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可能会知道哪里有……”
尹缪淡淡一说,这么说来,她记忆中当初参加宫宴时不小心去了邵太后的寝宫,虽然夜晚看的不真切,但是那满园的白色丁香花她可是特意看了好几眼。
“殿下,众御厨带到。”门外想起侍卫的声音。
“带进来!”济桓冲着门外说道,转头又问尹缪,“你在哪里见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太后的寝宫。”尹缪盯着面前的这盘白色的糕点,但是,邵太后可是靖墨王的生母,作为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会毒害自己的儿子。
几人一听是邵太后的寝宫,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人想的和尹缪想的都一样,虽然传闻那邵太后生性狠毒,生活婬乱,所谓虎毒不食子,即使她的生活作风再怎么有问题也不可能下毒害自己的孩子的。
正当所有人又是一阵沉默之际,几个做糕点的御厨被侍卫带了进来,他们所有人早就知晓了事情的始末,全都战战兢兢的。
“殿下……殿下明察啊,那盘白色糕点均不是奴才们做的啊。”其中一个领头的御厨委屈的说道。
“不是你们做的怎会出现在父王面前!”济桓一听大怒,这些个人关键时刻总想推卸自己的责任。
“小的们也不知啊……”几个大男人眼看就快哭了,他们好好的当个御厨,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有可能是下毒毒害君王的凶手了呢?
“你们这群废物!”济桓怒瞪着眸子,狠狠的咒骂了一声。
“殿下殿下!”这件事还未摆平,门外的侍卫又匆匆前来禀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来了!”
“皇祖母?!”济桓显然也很讶异,邵太后被软禁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如今靖墨王病重,那邵太后就无视守卫私自走出寝宫?!
邵太后?!尹缪眼眸一惊,尖锐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怎么,哀家不可以来么?”人还未到,声音就事先透进屋内所有人的耳朵内,所有人全都屏着气息直愣愣的望着门口那个即将走进来的身影。
当邵太后被人扶着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仍然没有从讶异中走出来,就连这里年事最老的花公公和几位太医也都没有反应过来。
“大胆,尔等见到太后竟不行礼!”一旁搀扶着邵太后的那名名叫费菊的老宫女严声呵斥道,凭借着邵太后助长了不少的气焰。
“参见太后娘娘……”众人参差不齐的行着礼。
尹缪望着邵太后,心里一阵涟漪,那丁香花究竟是不是出自她园子里的呢?再怎么说邵太后也是靖墨王的生母,应该不会吧……
“哀家来看看王儿……”说着,邵太后欲往里屋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很是关心的询问跪在一旁的太医,“王儿得了什么病?”
“回娘娘的话,微臣不知……”太医跪在地上诺诺的说。
“你不知?!”邵太后脸一沉,声音冷到极点,“你可是太医院资质最老的老太医了,你都不知还会有谁知道!”
“回娘娘,微臣确实不知,不过微臣发觉陛下此次的病症和先代靖昌王的病症一模一样,怕是什么遗传疾病。”那老太医清楚的记得,当初靖昌王也是同样的病症,不久后便撒手人寰了,留下一个还未满月的流离,这一段历史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一样的病症?!尹缪大惊,她静静的沉了沉心思,壮着胆子问道,“娘娘,末将斗胆询问,娘娘园中的丁香花现季可曾开放?”
尹缪的话,硬生生的扯住了邵太后的脚步,她的身子骨一僵,缓缓的转过头来,锐利的目光死死的瞪住跪在地上的尹缪。
“你是什么东西!”邵太后两鬓已渐渐发白,一双丹凤眼的眼角已挂上了皱纹,但锋利的目光丝毫不减当年。
这就是从后宫中生存下来的女人!
“皇祖母,她是……”一旁的济桓见状解释道,谁知话刚说到嘴边,却猛地被邵太后一阵呵斥,说到一半的话只能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
“闭嘴!哀家没问你!”邵太后穿着并不像当初那样艳丽了,虽然着装朴素了却妆点的恰到好处,可以看得出这个女人仍然不愿承认自己已经老了;她厉声呵斥济桓,随即伸手狠狠的指着尹缪。
“你说!你是什么东西!”
“娘娘不认得小女了?”尹缪缓缓抬起头,那双淡然幽冽的眸子注视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邵太后的表情变化。
邵太后对这张脸可是有很深的印象,只是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会这个时候出现在宫里。她的计划或许会因为这个女子而失败!
“你……你是……”邵太后的话明显的有些许颤抖,随即又马上恢复了冷静。“有又怎样?!”邵太后沉沉心思说道。
尹缪早就料到会如此,遂接着说道,“陛下恐是吃了丁香花做的糕点才中毒的,所以……”
“所以什么!”邵太后再次严声打断尹缪的话,她恶狠狠的瞪着尹缪,“你是在怀疑哀家下毒毒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么!太医!陛下的病因是这个糕点么!!”
“这……还不可断定就是那丁香糕点有毒……”太医说的是实话,确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靖墨王是因为吃了那糕点中毒,一开始便是尹缪的猜测。
“哼!”邵太后眯着那双危险的眸子,咬着后槽牙说道,“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妖女拖出去斩了!”
众人一听全都大呼不可,一时间靖墨王的整个寝宫变得吵闹起来。
“有何不可?!”邵太后很是诧异,居然这么多人全都护着这个女人,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眼前这个女人的会是她致命的毒药!
“因为……他是寡人的侄女,母后……”
正当所有人为尹缪求情之时,靖墨王虚弱的声音从里屋缓缓飘来,瞬间,所有人安静了下来,跪在地上的济桓未央等人见状全都站起身去到里屋。
唯独剩下邵太后以及身份卑微的一些御医宫女还留在外屋;邵太后在心里琢磨着,他儿子的侄女,那不就是靖昌王的女儿,前任靖赢王流离么!难怪那张脸邵太后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现在想想,那简直和靖昌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当年靖昌王的长相是出了名的俊美,就连女人见了都为之惭愧;这样相似的模样,她怎么说忘就能忘了呢!那天宫宴的晚上见过尹缪的时候她就在怀疑,她会不会就是流离,怎么才过了多久,她怎么能忘记!
邵太后紧紧握住双拳,缓缓走向里屋。
“王儿……”
“母后……”靖墨王望着自己许久未见到的邵太后,眼中竟闪烁着泪花;靖墨王为了守卫他皇弟靖昌王的疆土,一生征战沙场,没想到此刻竟有了些许的柔情。
“让母后好好瞧瞧你……”邵太后说着仔细的打量着躺在床上的靖墨王,面对虚弱成这样的靖墨王,邵太后只不过是想试试,再次面对自己的儿子时,是否还有有些许的母爱能够被唤醒。
果然……
邵太后轻轻一笑,转过身面对身后的众人郑重说道,“王儿病的如此严重,怕是耽误了不少的政务吧。”
“哀家看先找人管理一下政务的好。”邵太后的话不容许任何人反驳,尹缪自然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这个充满野心的女人,都这把年纪了还想着包揽政权。
“不需要了……”身后的靖墨王虚弱的说,他先瞟了一眼一脸诧异的邵太后,一边将尹缪喊道身边。
“今日既然大家都在,寡人便直说了,缪儿就是前任的靖赢王流离。”靖赢王在花公公的搀扶下费力的坐起身子,连着咳嗽了两声,虚弱的接着说道。
“当年,皇弟驾崩,皇子流离被拥戴登基,不久之后,寡人便起兵造反,这是现在流传的版本。”靖墨王说着还一边愧疚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尹缪。
“那是因为,我的母后您想要夺取王权是不是?”靖墨王将目光投向邵太后,而邵太后并未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靖墨王,静静的听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太医,你说寡人的病症和皇弟的一模一样是不是?”
“是……”
听了太医的话,靖墨王淡淡一笑,这笑声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有无奈有嘲笑有心酸有心痛。“那是因为下毒的人用的是同一种毒。”
“下毒?!”济桓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父王,看这样子,父王已经知晓是谁下的、怎么下的毒了?
“没错,缪儿说的没错,不过你们说错了一点,那不是丁香花,而是白夜丁香。”靖墨王缓缓的说着,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要驾崩的那种恐惧感,“白夜丁香本无毒,它的花瓣也可以当成食物食用,只是,它的花蕊有毒,尤其是半开的花苞里面的花蕊,更是致命的无色无味无药医的剧毒。”
“那就是说……”花公公听的是目瞪口呆,他与所有人一样将左右目光放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邵太后身上。
“当年,因为母后执掌朝政生活婬乱,我提议皇弟将母后软禁起来,母后因此怀恨在心,趁寡人出征将皇弟用同样的手段用白夜丁香的花蕊毒害,又隐瞒流离的真实性别拥他为王,目的无非只有一个。”靖墨王幽幽的说着那段骇人听闻的历史,“政权!”
“闭嘴!如此诬蔑哀家实等不孝!”邵太后再也不能安静的听下去了,她恶狠狠的警告着靖墨王。
“呵呵,哈哈哈哈。”靖墨王大笑,让在场的人是一片莫名其妙。
“母后你以为寡人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干么?寡人可是你的亲生儿子,您心里想的什么当儿子的又怎能猜不透?”靖墨王苦笑道,他以为软禁了邵太后那么久,终归会将她内心中的那份给压控下去,但终究是他自己太天真了。
她可是邵太后!对人心狠手辣对自己没有任何母爱可言的邵太后啊!
“哈哈,真是笑话!”邵太后好笑的看着躺在床上注视着自己的靖墨王。
“母后你刚刚说要好好看看寡人,是不是最后一次想从寡人的身上找到母爱?”靖墨王一笑,继续说道,“看样子你还是没有找到是么?”
“不愧是哀家的儿子……”邵太后缓步走到一旁的红木椅前,优雅的坐下,嘴里不住的夸赞,“果真是从哀家肚子里出来的,心思细腻这点哀家也不及王儿啊……”
“不错,靖昌王确是哀家下毒害死的。”邵太后见计划被打乱了一大半,原本以为毒死靖墨王她就又可以重拾那政权,却没想到半道杀出了尹缪,那样算起来,不管是尹缪也好还是济桓也好,那政权怎么也不会再回到自己手中了。
“那个臭小子软件哀家不说,还杀了哀家身边的贴身侍卫!他眼里还有哀家这个太后么!”邵太后恶狠狠的说着,她那么的喜欢那个侍卫,竟敢私自就把他杀了!
“哈哈,母后果真是厚颜无耻!若不是母后身为太后还和那侍卫通歼,皇弟又岂会把你软禁把他杀了?!”靖墨王用尽全身的气力狠狠的说着,那混沌的目光似乎一瞬间凌厉了许多。
“你身为人母怎可如此狠心!”尹缪听的是既愤怒又心痛,竟然因为那么一点点的原因就杀了自己的父王。
印象里尹缪的父王嘴角一直都挂着很好看的弧度,似冲破云际的一米阳光,总会让人难以忘怀。
“呵呵,你莫要忘了,你能成为赢王全托哀家的福!”邵太后如今算是四面楚歌,她极力的咒骂着,“哀家当初就应该先处死你!傀儡皇帝哀家要多少有多少!”
“你!”尹缪经邵太后这么一说就明白了,当初自己被她包在包裹里站在大殿上时,她为什么会突然公布自己女婴的身份,现在一切都了然了;这个邵太后真是狠毒!
“哀家当初后悔之时,就该杀了你!不然岂会容你现在在这里搅乱哀家的计划!”邵太后恶狠狠的说着。
“呵呵,母后,就算缪儿没有出现,寡人也知晓那毒是你下的。”靖墨王心寒的笑了笑,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来人,将太后打入冷宫。”
“哀家可是你的生母!”邵太后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恶狠狠的瞪着床上虚弱的靖墨王,她不要去冷宫,她宁可被软禁也不要去冷宫!
“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会亲手毒死她自己孩儿的?”靖墨王苦苦一笑。“带走!”
语毕,外屋立马走进两个侍卫,二话不说便架起邵太后往问外走去。此刻邵太后却没做太多的反抗,她只是笑着,如同得了失心疯般的笑着。她贵为三朝太后,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笑真是可笑啊。
屋外,云袖音打扮成小太监的模样躲在一旁,很是着急的往靖墨王的寝宫内望去,却迟迟不见人出来;云袖音刚刚举得手足无措之时,那寝宫里便有几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仔细看清才晓得。
邵太后居然被人架出来了!?
“娘娘……!”云袖音顿时花颜失色的喊了一声,遂从墙角钻出来,一路小跑的追赶着被架走的邵太后等人。
“哈哈哈哈 ̄”邵太后似乎什么也不曾知晓了,是的,她的儿子马上就要死在自己的手上了,她忘我的笑着,丝毫没有理会追来的云袖音。
见到邵太后的这副模样,云袖音立马意识到自己的靠山疯了,那她将来会怎样?云袖音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最后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逃出王城!
邵太后正式被打入冷宫了,尹缪的真实身份竟是前任靖赢王流离;一时间王城内又是一阵沸腾,所有人都在猜测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当天晚上,靖墨王又私自召见了尹缪。
“缪儿……”靖墨王看起来比白天更加虚弱了,他此刻连坐起来都费力,见到尹缪,他眸子闪动,“寡人知道这江山是你的。”
“陛下……你不要这样说。”尹缪双腿跪在床榻旁,双手紧紧的握住靖墨王那粗糙的右手,虽说他从小衣食无忧,但这双手却糙的很,恐是长时间握剑导致的。
“寡人现就将江山还给你……”他勉强的挤上一个笑容。
“陛下,缪儿是您的武将,是您的臣子,也是您的侄女,缪儿不需要这江山!”尹缪望着床上的这个男子,总是不自觉的将他与自己的父王重叠在一起,可是他们俩个明明是那么的不像……
“缪儿,世界上最像他的就是你了,连哭的模样都那么像……”靖墨王一边回忆着一边将一旁的花公公唤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让花公公准备了一份密旨。”
“密旨?”尹缪收起自己的哭腔,抽泣着问。
“没错,等寡人走了之后,王子济桓会登基……但是若是哪天你改变了主意想要回这江山了,你就拿着那密旨让他让位。”靖墨王将目光放在花公公手中的小盒子内,示意尹缪将她拿过来。知晓了靖墨王的意思,尹缪接过花公公手中的密旨,将它捧在怀中。
“寡人很是想念你父王啊……”说着,靖墨王默默闭上眼便再也不说话了。
靖国468年12月18日,新年将至,靖墨王驾崩。
整个王城又要准备帝王驾崩的丧事,又要忙着置办年货,比起平常忙上了好几倍。在守丧期间,尹缪会一直呆在王城内,然而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十分尴尬。
所有人都不知见到她该怎么称呼她,就连济桓也是如此;济桓自从靖墨王驾崩之后,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他虽然还未正式登基,却也注定了是下任的靖王了。
这天,白雪皑皑,飘飘散散的盖满了整整神州大地。小麦子拿着一把油纸伞擎在济桓头顶,两人一前一后匆匆的走进御花园,想去前殿。
“如此冷的天气,你们在做什么?”济桓抬头却猛地瞧见尹缪与嫦曦正坐在小亭子,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时不时的掩嘴偷笑一番;他疑惑的停下脚步问道。
“陛下……”两人见状纷纷站起身子行了一个礼,等到靖墨王的服丧期一满,济桓便马上就会登基。
“嫦曦正与缪儿下棋呢。”嫦曦似乎心情很是不错,嘴角的笑容明媚的让人芳心动漾;济桓见了表面上虽是没什么表情,内心却瞬间忘却疲劳。
他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尹缪,再怎么说她现在也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千人将了,或许以后,济桓见到她也要敬她三分。
“嫦曦,不得无礼,怎可直呼靖赢王的名字。”济桓的确要礼让她三分,因为她随时有可能夺回原本就属于她的王位。
听了济桓的话,尹缪与嫦曦全都笑容一僵,面面相觑。
“陛下,末将还是靖国的武将,还是钟远公的侄女。”尹缪只觉得,表面上看这个济桓那么的孤傲,没想到内里却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她只能小心的解释着。
济桓注意着尹缪脸上神情的变化,微微一笑,这样甚好。
“陛下,我想去见见邵太后。”尹缪轻轻颔首,往日的洒月兑与漠然此刻却变成了柔情媚骨。
“邵太后?!”济桓与嫦曦全都为之一惊,按理说,邵太后可是尹缪的杀父仇人,她如今为何主动去看望她?济桓转眼又寻思,如今那邵太后已被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再出来,尹缪的恨应该也稍稍消了些吧。
这样想着,济桓便也点头允了。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前世风霜,今生幽怨,不论风雪,只求平淡共醉,填补半世流离,话别一世痴怨。
冷宫,雪堆三尺,连一条能站住脚的路都没有;尹缪站在冷宫大门前,寸步难行;望着面前的宫殿表面看上去宏伟壮丽,院子里却一阵萧条,时不时的,还能恰巧听到一声半点的女人大笑的声音。
那便是邵太后了。
尹缪内心一阵疑问,那邵太后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那她想知道的问题还能问得出么?想着,她拽着自己的裙角,踏进深厚的雪堆中。
“缪儿,罢了吧。”身后的皇甫丹青不禁劝阻道,这么厚的雪走在里面,就算她是一名习武之人,皇甫丹青还是不进为她一阵心疼。
尹缪却像是没听到般,依旧不管不顾的向前走着,皇甫丹青见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同样跳进雪中,几个大步便跨到尹缪面前。
“你跟着我的步子走。”皇甫丹青低着头,淡淡的抛下这么一句话,便低着头努力的想替尹缪用自己的双脚弄出一条小路来。
尹缪轻轻一笑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跟在皇甫丹青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经过长长的庭院,来到那间发出惊悚笑声的房间,两人拍拍落在自己身上的落雪,尹缪便急切的推开那扇房门。
迎门而见的便是邵太后了,见到有人来,她似乎很是开心,头顶的发髻早已如同稻草般变得狼狈不堪;脸上似乎许久没有好好洗过脸了,给人一种灰头土脸的感觉;看到邵太后变成这副模样,尹缪一阵感慨,昔日的三朝太后,竟变得如此落魄。
“莫要装疯卖傻了。”尹缪轻轻叹口气,紧紧的瞪着面前这个疯女人。
听到尹缪的这句话,眼前这个哈哈大笑的女人瞬间停止了笑声,反之变得沉默起来,她轻轻走到木桌前,玩弄自己挂在胸前的一撮泛了白的头发。
“为何?你贵为太后,你获得了所有的荣誉与财富,你还想要什么?”尹缪走过去,站在邵太后身后,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流露出一股酸酸的痛楚。
邵太后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继续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我的母后……真是当时就赐死了是么?”尹缪又张了张嘴继续问道。
“当年……”许久,在这偌大的房间里,才缓缓响起邵太后的声音,“我被软禁,我不甘心,凭什么?我身为堂堂的一国太后竟被软禁!”
她缓缓站起身,那锋利的眸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锐利。
“后来,我的侄女,也就是当时的王后诞下了一名公主,我知道我再次临朝听政的机会来了。”邵太后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仔细的回味当年的事情,“我将靖昌王毒死,再隐瞒那公主的性别拥她登基,遵照组训,你的母后,也就是我的侄女她必须死。”
“你真是好狠……”尹缪眯着眸子,咬着后槽牙说道。
“我用尽了整个人生,整个青春,却依旧走不出这悠长的深宫,这绵延无尽的。”邵太后望着窗外再次飘下的雪花,自嘲的笑着。“一路行吟,一路回望,忆念不息,泪流不止,再无回头日……”
“再无回头日……”她喃喃着。
望着这般模样的邵太后,尹缪只能怔怔的站着,一同回忆那段她不应该记得的记忆和历史……
靖国468年12月24日,济桓登基,旗号为信,子民称其为靖信王。
除夕夜,为庆贺靖信王登基,济桓特赦召所有臣子极其家人入宫一同过年,隔了许久未见的如云也终于见到了尹缪。
她紧紧的攥住尹缪的双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朦胧拿着红色的窗纸走进来,朦胧见状,笑道,“莫不是朦胧走了这么久,夫人一句话也没说?”
尹缪见状无奈的一笑,轻轻的拍了拍如云的手,“姑姑照顾我这么些年,辛苦你了……”
如云怎么也没想到,尹缪的身份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更没想到,原来靖墨王当初反了的并不是尹缪,而是欲反了邵太后。如今知晓了这些,钟远公也是一阵长叹,早知如此,他们又何必隐瞒尹缪的身世隐瞒这么久,甚至还耽误了他俩相认。
“都是姑姑的错,姑姑当初不该将你带出王城。”说着,如云的眼角就开始闪烁着泪光了。
“怎会是姑姑的错,缪儿反而要感谢姑姑,若是姑姑没有将缪儿带出王城……”尹缪说着便想到了邵太后,那白发苍苍的模样,一生光辉老年却要独自呆在那萧瑟的冷宫内。“缪儿兴许会变得像邵太后那般了……”
“缪儿……”这缪儿果真是知书达理,如云心里感到十分欣慰。
“哎呀,你们就别在那里伤感了!”朦胧见两人间的气氛如此很闷,将拿好的红纸放在桌子上,一边折叠起来一边说,“大过年的,说些开心的事情,我们一起来剪窗纸如何?”
尹缪与如云一看大过年的却是不适合谈那些扫兴的话,便也高高兴兴的允了朦胧的提议,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过去坐在桌子前,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这窗纸的模样。
此时整个王城的人都沉浸在过新年的喜气中,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正四窜在各处。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云袖音。当初见到邵太后被打入冷宫,她便想要逃出这王城,谁知这王城太大,她徘徊了这么多天仍旧没找到城门口。此刻她正躲在御厨房旁的角落里,想要趁机偷点东西吃。
她已经好几天没进食了,再继续这样下去,先不说逃出王城了,恐怕她要饿死在这王城里了。
“你可听说了?那尹缪居然就是前任靖王,靖国第一任女王!”云袖音躲在墙角处,却正好能听到御厨们从敞开的窗户里传出来的说话声,听到这句话,云袖音心一揪。
“这么大的事怎可能没听说过!”另一名紧接着说道,“俺倒是有幸目睹过尹缪一面,啧啧,和一般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啧啧!”
“我也好想见见她啊!”一个兴奋的声音传出来,“听说她从来没有尊卑之分,对待下人也很好。”
“快了,除夕夜你定能见到她!”
云袖音隔着窗户,听到屋内两人的谈话,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凭什么她是人人敬仰的女王将军!而我却是一个青楼女子!凭什么人人都喜欢她,连未央也喜欢她!凭什么!我长的明明比她漂亮上许多!你们这群瞎了眼的人!
云袖音紧紧的攥着拳头,那美艳入骨的丹凤眼散发出妒忌之光,她恶狠狠的在心里咒骂着,她不甘心,她怎么会落得这下场!
这样想着,云袖音听到头顶的声音消失,她慢慢的躲在窗户外向里望去,里面偌大的房间慢慢的全是人,大家各自忙活着各自手中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躲在窗外的云袖音。
恰巧,那窗前正放了满满的一桌子菜,云袖音顾不上看清放的什么东西,一边偷偷瞟着有没有人注意到,一边手快的从盘子里抓了一把东西慌忙的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又抓了一把。
她也害怕被发现,猛抓了几把,便又蹲下狂往嘴里塞。
“妈的,除夕准备的菜怎么少了!”身后猛地响起一阵咒骂声。吓的云袖音手一哆嗦,握在手里的食物猛地掉在地上,滴溜溜的滚出老远。
站在窗户旁的御厨一看,地上怎么滚出食物了?再仔细一看那不就是少的菜么,他探出身子往窗下一看,地上居然蹲了个偷吃的小太监。
“大胆!你敢偷吃!!”一阵怒吼,引得所有御厨循声望来。
云袖音见被发现,站起身来欲逃跑,却没想到,还没跑出几步远,就被闻声赶来的侍卫逮到。他们压着她带到御厨房前,掌事的公公见状,真是觉得匪夷所思。
“你这狗奴才的胆子也真是肥啊,竟敢偷吃除夕夜的年夜饭!”他捏着嗓子训斥道,“来人!把他拖下去重大三十大板!打的他再也不能偷东西!”
云袖音一听,三十大板!这对于她这样一个弱女子来说可是相当于死刑!她怎么肯能挺得过三十大板。
还来不及容她反抗,就被侍卫按在地上,接下来上就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
“饶命!公公!饶命!”她大声呼救着,抬头却看到所有人冷漠的神情,她的不甘心愈来愈强烈。
还没挨上两板子,云袖音就只觉得自己腰部以下已经开始麻木了,麻木中却仍能感受到那痛楚,她的额头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原本樱粉色的两片薄唇已经开始泛白,她仍旧不死心的用尽力气呼救着。
要说这云袖也是命不该绝,正当她觉着自己痛的快失去意识的时候,她的救星出现了。
“住手!”
“未将军……”一声制止声从不远处传来,紧跟着,云袖音便听到所有人向那声音的主人问安。
“此人犯了何罪?看他喊叫的如此撕心裂肺。”未央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云袖音却是听到了希望,她咧了咧嘴角,果然,我云袖音不该如此。
“未……未央……”云袖音用仅存的最后一丝气力呼喊着,未央一听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他缓步走过去,抬起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人的脸,那绝世的容颜此刻憔悴的很。
“袖音?!你为何在此?!”未央大惊,这云袖音算是他的半个红颜知己,她理应好好的呆在那青楼里做她的花魁才对,如今怎的出现在王城里了,还打扮成一个小太监的模样。
“清绾!我们将她带走!”未央顾不上询问,眼看着云袖音已经晕了过去,他急忙唤来站在身后的韩清绾。
“大哥,带去哪啊?”韩清绾的问题也不无道理,这王城都是君主的,他们能将这个女人带去哪呢?
“缪儿……带去缪儿那里!”未央如今脑中只能想到尹缪了,她生性善良知书达理肯定会帮这个忙。
语毕,未央便将云袖音径直抱起,扔下一群御厨太监们,疾步的向景元宫的方向走去。
此刻,皇甫丹青正听从尹缪的命令,将她们几个剪好的窗纸贴在窗户的外面,正巧看到未央抱着云袖音匆匆的走进景元宫。
皇甫丹青原以为未央定是好心,救了哪个小太监,却在未央急匆匆的准备从自己身旁走过时,他猛地发现,抱在未央怀里的哪是个小太监!分明就是当日勾搭济桓的那个宫女云袖音!
见状,皇甫丹青立马伸手拦住未央的去路,未央诧异的望向他,眼神中流露出的分明是质问。
“未将军,你怀中这人不可进入景元宫!”虽然知道尹缪与济桓之间并没有什么,但是皇甫丹青却还是会担心,如今尹缪再见到这云袖音会是什么反应,毕竟在外人眼中,这个女人便是夺了她丈夫之人。
“有什么不可进!这景元宫何时你做了主!”未央少了平日的轻佻,他急切的瞪着挡住他去路的皇甫丹青。
“将军若是硬要带此人进去,小将只好对不起了。”语毕,皇甫丹青抽出自己手中的长剑,抵在未央面前,双方立马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皇甫将军!我大哥救人心切,你就莫要拦着我们了!”未央身后的韩清绾见两人似乎是动了真格的样子,他笑嘻嘻的走到两人中间做着调和。
“你们进,我不拦,但是这个女人绝对不可进入景元宫!!”皇甫丹青怕是第一次这样吧,他向来是沉稳话少的一个人,如今为了让尹缪不收到伤害,他只能厉声对待未央了。
“你好大的胆子!”未央此刻很是着急,这皇甫丹青凭什么不让云袖音进景云宫!
两人扯得是脸红脖子粗,屋内,听到两人的争吵声,尹缪等人闻讯赶来。
“你们在干什么啊?”尹缪不解的一边往这边走一边问道,她身后的朦胧踏着小碎步先跑到皇甫丹青面前,责怪的说,“你干嘛不让未将军进来?”
皇甫丹青并没说什么,依旧是死死的盯着未央怀里的云袖音。朦胧见状也顺着未央的目光望去,那嬉笑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朦胧瞬间知晓了皇甫丹青的意思,云袖音的那副面容她是不可能忘记的,当初朦胧可是亲眼见到这女人躺在济桓的身下是怎么一副表情的。
“她不可以进来!”朦胧死死的盯着云袖音,恶狠狠的说道。
一听这话,未央与韩清绾又急了,这尹缪身边的两个人是要做什么!为何见到云袖音都是同一种反应;无可奈何的未央只能将希望放在走过来的尹缪身上。
尹缪也很是诧异,那丹青与朦胧可是她的心月复,她那么喜欢未央,他们二人为何不让未央进门,何况看起来未央还很是着急。
可是当尹缪走到几人面前时,当看清了未央怀里抱着的那个人时,她的笑容也是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