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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枚赤金镯子上。

许陈氏看向庄善若的目光难得的温和,道:“大郎媳妇,难为你了。”

庄善若摇摇头道:“娘这话说的,这不过是我该做的。”这枚赤金镯子是嫁过来第二天敬茶的时候许陈氏给的,为了给许家做脸面,她每日沉甸甸地戴着,破嫌累赘。反正她打定主意,离开许家的时候,除了自己的东西和两身的换洗衣裳,别的什么也不带。此时不过是提早完璧归赵罢了。

许家玉道:“等等!”然后跑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一个首饰盒子,盖子一翻,将里面的头面首饰尽数倒在桌上。

庄善若看去,有几支金银簪子,金项圈,宝石戒指之类的。她突然想起许家宝本还有支镶了东珠的簪子,那珍珠被许家安讨了来碾成珍珠粉给她敷脸用了,心里不禁一阵可惜。

许陈氏看向许家玉似有不忍,这些首饰还是她给女儿一件一件攒着当嫁妆的呢。

童贞娘看不下去了,看这架势,她也得拿出几件值钱的首饰出来才下得了台。可是,她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阵,每一样首饰都是她心爱的,没一件她舍得拿出来。

许家宝也有些站不住了,使劲地拿眼睛觑她。

童贞娘只得讪讪地道:“我那还有几件不值钱的,等我一并拿过来。”心里只叫晦气,这是怎么回事,许家竟然落魄到变卖首饰细软的地步了吗?

许陈氏却一搭眼皮道:“二郎媳妇,你那些首饰都是你陪嫁过来的,先留着吧。这些首饰再加上我的凑个两百两也尽够了。”

童贞娘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好露出来,垂了眼睛恭敬道:“是。”

“娘。我那里还有几两银子。”许家玉补充道。

“够了,难为你了。”许陈氏转过脸来,像是对庄善若也像是对童贞娘。道,“你们放心。这些首饰我拿去当个活当,等有钱了再将它赎回来就是了。”

庄善若毫不在意。

童贞娘却心里暗道,你骗鬼咧,全家上下能凑出个七百里已经是烧高香了,这两年恐怕都没多余银子了。

许家玉却道:“娘,活当怕当不了好价钱,不如死当。”

许家宝也道:“是。等有钱了,再给妹子买更好的。”没人想到庄善若的赤金镯子,大概这本是许陈氏的,也算不到庄善若的名下。

许陈氏只得长叹一声。便是再心疼女儿也是无可奈何了。

是夜,庄善若吹熄蜡烛,安然卧下,合上眼睛,却是了无睡意。自从嫁到许家这三四个月。许家可谓是大小祸事不断,没过过几天顺当日子。

庄善若突然想起那个神婆王仙姑言之凿凿说她命里带煞,专克亲人。想到这儿,她不由一哂,她什么时候信过这些无稽之谈?

婚前刘春娇曾偷偷告诉她。她和刘昌两人八字犯冲。这会子不也是夫妻恩爱,还怀了身孕,若是他日顺利地诞下麟儿,更是羡煞旁人。看来命格八字之说是做不得准的。

“媳妇,你笑什么?”

“没什么。”庄善若没想到自己竟然笑出了声。

“委屈你了。”许家安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裹住了庄善若露在外面的手。

这只手温热厚实,庄善若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来。虽然他们夜夜共卧一榻,可是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等我病好了,赚了钱,再给你买个更大更好的金镯子来。”

庄善若忍不住心中一暖,没想到许家安倒是放在心上了。她哪里表现出委屈了?却是这个许大郎,清醒了一些后也能说些宽慰体贴的话了。她忍不住道:“大郎,你可知道你得了什么病吗?”

许家安迟疑了一阵道:“痴病!”

庄善若倒是一愣,旁人都说他傻了,他却道自己是痴了。果然是痴病——为情所困,为情所痴。

许家安侧过身来,将庄善若的手握得更紧,道:“幸亏你不嫌弃。”

庄善若心里一阵赧然,他果然是痴,看不穿她的真心。她怎么不嫌弃?嫁过来的第二日便早早地取了和离文书,只想着择日离他而去,只不过是迫于现实,暂时按捺住了。

庄善若在黑暗中心虚地沉默了。

许家安又往庄善若那边凑了过去,滚烫的鼻息喷在庄善若的颈项,痒痒的。

“媳妇……”

“做什么?”

许家安没有说话,只是握了庄善若的手慢慢地贴到了自己的脸上摩挲着,喃喃道:“媳妇,你真好。”

细密的胡渣轻轻地刺着庄善若的手背,她突然从心底涌起了一股别样的滋味,像是有人取了一根羽毛在细细地撩拨着她的心。庄善若赶紧抽回了手,翻身朝外,裹紧了被子,淡淡一句道:“晚了,快睡吧!”一颗心却是兀自跳动不停。

黑暗中,庄善若感觉到旁边的那个炽热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微不可闻地出了一口长长的气,也沉默了。

隔了一日,天还刚蒙蒙亮,许家人陆陆续续地都起身了。

许陈氏对着一碗粥发愁:“今儿聚福钱庄的人过来,可咋好?”

“娘,你再吃点,可别将身子拖垮了。”许家玉将粥碗往许陈氏那边推了一推,自己却也是只吃了半个馒头。

“吃不下,我这心里可是堵得慌。昨夜守着你爹,他可是辗转了一夜,也没闭眼,天快亮的时候才撑不住迷糊过去了。”许陈氏的一张脸现出了老态,头上又勒了条带子。

童贞娘有气无力地咬着半个馒头,懒得搭腔,心里直后悔,早知道这样,就该带着元宝在娘家多住上几日,等避过了这风头再说。

“聚福钱庄的人也不过是要钱,这三天的利钱都准备好了,他们来了给他们就是了。”许家宝说的是毫无底气。

庄善若给许家安添了一碗粥,全家也就他胃口照旧。若是聚福钱庄的人只是为了钱,那么上次便不会那么嚣张。庄善若隐隐地觉得那些人恐怕是意不在此。

“万一……”许陈氏沉吟道。

许家宝道:“若是他们逼得急了,我们昨儿兑了二百两的银子,总能缓缓。”他说这话的时候朝童贞娘看了一眼。

童贞娘装作没看到,低了头夹了一块酱瓜在嘴里咬着。这个二郎真是猪脑子,欠五百两是欠,欠三百两就不是欠了?昨晚刚商量得好好的,将这童家的二百两还回去。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等以后许家缺了银子还能找童家补个缺。再说了,聚福钱庄可不是好糊弄的。

这一日许家人都是心神不宁,许家宝更是时不时地跑到院门外瞅一眼。

“前日那聚福钱庄的龙二管事放出话来,说是今日再过来,不知道会是怎样?”许陈氏头痛不已。

许家玉宽慰道:“聚福钱庄生意做得大,未必记着这桩,那日怕是不过危言耸听罢了。”

许陈氏摇摇头:“你爹也惦记着,才一会便问了我三遍。”

许家玉脸色一黯,道:“娘,我见爹这两日喝了这么多的汤药,也不见好,反而是一日比一日差下去了。”

“胡说!”许陈氏强撑道,“你定是看错了,我怎么看着你爹的精神倒是大好了呢。”

许家玉眼角含泪,道:“要不,想个办法再请刘郎中给看看?”

“唉!我也想,可我们家眼面前这样,哪里能走得开人呢?”许陈氏颓然道,“你爹害的是心病。若是今儿聚福钱庄的人不来才好,拖一日也是一日。”

童贞娘快嘴道:“娘,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即便是多拖了一两日,去哪里凑这五百两?”

许陈氏点点头,道:“这个你爹自有安排。”

“自有安排?”童贞娘倒是奇了,说句不好听的,许掌柜病得就和死人差一口气了,话都说不利索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办法?

庄善若也暗自称奇,怪不得看许陈氏这几日行事虽慌乱但还有章法,看来是许掌柜在背后授意,就是不知道许掌柜还有什么法子能带着许家度过眼前的难关?

许陈氏见两个媳妇心里都在嘀咕,脸上也没露出什么来。

许家宝却是按捺不住了,道:“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

许陈氏这才慢悠悠地道:“是你们爹嘱咐的我才没说。其实也没什么,前儿后半夜,你爹让我扶着起来,伺候了笔墨,亲自写了一封信给宗长借六百两,昨儿一早便送到驿站寄往京城大老爷家了。”

“咋是六百两?”许家宝忍不住道。

“还是爹想得周到,多些银子在手里总能安心些。”童贞娘吁了一口气,原来老头子还留了这一招呢。怪不得不顾死活,定是要凑出两百两还给童家,原来这硬气就硬在这儿。

庄善若心思缜密些,这信就是再快,一来一回也得花上七八天,万一聚福钱庄的人逼得急了,也是不能成事。庄善若转念一想,是了,怪不得多借了一百两。聚福钱庄求的是钱财,用银子来换时间总是能成的吧。只是不知道许掌柜在给宗长的信里有没有将这缘由交代清楚?不过按照他的性子,怕也只是含糊过去了吧。

众人这才暂时放宽了心思,呼吸也顺畅了起来。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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