着我,想不到我竟还有这一面。“你家公主吓你的。”他安慰云瑶。
“我说真的!”本来止住了泪的云瑶,听到我这话又哭了出来。
到最后,这骑马还是没有学,因为光是把这丫头弄上马就费了不少功夫。我又不惹撇下她一人让左朝兵去教我。所以最后只是与云瑶两人坐在马背上,任他牵着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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