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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出更的梆子都已经敲过了。叶敏文玩儿了一天累坏了,在车上就伏在雨澜的怀里睡着了。到了家,雨澜先叫人拿了厚厚的披风,叶邑辰把儿子包在披风里,一路抱着回到了正院。

先安置了叶敏文,两个人才回到正房梳洗。换了中衣躺在榻上,雨澜想着这一天的事儿,一时有些睡不着,就问叶邑辰:“祖父和都和你说什么了?说了那么大一半天!”

叶邑辰笑着把她搂进了怀里,轻描淡写地说:“也没什么,就是和我商量了一下三舅兄的事情,并且讨论了一下杨家的未来!”

“什么?”雨澜吃了一惊,“这种事,祖父不和父亲叔父们商量,怎么和你一个外人商量?”

“我怎么就是外人了?”想起当初为了娶到雨澜,可是像老太爷承诺了,要尽力扶持杨家,没想到老太爷今天就真找他商量起杨家的事务来了。

叶邑辰对“外人”这个词显然很不满意,伸手在她鼓涨的胸脯上捏了一把,雨澜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王爷……”赶忙抓住他作恶的手,俩人紧紧贴在一起,她一下就感觉到了他身体上的反应。雨澜的呼吸就变得有点急促起来。

叶邑辰玩儿得太过火,自己把持不住。依依不舍地把手从她的怀里抽出来。“四老爷这次回来,萧宗昌怕是不会那么容易让他谋到好缺!”他又把话题转了回来。雨澜才想起萧宗昌是萧党的领袖,他是吏部尚书,四老爷原来是正四品的知府,正四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么调任迁转,萧总昌这个吏部尚书是最有发言权的。

雨澜就有些奇怪地道:“萧家和杨家没有什么仇吧?”

叶邑辰亲了亲雨澜的鬓角,笑着提示她:“眼光放长远点儿,这不是私仇的事儿。”雨澜照着他的思路想了想,豁然开朗道:“我明白了。杨家是太子妃的娘家,萧宗昌卡死了四叔的升迁之路,众人只会觉得太子失势,连外家都跟着受到了牵连。太子自然声势更减。”

叶邑辰高兴地亲了亲雨澜的鬓角:“我媳妇真聪明!”

雨澜有些担心地道:“那怎么办?”

“这些事自有你们家老太爷去操心,就是我也管不到,你就别操心了!他要是连这点子事情也办不好,又怎么能够屹立三朝不倒!”

雨澜原来还以为老太爷想在这件事情上请叶邑辰帮忙,原来不是。叶邑辰感叹了一声道:“杨家,毕竟根基太浅。”老太爷崛起之前,杨家只是普通的人家,大家族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比较欠缺。那就是人口太少。

人少,就不可能有很多人才,一个家族想要兴旺发达,绵延数代,没有人才是肯定不行的。

叶邑辰道:“杨家日后能不能成为真正的豪门,就要看三舅兄的了!”

“真的?”雨澜没想到他对承宗的评价这样高。叶邑辰笑着模了模她的脸颊:“老太爷也是这样认为。所以,他想我动用军中的关系,安排三舅兄到各处走一走看一看。”

“这……”她本来以为老太爷看到了承宗的潜质,会把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呢。没想到他会这样安排。“那三弟弟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叶邑辰笑着道:“这件事就是三舅兄提出来的。”

雨澜微微一愣。古人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那个时候的交通条件极端落后,很多人一辈子没有走出自己生活的方圆十里之地,出个门麻烦不说,甚至连安全都没有保障。

那时候出门太辛苦了,所以承宗光是有这种想法就已经叫人十分佩服了。一般的举人如果这一科不中,无不是回家刻苦攻读,准备着下一科的考试,承宗这样,还真是与众不同。

大概,也是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吧!

雨澜也有些释然了,自古以来,能够成就大事业者,哪个不是对自己怀有绝对自信的人。

“那王爷答应了吗?”

“只是小事一件,自然没有什么不答应的。”叶邑辰一顿,又道:“三舅兄这一科没中,对他而言,绝对是件好事!要不然少年进士,一番风顺,就算表面上不表现出来,也难免目下无尘,这样多受些磋磨,先到外面见见世面,回来老太爷再带在身边教两年,将来光大门楣不在话下!”

雨澜对承宗的选择自然是极为赞成的,可是想了想,又觉得有些问题:“三弟弟年纪也不小了,太太也该给他张罗婚事了,他这样一走,婚事岂不是要耽搁了。”

叶邑辰笑了起来:“大丈夫何患无妻,以后三舅兄前程不可限量,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得,自然也不急在这一时。本王娶你的时候,可比三舅兄大多了。”

雨澜嗔道:“你和三弟弟怎么能一样!”你此前有过一个老婆了好吗,儿子都好几岁了。想了想她也就释然了,现代社会那些事业小有成就的,哪个不是三四十岁才结婚的,承宗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

她才惊觉自己已经被这个古代社会慢慢同化了,连思维方式也慢慢变得和古人差不多了。

“既然祖父和王爷都觉得好,那必然就是好的。就是不知道三弟弟什么时候出发,走哪一条路线,要带些什么人服侍?”一边说着一边就想,明天要和钱妈妈商量商量,送点儿什么东西给承宗饯行才好!

“这些事定下来了自然会通知咱们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雨澜想想也是。承宗连科考案这么大的事都撑过来,出去旅游一圈,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叶邑辰就叹了口气:“老太爷没养出好儿子,却养出一个好孙子!”语气中不由有几分羡慕。

雨澜忍不住啐他一口:“有你这样排揎长辈的吗?”

叶邑辰却并不把几位老爷放在眼里,“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忍不住伸手模了模雨澜的肚子:“都说外甥像舅,要是咱们的儿子能有三舅兄这份心性本事就好了!”

没过几天就是承祖成亲的正日子。雨澜的贺礼早就送过去了,她自己不方便去,从新娘子送嫁那天起,就把晓月派了过去,到了正日子那天,又督着叶邑辰去吃酒。搞的叶邑辰哭笑不得,一个劲地表示自己从来没有忘了这件事。

等叶邑辰喝得微醺回来,雨澜让他讲讲婚礼办得怎么样,摆了几桌,席面办得如何,叶邑辰倒是被她问住了。最后只好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只管吃酒,哪里管的了这些七零八碎的事情。”

雨澜气结。

好在晓月把大部分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事无巨细地向雨澜汇报。新娘子听所陪嫁有两万两,单是嫁妆就有一百二十八抬,装得满满的,一根指头都插不进去。从韩国公府抬到杨府,也是阖城围观,人人艳羡。二太太脸上有光,欢喜的不得了。

雨澜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韩国公府,太祖的时候被称为“第一公卿”,本朝虽然有所没落,不是皇上身边第一宣力的大臣,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朝中和军中仍有不可小觑的实力。雨澜早就听说这韩国公府的十一小姐在家里很受父母和祖父母的疼爱,能为她置办这样丰厚的嫁妆也在情理之中了。

因为刚刚出了科考案这件大事,杨家早就成了朝野中的焦点,所以老太爷一再要求低调,饶是如此,内院外院还是一共摆下了六七十桌,又亲了著名的三大戏班来唱戏,里里外外的人都很满意。

只可惜晓月进不了新人的新房,看不见新娘子,好在没有几天,二太太就亲自领了新娘子来串门,算是满足了雨澜的好奇心。

雨澜这段日子身子骨渐渐好了,回了一趟娘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就亲自去门口把二太太和新嫂子接了进来。一道同来的还有二姑娘雨嘉。

到了正房分宾主落座,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天气渐热,行了一路,虽然有丫鬟打伞,可是众人还是额头见汗。雨澜身子弱,不敢在屋里用冰,只是四下里窗户都开着,雨澜就歉然道:“我身子弱,用怀着孕,王爷不叫用冰……”一面吩咐丫鬟道:“快些端些冰镇的绿豆汤和酸梅汤过来,还有用井水湃过的西瓜,也上些上来。”

小丫鬟递了用冷水拧过的帕子,却是二太太身后站着的年轻少妇接了过来,双手恭敬地奉给了二太太。侍奉的十分周到。

她穿着大红秀金的衫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姿态恭敬又贤良。模样吗,雨澜在垂花门的门口就好好看过了,却是有点儿对不起观众!

想想大哥哥仪表堂堂,雨澜开始心里少不得替他点了一根蜡!

二太太高高兴兴接了儿媳妇递过来的帕子,在脸上抹了一把,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从她的神态上看,对这个儿媳妇淡淡的,不像是十分满意的样子。

大女乃女乃丝毫不以为意,侍候的十分周到。

等小丫鬟把绿豆汤和酸梅汤还有西瓜全都端了上来,雨澜看见杨大女乃女乃还站在那里,赶忙道:“大嫂您也坐吧,这大热天儿的,也坐下喝碗汤凉快凉快!”

大女乃女乃笑着道:“七姑女乃女乃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婆婆在这儿,我自当站着服侍婆婆才是!”

雨澜就是微微一愣,去看二太太。雨嘉就在一旁插话道:“姑女乃女乃不是外人,叫你坐你就坐了吧!”

大女乃女乃又去看二太太,雨嘉是二太太的掌上明珠,二太太自然不好拨了她的面子,就点点头道:“姑女乃女乃叫你坐,你就坐好了!”

大女乃女乃这才落落大方地坐下。

二太太笑着说;“你大哥哥成婚,你也没能去喝喜酒,知道你一直惦记着,就把你的新嫂子领过来认识认识。”

雨澜就掩袖而笑道:“谁不知道二婶婶是最疼我的!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找个什么借口,回娘家瞧嫂子一眼呢。可可的您就来了,您这不就相当于瞌睡了就给我送上枕头来了吗!”

二太太就大笑起来。屋里屋外的丫鬟也跟着凑趣笑起了。二太太就看了大女乃女乃一眼,颇有点示威的意思,大女乃女乃低眉顺眼的,像是没看见一样,也跟着在那儿笑。雨澜就觉察到婆媳之间的气氛有点点不对头。

二太太可是大女乃女乃的亲姑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就看了雨嘉一眼,二姑娘也在那儿笑,可是笑容却非常勉强。从见了面开始她就觉得二姑娘情绪不高,她的胞弟才刚刚成亲,二姑娘正该是高兴的时候,怎么这样?

难道是家里头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雨澜就暗暗留下了心。她总觉得这一家子现在有点奇怪。

就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往承祖的婚礼上引。二太太亲手张罗的婚礼,一桌一椅莫不是亲自看过的,果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雨嘉也打起精神跟着凑趣几句。一时之间气氛十分融洽。

大女乃女乃话不多,但是谈吐文雅,进退有度,落落大方,一看就是个兰心蕙质的人物。没过多久雨澜就对她心生好感,想起雨嘉曾经说过,若是她相貌好一点儿,韩国公李家就准备把她送进宫里去的。

这样高的评价雨澜原来还不大信,如今却是全信了。

不由又觉得她虽然不算顶顶美丽,但是配承祖是配得了。都说妻贤夫祸少,要是承祖找一个萧云芊那样的,就算是考中了进士,恐怕这官也当不长久。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有这么一位知进退识大体的妻子在后院镇着,大哥哥承祖以后的路子只会越走越宽。

只是二太太对这个儿媳妇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雨澜就试探着对二太太说道:“您操持大哥哥的婚事,人都瘦了一圈。如今大嫂进门了,又是您的娘家侄女,家里的事务以后也有个人帮您了。您也可以卸下担子轻省轻省。”

二太太却淡淡地说:“我倒是想把这担子放下去,就是不知道别人能不能接的起来!”

大女乃女乃弟妹顺眼地道:“媳妇年幼无知,经不住什么事,自当跟着母亲多学几年。”态度十分恭敬柔顺,处处守着礼,让二太太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

二太太感觉就像一拳砸在棉花上一样,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心里郁闷到了极点。雨澜就在心里哀叹,今天这节奏怎么总也不对?

赶紧又换话题:“二婶婶今天怎么没把嗣哥一块儿带过来?这小子跟我嚷嚷好几回了,要到王府的小镜湖来划船。”晋王府后花园有一座小镜湖,水面很大。“上次四叔一家子回来的时候,他带着文哥儿几个玩得好着呢,文哥回来还跟我嚷嚷着,还想再找小舅舅玩儿,您要是带他过来,他们表兄弟两个也能多亲近亲近。”

嗣哥儿是二太太的幼子,二太太把他看成眼珠子一样,雨澜曾经救过他的命,所以他和雨澜一向交好。果然雨澜这样一说,二太太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这小子,淘着呢!”就说起了嗣哥儿来,“一天就没有一个闲着的时候,要不就是上树掏鸟蛋,要不就是下水模鱼!丫鬟婆子看也看不住,只好提前配了两个机灵的小厮跟着他,前阵子搬去了外院,跟着坐馆的先生读书,好不容易才把一本《幼学》学完了。如今先生开始给他讲《论语》了。他也是整天吵吵着,要到你这里来玩,可你现在身子重,他来了也是打扰你,我就没叫他来。”

雨澜就笑道:“这么多丫鬟婆子呢,又不用我亲力亲为,二婶婶只管叫嗣哥来玩。”又说:“前阵子才说嗣哥的《幼学》才学了一小半呢,这都开始学《论语》了,这速度好快啊!”

二太太脸上就抑制不住地泛起红光来了。“以前他年纪小,性子躁,总是不能煞下心来读书,现在大了总算好了一点儿。先生也夸他聪明来呢。”

雨澜就笑:“咱们杨家哪有不聪明的孩子,您看大哥哥就知道了。”

二太太爽朗地笑道:“你也别哄我开心了。你大哥哥像他那么大的时候,《论语》早就读完了。你二叔的意思,再跟着先生读个两三年的书,也叫他下县试的场试试手。”

“那咱们家不是很快又要多个少年秀才了!”

好不容易气氛融洽了下来。中午雨澜留二太太、二姑娘和大女乃女乃用饭,雨澜叫小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上来。大女乃女乃主动要求给婆婆布菜,二太太竟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雨嘉怎么打眼色,二太太只当看不见。雨澜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这可是在王府,不是在杨家。

她不好说什么。二太太竟然对大女乃女乃说:“七姑女乃女乃虽然出嫁了,可毕竟是你的小姑子,侍奉姑舅本来就是你应当做的。这菜,你连她也一块儿布了吧!”

大女乃女乃没有丝毫犹豫地低头应了一声“是”。

雨澜头都大了。十分坚定而又坚决地阻止了。“大嫂您可千万别。我平时吃饭连丫鬟也不叫服侍的,您这样我连饭都不会吃了。更何况,这要是叫大哥哥知道,还不得和我急呀!”又去问二太太:“您说是不是二婶!”

大女乃女乃见她态度坚决,这才作罢!

吃了饭二太太就带着女儿和儿媳告辞。雨澜亲自送到垂花门,看着婆子们扶着三个人坐上了凉轿,这才扶着钱妈妈的手回了正院。

垂花门到王府的大门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二太太她们的马车停在大门那儿。到了大门,二姑娘和大女乃女乃扶着二太太上了马车,神色一动,自己却不肯上车。对二太太说:“娘,我想起来了,我还有几句话要和七妹妹说,你和弟妹先回去吧。”

二太太一愣;“你这丫头,有什么话刚出不能说,这都已经到这儿了,还要再回去一趟。”又狐疑地看着二姑娘道:“今天一天看你的情绪都不高,是不是在婆家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事你告诉娘,只有娘给你做主!”

雨嘉强笑道:“娘!我好好的,能有什么事?您就被操心了,真的是有几句话要和七妹妹单独说说!”就催着大女乃女乃上车,大女乃女乃不好违拗她的意思,上了车,雨嘉又催着跟着的婆子快走。

“放心吧,我没事儿的!”

杨府的马车走远了,雨嘉有客气地和马房说了一声,马房见是王妃的姐姐,自然是上赶着巴结。立刻派出两个婆子抬着凉轿将二姑娘送了回来。

雨澜正歪着内室临窗大炕的弹墨大迎枕上琢磨着二太太和大女乃女乃之间的事儿,看见雨嘉去而复返。不由吃了一惊。急忙迎了上来:“二姐姐你怎么?”

二姑娘强笑道:“怎么,不欢迎我再来?”

雨澜笑道:“怎么会!我现在一天到晚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巴不得有个人来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呢。二婶婶你们刚才一走,我这心理空落落的正难受的,可巧的你就回来了。”招呼二姑娘在垫了大红坐垫的太师椅上坐下,又吩咐晓月上茶,“把宫里赏的碧螺春泡一壶来给二姐姐尝尝。”对二姑娘说:“夏天喝点儿绿茶,败火!”

春风化雨间就把二姑娘的尴尬给化解了。二姑娘心里暗暗感激,坐下陪着雨澜品茶,却半天不肯说话。

雨澜看出她的为难来了,也不催她,就好奇地问她:“我瞧着大嫂样样都好,怎么二婶好像对大嫂不大满意似的?”这可是二太太千挑万选选出来,又是娘家侄女,花了多少力气才好不容易娶进门里。怎么刚成亲就这个样子?

雨澜真的是十分的好奇。

二姑娘啜了一口碧螺春,在口中慢慢品味着,又将茶水咽了,才道:“这件事都怪,就怪我那位三舅妈!”

雨澜对二太太的娘家不是很熟悉,就问了一句:“二姐姐说的可是大嫂子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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