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长恨水长东(七)
头很疼,仿佛被枷锁箍得紧紧的,又烫得好似里面有炽炭在燎着。
呼吸滞重而急促,如拉风箱般不停地喘。
可不知为何,虽然被那么多的沉重缠绕着,身子却感觉轻飘飘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一缕一缕自身体里流出,想要伸手去抓,却手臂僵冷,半分都动弹不得,只能生生看着它们烟一般地散了。
一时有千百个念头倏起倏灭,可那些念头闪得那么快,以致她一个也抓不住,脑海里只余了漶漫模糊的一片。
昏然之际,忽听孩子颤巍巍的童音响起,“娘……”
清欢!!!她的女儿!!!
刹那间,犹如黑沉如墨的暗室陡然透入一线明光,景月的神思乍然清明起来,孩子还活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霎时带来难以言喻的喜悦,一颗紧悬的心终于寻到了实处栖息!
然而电光石火间,脑中骤然劈过一道明闪,她不由颤声问道:“枕石呢?”
萧明翊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为免景月觉察到他的失态,他用力攥紧了微颤的五指,回想方才见到风枕石那一幕,冷汗瞬间便蹿了上来,咬了咬牙,他用平静得不可思议的声音道:“枕石受了点轻伤,漾舟在给他包扎伤口,很快就好了。”
紧绷的面颊以清晰可见的速度放松下来,景月的嘴角渐渐浮起虚弱的笑容,“那就好……”一边说着,已有点点晶莹在眼底蓄起,稍顿了顿,忽而又道,“翊……我想去山上……看看雪……”
萧明翊没有立即接口,对于喉间陡然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并不吃惊。
他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是的,在她面前,他是越来越需要时间去调整自己了。
于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抚上景月的脸颊,明灭不定的烛光中,她额角的伤口已包扎好,粘腻的血迹也已拭去,小脸又恢复了细瓷琢玉的模样,他指尖一寸一寸滑落,直至她唇角深深的咬痕处,顿住,就在那一刹,男人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子里有什么如水墨般淡淡晕了开来。
未几,他附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好。”
**垒雪,万岭崔嵬,天气冷得似乎连山顶的寒云都欲凝固冻结。
夜,黑沉沉地笼罩下来,犹如张开巨口的上古凶兽,吞噬着行馆的断壁残垣,吞噬着祁山的枯木朽株。
山口的狂风盘旋肆虐,吹起脚下尺余深的积雪,有如浮烟扬尘,生生迷乱了人眼。
萧明翊抱着景月一步一步地走着,雪地上稳稳地落下一个个足印,却倏忽便被冽风刮得杳无痕迹。
眼眶酸涩胀痛无比,却没有眼泪流下,他不知道是泪已被吹干还是他根本就没有泪,耳边传来景月气虚声微的喃喃,“翊,对不起……想陪你多走一段路,只怕……不行了……对不起……这辈子除了清欢,什么都没给你留下……只有下辈子了……”
萧明翊脚步顿时一收,“又胡思乱想!下辈子还早呢!”声音虽是听上去一如平常、一丝不乱,可最后一字出口,他整个人已被强烈的窒息感淹没,再无力气去克制什么,只得慢慢地席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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