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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执念如此 一眼万年

()张姐那个时候叫张美丽,是涛子同学的妹妹。她哥哥跟涛子从小认识,因为她跟在他身后一直哥哥哥哥的叫着,他从小成绩优异,也会辅导比他小的孩子的功课,那时候起,她的心里便有了他的影子。

他出去读书后,她不管不顾的也跟着去,父母气坏了,让她今后不要再回家,想不到她性格也刚烈,还真没回过一次。那时候工作不好找,她好不容易在一家饭店找了份洗盘子的活,那个晚上,老板就把她给奸污了。床头,留下一滩血,老板看了激动极了,“想不到你还是黄花闺女,妹子,你以后跟着我,我一定好好待你。”

那个时候她年纪小,也不敢报警,怕就此会离开涛子,她要守护他,于是,选择留了下来。

她与老板的事最后被老板娘现了,不但被打了一顿,还被赶了出去,临走时,老板娘甩给她一个她的包裹,嘴里骂了句“臭婊子,死不要脸。”就因为这句话,她心里恨恨的誓,一定要让他们后悔。

她进入了一家夜总会,下海做了小姐,性子里刚强的气质吸引了大批的回头客,她成为了这家夜总会的头牌,同时也认识了很多人。一次温存过后,给当时的工商所的所长一点暗示,所长当即就把那家店查扣了,又是罚钱,又是停顿整业,整整折腾了一年多。最后,那个老板破产了。

去的那天,她踩着七八公分的高跟鞋,坐在车里翘起二郎腿,等看到老板娘出来时,特意下车,岁了口痰,“臭婊子,没本事。”老板娘当即就认出了她来,想冲上去抓她,身后跑出来好几个保安模样的人,给了老板老板娘几下,当即打倒在地。

那之后,她把名字改为张美华。

张美华在这个城市落定下来,夜夜笙歌,从这个男人到那个男人,心里却只住着一个人。他们有好几年的时间不在一个城市,最后还是张姐打听到了他。

再次相逢时,他已经是乘龙快婿,她也已经成为了妈咪,她知道如今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他,可她还是不愿离开他身边,她就是那样固执的人,一旦认定的事,就不会改变了。

这倔强的性格,注定要在红尘中飘泊。

于是她来到了c县,利用自己的关系网,一点一滴干起来,等攒到了足够的钱就开了这家c县最豪华的夜总会。从此之后,他生意上的往来,都带到这边来。

涛子达以后,再一次去了老家,那时,他才知道父母早已经不在了。二姐彻底疯了,等再次见到她时,早已不成人样。他狠狠的揍了二姐夫,他身后的弟兄又给了他好几下,听说没几日便断了气,他家的人碍于他的势力,只得忍气吞声。他将二姐送到了最好的精神病院,派了专人照顾,可没多久,她自溢身亡。

他也帮大姐离了婚,告了那个村支书,做完这一切,大姐问他,“涛子,你现在心里就好过了吗?”涛子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的流泪,那么大的一个人,就抱着大姐默默流着泪。

“涛子,大姐二姐牺牲自己不是让你这么回报,而是让你幸福的啊,可你为什么就不幸福呢?”大姐流着泪问他,他默不作声。

一个月后,大姐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她留下一封信,信上只写了短短几个字,“从现在开始,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大姐走了后,涛子将自己的外甥女接了过来,当时她年纪也十一二了,可一直没好好读书,也试着将她送进当地的小学读书,可怎么也跟不上这边的节奏,没法子,涛子只得将她送了过来,当个服务员。

说到这,张姐忽然停顿下来,问我,“你知道这外甥女是谁吗?”

我看她的神情,隐约猜到了点,“难道是喜儿姐姐。”

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后来才娓娓道来,“是喜儿没错。”

“喜儿是个可怜的姑娘,从小得不到家人的关爱,因为是女孩子,也受到了很多的歧视。刚到我这边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动作又笨拙,好在她手脚还算勤奋,渐渐的,也干得有起色了。”

涛子与他妻子的感情一直很淡,也难怪,他本身就是冲着钱去的,等生完张博,基本上就不常回家了。她也是高傲的人,涛子在外沾花惹草,从不去说,从不去劝,渐渐的,夫妻间的感情就越冷淡。老爷子去世后,他更是肆无忌惮,有时候好些日子不回家了。

男人有时候不就是小孩吗?女人要哄,要宠,像她从小是手掌上的宝贝,哪受得了这种委屈,也难怪他们最终离婚。

要说这件事涛子最后悔的还是没能好好待他儿子,这小子从小跟着他母亲长大,连父亲的面也难得看过几回。好几次涛子买了玩具,被他母亲给扔了,如此几次,涛子就没买过东西给他儿子了。父子间生了间隙,可不比母子,两个男人之间,有条鸿沟是跨不过去的。

她说到这里时,我忍不住想起那个青涩的少年,叛逆,冲动,可他心里明明是需要父亲的关爱来着,可骄傲与自尊让他放不下,除了选择拒绝,别无其他选择。

如此,便断了父子间的情分。

“其实他心里是在乎这个父亲的,要不然,也不会特意问我他爹的事了。”我突然插了一句,张姐茫茫然的看着我,不说话。我继续说到,“张君涛也是,心里其实是爱这个儿子的,可好久不曾亲近,他都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他们实在是奇特,明明心里有对方,可嘴上却要说些伤人的话,以为这样就可以骗得过自己,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也许吧。”张姐轻轻的应和。

随即,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还记得上次那个李老板吗?”张姐忽然问我,我思索了好久,才想起那个胖胖的油腻的家伙,坚定的点点头。

张姐忽然激动起来,“就是这个老混蛋,早就看涛子不顺眼了,那次的事情弄大了他们之间的矛盾。之后太平了一段时间,涛子也轻敌了,以为这事就过了。好些时候都没出什么问题。后来,涛子干起了走私货物的买卖。一开始没什么事,大家也都相安无事,渐渐胃口大了起来,上次弄了一大批的货物,已经到了海关了,那边的关系也已经打通了,不知怎的竟被人举报,举报人将底交代个底朝天,这下完了,被警察知晓后全都查扣了。警察顺藤模瓜就查到了涛子头上,不但查扣了他所有的货物,连带着厂子也受了影响,停顿整夜了好些日子。涛子后来知道是李老板搞的鬼,但也没办法动他。更加糟糕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上家知道后,马上就来索赔款子,涛子一再央求,也不依不饶,没办法只得跑去加国问他前妻要点款子。她念在以前的恩情上给了他一笔钱。回来后先将钱还清,随后准备干票大的捞回来。那时候他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我多次劝他不能这么干,还在风头上,总得避避风头吧,可他就是不依不饶,偏要将损失的钱给补回来。我也劝不住他,除了派人暗地里调查外,其他什么都帮不了。这不,还是给人暗算了,下了套,现在涛子什么都没了。”

她说到这,眼泪又流下来,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她说的极快,上下嘴唇不停抖动,甚至于会反复重复同一句话,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此时的她,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我前后算算出事的时间,正是高三刚开学的那段日子,那天还去过他那里,可他除了安慰我,什么也没有透露出来。我好恨当时的自己,为什么就不多问他些情况,哪怕知道些,还可以安慰他一下,可他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涛子的厂子,要是早一点关门,受的损失还会少一点,可他担心要是你知晓了,会影响你的考试,因此才一直硬拖着,白白损失好多钱。晓晓,这些年我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别看他花钱无度,可他心里都是有打算的,只是面对你,不知道为何总是做些奇怪的事情。我劝他别这么干,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他说,怎样也好,也不能毁了一个孩子的未来。他给了你未来,却给自己找了麻烦。”

此刻,我的眼泪终于无声无息的落下,长大后哭过几回都能数过来,上一次还是在这边被成哥差一点羞辱时,可就算那个时候,也只是倔强的昂起头,可为何,今日,眼泪会控制不住的落下来呢?心,紧紧的,感觉就要憋不过气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出了什么事,总会去找他,虽然心里很不愿意去寻求别人的帮助,可面对他时,却是轻松的,因为他不会对你提要求,他是个温暖的人。

圆圆曾经问过我跟他的关系,从她那过分关切的眼神中,我看出了她的疑问。“圆圆,他只是张博的父亲,对我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想他愿意帮助我的原因隐隐仅仅是出自于可怜我而已。”

我不知道张君涛内心是怎么想我的,但我一直认为他对我的关爱是出自内心的,而不是其他想法,因为,他清澈的眼睛告诉我,这世界上有无数的恶人,可他绝不是那一个,哪怕在生意上他会凶残的对待别人,可绝不会如此这般对我,因为我就是知道,他心中的温暖。

听得出张姐对我跟他之间关系的怀疑,也试图打算澄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话到嘴巴还是咽了下去,说出来又能怎样呢?也许,在别人看来这只是我的掩饰而已。别人既然认定她内心的想法,又何必解释。

最终,我什么也没说。

“他说去哪了吗?”

“没有,昨天来到我这边,看他神情不对,他告诉我不打算在这边撑下去了,打算去外面看看。问他去哪里,他怎么也不肯说,只是表示要是以后展的好的话,就把我也带走。”忽然,她顿了顿,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可依稀还听得到。

“涛子,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直截了当的问他,他看着我的眼睛,很坚定的说,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很感激。”

“不,我不要你的感激,什么人都能感激我,就你不行,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结婚我等你,你离婚我等你,你有钱逍遥我等你,你现在破产了,我等你娶我。为什么就不能要了我呢?难道因为我脏,还是因为你心里根本就没我。”

“美丽,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人,哪有脏不脏的,要说脏,你觉得我能干净到哪里去,为了我牺牲的姐姐们能够干净到哪里去。我感激你,因为要不是有你的鼓励,我想走不到这么远,可如今,也已是回不了头了。”

“我心里清楚你对我的感觉,可我不想再耽误一个好姑娘的未来了,张博的母亲已经被我耽误了一辈子,不想再伤害任何一个人了。美丽,你好好找个人嫁了吧,我不会再结婚了,这辈子,一个人过,也挺好。”

“晓晓,他竟然对我说情愿一个人过,也好比跟我一起过,为什么啊,难道我真有这么差吗?他竟然不愿意要我。”呐喊声中似有不平,于是,语调听着也怨恨起来。

“张姐,他绝不是这个意思,我想,他是希望你能够找到更好的归宿,或许,他是对的。”“知道我的亲身父亲在得知我母亲怀孕后怎么做的吗?他逃跑了,留下我母亲一个人,这样的男人才最可恶。既然你不想负责,那就不应该开始,张姐,他离开你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他知道,他负担不起你对他的感情,难道不是么?这些年,你对他的好,他怎会不知。他当时选择留下,是因为他可以保护你,而今,他自顾不全,自然希望不会连累到你,说到底,其实他是喜欢你的,如若不是,又何必等到今天才匆匆离去,离去前为何又来见你一面呢?”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也许是自己说的话打动了她,抽泣声渐渐小了起来,最后她说,“我好像能够明白涛子为何待你这么好了。很多情况下,你的心思跟他一样,深沉内敛,从不表露心迹,可是又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也许,他是看到了年轻时候自己的影子吧。”

我不知道张君涛年轻时是什么样子,其实,对自己也谈不上很了解,对于我这样一个性格的人,自己也有些讨厌自己,更何况别人。可自己的运气却一向很好,总能遇到几个愿意陪自己走一段的人。

离开时,正巧遇到喜儿姐姐,她依旧是当初那副样子,什么事都喜欢拿来说事,有时候,自己很羡慕她,能够想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怕得罪别人,回过头想想,这也未必坏到哪里去。

一个人,如果活得不舒坦,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喜儿姐姐,活得坦坦荡荡,这或许,也是张君涛对她隐瞒身世的原因之一吧,对他来说,再也不愿意承受亲人离去的痛苦与那些误会了。既然喜儿这样过的快乐,何必一定要说出来自己的身份呢?简单,快乐,不就是人活着的追求吗?她已经拥有了这些,又何必自作烦恼去破坏这个平衡呢。

“晓晓,跟张姐没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吧?”

“当然没有啊,只是考完试才有空,就过来看看你们,喜儿姐姐最近好吗?”

“你个小丫头总算想到我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把姐姐给忘了呢?嘻嘻,还好啦,我么,老样子啊,告诉你个秘密,”她忽然神神秘秘的对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吃了一惊,随即高兴的笑起来,“真的吗,喜儿姐姐,太好了太好了。”

“哎呀,你轻点,别被大家伙都知道,多难为情啊。”她边说边看了看左右,这个动作看着更让人笑。

“喜儿姐姐,我相信你喜欢的人,一定会像你喜欢他这般爱护着你。”我很认真的对她说。

“恩,我也觉得,看到他,心里就想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晓晓,你会祝福我吗?”

“那是当然的。对了,什么时候带我看看姐夫啊?”我狡黠的笑着,她忽然娇慎起来,“什么姐夫,我跟他的事还不一定呢?”

“哦,是吗?”我对着她笑。

“哎呀,好啦好啦,不说了,我还要去忙,先这样了。”说完匆匆离开。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更加理解张君涛,不一定要知道真相才能够活得快乐,只要你在乎的那个人过得好,真相究竟怎样,又有什么重要的。

想到这,我心里也忽然释怀了,曾经十分好奇过自己的身世,也问过外婆,可她却说不知道,为此还闹过好一阵个脾气。现在想来,都是不必要的。既然当初他选择抛弃我们,为何现在我要去好奇他是谁呢?

重要的不是纠结过去,而是期待未来。

不念过去,不畏将来,这么浅显的道理,直到今天自己才深深领悟。

谢谢你,喜儿姐姐。

谢谢你,张君涛。不论你在哪里,干些什么,都希望你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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