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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善若将最后一个包子放上蒸笼,这才松了口气,顺势靠到了墙上歇了口气。

芸娘歉然道:“善若,倒是害你这般奔波。小伍也真是的,悄声不响地去喊你来,让你为难了吧?”

庄善若看着芸娘的右手裹了厚厚的纱布,道:“芸娘姐,说这话便是见外了。”

芸娘知道庄善若心性,也就不再说客气话了。她原先伤了手的时候也曾想到过让庄善若过来救急,可是再转念一想,这忙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十天半月,许家的情况又是错综复杂。即便是庄善若自己愿意,怕也会有诸多不便之处,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芸娘见庄善若眼中带了倦色,知道四更天便起来赶路,到了连歇也没歇上一回,便马不停蹄地包了十几笼的包子,着实是累坏了。芸娘心里不由地又对她亲近了几分。

庄善若问道:“芸娘姐,你这手,没大碍吧?”

芸娘抬了右手,正要说些什么,贺三侧了身子怀抱了一捧劈柴过来,道:“说起来也算是横祸了,那把菜刀日日用来剁馅儿,用得时日久了,这刀柄处便有些松动了,我们倒也没留意。芸娘用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菜刀生生地离了刀柄飞到空中,翻了一圈,恰好砸到芸娘的手背上!”

“好险!”庄善若惊呼道,她见过那把用来剁馅儿的菜刀,刀刃足有两寸厚,被贺六磨得雪亮,这样的菜刀伤到手上,光是想想便胆寒。

芸娘看了心有余悸的贺三一眼,笑道:“幸亏只是伤了手,若是伤了别的,更是了不得,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贺三目光爱怜地落到了芸娘的右手上。道:“善若,你是没看见。那日厨房只有芸娘和大妮在,等我从外面开了铺子进来,倒是吓了一大跳。地上流了一滩的血。芸娘煞白了脸握了右手,手上还不住地滴着血,大妮在一旁哭得什么似的。”

芸娘不以为意地摇摇头,道:“善若,你不知道,他事后还训了贺六一顿。”

庄善若奇了:“和贺六哥又有什么相干?”

芸娘眼角闪过一丝促狭,道:“他是嫌贺六将菜刀磨得太快了!”

庄善若忍俊不禁,贺三夫妇伉俪情深,可见一斑。

贺三却是正色道:“都怪我没本事,让你日夜操劳。不单受人欺凌,还无端受了这样的苦,唉!”

庄善若心中感怀,芸娘倒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竟能遇上贺三这样真心待她的。她见气氛有些沉闷。便道:“贺三哥,等过段日子生意好了,你多给芸娘姐雇几个人就是了。一个专司剁馅儿,一个专管烧灶,少不得将那包包子的活给我留着!”

芸娘闻言哈哈大笑。

贺三也咧嘴一笑,道:“费那些劲干什么?若是生意真的做大了,雇个管事的管着铺子。让芸娘继续当她那大小姐就是了。”虽是玩笑,可也有几分真意。

芸娘目光闪动,道:“善若,有这样的好事,你可得替我记着!”

几人说说笑笑,倒将疲倦一扫而空。

此时。大妮怯生生从灶台旁起身,问道:“芸娘姐,你看这火差不多了吗?”

庄善若原先只想着不耽误今日的生意,忙得连口水也没顾得上喝,不过和大妮匆匆打了个招呼。这时候才有空细细打量她。

不过一个多月不见,大妮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脸上褪去了菜色,呈现出少女特有的白皙与红润;身上也不再是辨不出颜色的破衣烂衫了,而是穿了件芸娘未生育前的旧衫,穿在身上虽有些宽大,但是鲜艳的颜色衬出了她几分姿色。不过,即便是外表变化得再多,大妮始终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也不敢抬起眼帘看人。

芸娘看了看扑扑冒着蒸汽的蒸笼,又俯身看了看灶膛,道:“刚好,过一会儿你将柴撤掉两根,若是火太旺了,包子蒸得可要炀了皮了。”

庄善若奇道:“看来连烧火也是门学问?”

“怎么不是呢?若是按我爹以前的做法,连那和面的水也不是随随便便能用的,山泉最佳,井水次之,实在没办法了才用的河水。”芸娘正色道,“这火候也是顶要紧的——火太小了蒸不熟,火太大了炀了皮,总要不大不小,蒸出来的包子才是外皮完整,馅料熟得刚好,最能保持鲜美滋味。”

庄善若频频点头:“受教了。我原先只当炒菜看火候,没想到蒸包子也要看火候。”

芸娘脸上带了自得之色,道:“现在这包子我也只能因陋就简了,讲究不了那么许多。可是,单单有一样,我可是怎么也要坚持的!”

“哪样?”

“缘来包子铺以前不卖、现在不卖、以后也不卖隔夜的包子!”

庄善若点头,上回在铺子里,她便亲眼看到芸娘自己用隔夜的包子果月复,迟疑道:“若是包子剩得多,不如隔日贱卖了,总有人乐意的。”

芸娘坚定地摇摇头,道:“这可不行,为了那几文钱将老祖宗的招牌砸了可使不得!现在天气凉了,当日卖不完的包子放了一晚坏是不会坏,可是重新上锅蒸后,那卖相那滋味全都是大打折扣的,这样的包子若是以前只能是倒在泔水桶里拿去喂猪的!”

“喂猪?”那也太浪费了些吧?

芸娘笑:“以前不觉得,现在让我将隔夜包子拿去喂猪倒是比割了我的肉还疼。不过,不论怎么着,缘来包子铺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可不能再自毁招牌了。眼前损失点小利,为的是以后的大利。”

庄善若叹服,即便芸娘以前是诸事不管的大小姐,可耳濡目染,做生意的道理也是比寻常人懂得更多些。

两人在说话的时候,大妮只是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地去看看灶膛。

庄善若见大妮拘谨,问道:“大妮,在这里可还习惯?”

大妮脸上泛起了红晕,低了头,道:“许大嫂,有芸娘姐照顾着一切都好。”

庄善若见惯了大妮老实本分的模样,也并不觉得奇怪。

芸娘嗔道:“大妮,什么许大嫂,没的叫生分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姐,也叫她一声姐就是了。”

大妮从善若流:“善若姐!”

庄善若轻笑:“大妮,芸娘姐最是和善不过,你且放宽了心。”

芸娘扑哧一声笑道:“善若,你给我找的这个帮手,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太拘谨了些。你猜头天来小伍带她过来的时候叫我什么?”

“什么?”庄善若对大妮很是怜惜。身为长女,上要替母亲分忧,下要拉扯弟妹,却从未替自己打算过。

“老板娘!”芸娘又笑又叹,“吃饭的时候只低着头光吃白饭,也不知道夹菜吃,若是外人见了,还当我们铺子苛待伙计呢!”

庄善若看着更见局促的大妮,笑道:“芸娘姐,大妮老实本分惯了。”

“做女孩子的太过老实也不是件好事,容易被人欺负。”芸娘若有所思地道,“不过她性子和顺,做事又勤勉,若是愿意在我这铺子里做下去,我倒是巴不得呢!”一边用左手亲昵地搂了搂大妮单薄的肩膀。

大妮感激地看了芸娘一眼,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这一锅包子蒸好了,庄善若与大妮合力将蒸笼从锅上抬下来,放到里面的灶上温着,然后又将两外几个蒸笼叠上去。

“芸娘姐,今儿做了好几笼的黑木耳猪肉馅儿的,这么多,卖的出去吗?”

“怎么卖不出去?你不知道,除了偶尔卖的野味包子,就属这黑木耳猪肉馅儿的卖得最好了。”芸娘取了一块干净的纱布搭在了蒸笼上,“每日一拿出来便卖了个精光,就是快入冬了,这黑木耳可难找了。若是从干货店里买了来用,又下不起这本钱;若是水涨船高将包子涨价,怕是没人买这个帐。我正为难着呢!”

“也是,黑木耳说起来也算是一味山珍,寻常人家过年过节才吃上几回,这黑木耳猪肉馅儿的包子不过六文钱一个,谁也都买的起。”

“这是这个理儿呢!”芸娘皱眉,“没了这黑木耳,我正寻思着用什么替代才好呢!”

庄善若思忖着道:“冬天山里怕是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下年春秋的时候多采些干木耳备着才好。”

烧火的大妮咬了咬嘴唇,嗫嚅了下:“冬天,山里也有……”

她的声音太低,没有人听见,倒是贺六大大咧咧地将头探进了厨房,道:“听说小伍和善若妹子都来了?”

“贺六哥!”庄善若笑道。

“倒是小伍这家伙,不声不响地搬了个救兵回来!”贺六满脸喜色,“害得我们仨愁了一个晚上,也没睡个囫囵觉。”

芸娘嗔怪道:“贺六,你还说嘴!小伍可是城里城外跑了足足两趟,善若怕也只睡了几个时辰!”

“嘿嘿,嘿嘿!”贺六有些不好意思了,“小伍人呢?”

“在楼上睡着呢!”芸娘叹道,“租了辆马车,夜里跑了两趟,我听他躺下去就打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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