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我猫身躲在宫女太监们居住的西宫,眼珠一动不动盯着靠近最左边的房间。
果然,在下半夜,一个黑影从房间里轻步走出,戒备的探望四周,方才拿起黑色面布遮住容貌,脚尖轻点,迅速飞在屋顶。
我从墙角快速站起,提气正准备追影而去,耳边始过一阵劲风,身体瞬间腾空飞起来。我骇然,全身细胞随着熟悉的气息而紧绷。
他单手紧紧抓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则是拉过自己的披风,紧紧裹住我。
眼睛不禁酸胀难忍,我紧憋呼吸,大气不敢喘。习惯放在他腰间的手此刻觉得有千万根针在扎!
心中百感千回,就这样任由他抱着我追着前面的黑影,安静的黑夜里,黑影不断此起彼伏,直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才停下。
清冷的月光打在荒凉僻静的墙角里,两个黑影,一个单膝跪地,一个则傲然矗立。迎风飘来两人谈话的声音,从音色能判断出两人皆是女子,其中一位女子声音稍微粗沉,细听便知是上了年纪。
“属下已打听清楚,太子体内毒已经被控制住,不需多日便可痊愈。”
傲然矗立的身影微不可查一动,诧异道:“怎么可能,那毒可是我精心研制的毒药,解药也只有我才有,别人怎么可能解得了!”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接着又说:“属下也不得知,太子宫守卫非常森严,属下也是在宫外才探听到消息。”
站立的黑衣人声音一沉。
“这么说,你只是听说,而并未证实太子是否真的已经解毒?”
跪在地上黑影沉了好一会才怯声回答:“是。”然后又立马补充道。“不过属下认得那个女子,她乃是太子妃的亲妹妹,所以属下想,此消息断然是不会有假的!”
“哼,元妃狡猾多端,这些年她一直利用太子控制朝中大臣。如今又将太子宫的消息秘密封锁,想必是害怕朝臣们听到消息而有异动。”
说着她从腰间模出一个白玉瓶,笑得极为阴险。
“此毒是我精心研制,自然也只有我才有解药。你问的那个女人,怕早已是受了元妃的命令才会如此说。元妃不过是想告诉外界人,他的儿子没事,这样就不会撼动她在朝中的地位!当年,她让我饱受家破人亡的痛苦。如今,我要将这些年的苦痛,在她儿子身上一次讨回来!”
一阵冷风席地而起,我揉揉发胀的额头,对这件事大概明白了七八分。早就听闻元妃在后宫与朝廷中的势力庞大,要垄断那么大的势力,手段狠辣是必然的。如此才会结下那么多仇家。
朝廷上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自然由他们了断。可现下最要紧的,是怎样才能弄到那瓶解药。
正在我思考之际,那边谈话声又隐隐传来。
“可是李姑姑,我们这么做,等小姐醒来后,会不会责怪我们!”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已经站起来立在旁边,担忧的问道。
“这件事,我没错。杀夫嗜子之仇,我不能不报。而她也该好好反省,不仅不报杀父灭门之仇,还爱上仇人之子!若是老爷在天之灵,也断然不会原谅如此不孝之女!”
我好奇拉长耳朵,想听清楚他们所说的那位小姐是谁。一下忘记自己躲藏的地方是一个小土坡,没注意整个人倒在土坡上。土坡上的碎瓦砾将双手割得鲜血直流。
我吃痛惊呼。还未回过神,两支寒冷飞镖唰得从我耳边呼啸飞过!
祁蕴书眼疾手快一把横抱起我,快速跳上屋顶。两个黑衣人已经快速追上,与他扭打起来。其中一个年龄稍长,应该是刚才那个李姑姑,只见她目光凶狠,出手狠而快,招招夺人性命。
祁蕴书将我护在怀里,快速躲闪而过,抽出腰间软剑反手为攻。劲风腿脚之间,也不知过了多少招,那个叫李姑姑的黑衣人攻势渐渐慢下,另外一个黑衣人则没过多少招就被祁蕴书一掌打倒在旁边。
李姑姑疾步退后几步,模出腰间的双刀,明亮亮晃得我眼睛生疼。
“你们既然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就不能留!”
话音刚落,疾如闪电般的刀锋快速冲我们而来,祁蕴书抱住我腰的手紧了紧。我心下明白,眼前这人武功绝非一般。
抓住他胸前衣裳的手松了松,我看向他,然后回身一转,快步跑到他身后。他了然,双手一用内力,软剑砰的声,一分为二。
由于我的离开,他应付更加自如,电光火石之间,我早已分不清他们谁是谁,一颗心悬得老高。
而受内伤匍匐在地上的另一个黑衣人,此时已经缓和过来。她单手捂住胸口,另一支垂于身侧的手瞬间伸直。我脑海里立即想到刚才的暗器,大叫一声:“小心!”
然后飞奔过去,一把抱住黑衣人,两人同时倒在屋顶上,月复部一阵尖锐的刺痛。我咬牙,单腿用力一蹬,然后胳膊死死抱住黑衣人,两人就如滚桶一般,唰得从屋顶摔到地上!
耳边哄得一声闷响,我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胸口血气翻涌,好一会头脑才慢慢清醒。
感觉身下人一动不动,我骇然,低头便对上她直勾勾瞪视我的双眼。
我尖叫:“啊!”
快速从她身上爬开,身上手掌全是黑呼呼的血!
突然,院内灯火通明,只见一个长相俊美,身材修长,着枣红色暗云长袍的男子领着整齐划一的羽林军,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
祁蕴书速战速决,反手几招将黑衣人一掌打伤,交给为首的那个男子。然后跑过来抱起我,目光饱含心疼。
我撇头,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然后看向领头的红袍男子。
狭长的单凤眼里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祁蕴书看了好一会,才转向我,弓身一拜,道:“下官羽林宫左都尉容竹,见过韩夫人,祁公子。”
一句韩夫人瞬间让我清醒,咬牙捂住伤口欲退离他几步,却步他抢先知晓,双臂搂抱得更紧!
刚才又惊又吓又受伤,此时的自己早没了什么力气,只能任由他抱着。我看向容竹。虚弱道:“这个人,就是对太子下毒的凶手。她,她身上现在有解药!”
容竹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目光稍稍变冷,但在接触到祁蕴书的目光后又立即回复自然:“谢韩夫人,下官一定将犯人交于元妃娘娘好生处置!”
我牵强扯出一笑。“既是如此,那就有劳大人了。”
然后就凭由他抱着我大步离开。
经过太医的诊断,处理,包扎,确定除了月复部伤之外,其它并无大碍。太子身上的毒也已经解除,虽然宫里人并不知道那个李姑姑是何许人,但以所偷听到的那些判断,定是元妃娘娘娘在朝廷上的仇敌。现在李姑姑已经被关入天牢,而我最担心的则是他们口中那位小姐,还有这宫里,到底有多少他们的人!
果然,宫门深似海,姐姐在这里生活,必然是水深火热。
“韩夫人,韩老夫人进宫来看您了。”
服侍我的宫女在门外隔着帘子禀报道。
我大惊,慌忙坐起,一不小心牵动了月复部伤口,疼得我呲牙咧嘴。但还是咬牙扶床站起来,出门迎接。
韩老夫人面色依旧冷清如旧,看着我的目光,犹如腊月寒冰。我情不自禁打个寒颤。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芹香。笑问道:“女乃女乃,您怎么有空过来?”
韩老夫人眼光一瞥,语气带着几分生冷:“我不过来,难不成就容你在这宫里为所欲为不成?”
我愕然,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
“女乃女乃,您这话的意思是?孙媳妇听不太明白!”
“什么意思?”她反问,目光变得凌厉。“你这些日子在宫里做了什么,你自己会不清楚吗?”
我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递上前。
“女乃女乃您先别生气,天气热,您先坐下来喝杯凉茶解解暑气,再说。”
她头也不回,只眼神示意跟在后面的穗香接过茶。我尴尬站在原地,说也不是,坐也不是。月复部的伤经过刚才的扯动,已有些麻痛。
芹香见我情况不对,赶忙过来扶我。说道:“少夫人,老夫人听闻你受伤,所以就亲自过来接你回府里休养。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您毕竟是韩府的夫人,总住在宫里也实为不妥。”
我这下才明白,是与这些天宫里的流言有关。
那日我受伤祁蕴书便一路抱我到太子宫,然后又守在那里让太医诊治,直到确定我无大碍后才放心离开。太子宫那么多人,七嘴八舌乱嚼耳根子的人总是有的。想必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必然早已不是原来的版本。也无外乎在宫外的韩老夫人都知道了。
我了然一笑,道:“女乃女乃体恤孙媳妇,媳妇自当感激不尽。那我这就让芹香帮忙收拾衣裳,随后就同您回府。”
韩老夫人这才脸色稍霁,在穗香的搀扶下坐到旁边的椅间休息。
回到韩府又休息了两日,天气燥热月复部伤口难免有些发炎,我又极其怕热,夜晚总是不盖被子,夜半微凉就弄出了热伤风。
虽是苦口良药,可一日三餐尽是苦得不能再苦的药汁,着实让人难受。每每芹香端来药,我总是找些事让她离开,然后只喝半碗,另半碗就倒到旁边的盆景里。这么做虽然有些作贱自己,可我确定是被苦怕了。
这日天刚蒙蒙翻出鱼肚白,我半睡半醒被身上汗湿的中衣搁得睡不着觉。隐约间好像有谁在替我擦汗,然后又扇起了风,凉凉的不轻不重。
其实大户人家的夫人若是想让服侍的丫头帮忙扇一夜的风也是可以,主要是每每看着他们站不了多久便要倒下去的可怜样子,我就于心不忍,便早早的让她们去休息了。
我意识模糊的睁开眼,橘黄的烛光下,熟悉的容颜让我猛然惊醒。
“怎么醒了,不多睡会?”
韩征信手中动作未停,左手扇风,右手将汗巾放在床头。
我吐了吐口水,又用力眨眨眼睛。不确定的问:“你,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听芹香说,巡查周边至少还得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他直直看着我,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的容颜。他轻轻的笑,然后对我招手:“坐过来。”
我诧异,然后看了眼他手中未停的蒲扇,心中感激,就乖乖的坐了过去。
他修长的手指,意外抚上我的脸,眉,眼,一直滑到我下巴处。胸口唰得下流过一阵麻麻的暖流,酥麻得让我没了力气。
“你瘦了,连脸都变小了好多。”他轻叹口气:“发生这么多事,很抱歉,我一直不在你身边。”
心湖像被投下一颗石头,眼眶一下酸热难忍。我回看着他,抿唇顿了好久,才慢慢说道:“所以,你才会为我,结束那还有半个多月的路程吗?”
他轻笑,然后手移下握住我的手:“周边巡查是韩府每年都要例行做的事,虽然我急着想回来,可断然也不会放下公事不顾。那些事情我都以然处理好,你放心。”
我扑哧一笑,看着他道:“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我刚才那句话,你完全可以直接说是,可却还傻傻的回答那么清楚。”
他却认真看着我:“我不想骗你,也不想让你,因此而觉得对我有亏欠。”
笑容瞬间定格在脸上,我感激的反手握住他的手。
“时间还早,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说完我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他诧然看着我,我却嫣然烂笑道:“你可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现在惊动丫头们再帮你收拾里屋,着实有些麻烦。再者这本身就是你的房间,让你在这睡会,也没什么。”
他挑挑眉,不置可否。然后自己坐上床,在我身侧躺下。我把被子拉到他身边,想替他盖上,却不小心牵动伤口,引来一阵锥心的疼。
自从伤口发炎后,天气热我也就只上药并没有用东西敷着,这么一动,伤口竟然流出了黄血,怕是里面已经化了脓。
他赶忙坐起,硬是要掀开我的衣裳,伤口在肚子上面,接近胸口的地方,而且我只穿了中衣,里面什么也没穿。
我不好意思的将头撇向一边,他认真查看我的伤口,微凉的指尖,轻碰发红肿胀的伤口,让我不得不屏住呼吸。只听他严厉道:“伤口都肿成这样,怎么没有请宫里的御医好好医治。”
我惊诧,想起自己先前做的好事,干笑两声。“呃,宫里太医来了的,药也喝了。可能,可能是天气太热。没事,药我也有在喝。过几天就好,就好。”
然后心虚的抚着伤口慢慢躺下,可腰部的伤口也闷不争气,隐隐发疼,我想翻个身,可他睡在身侧,也不好意思,只能紧咬着牙。
过了好一会,才听他轻轻叫唤道:“芳儿,转过身来。”
心头莫名一阵酥麻,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乖乖转过身与他面对面。他伸出一只胳膊让我枕在上面,然后掌心对着我的背心,不一会我便感觉背心处直直灌入一阵热气。心下一惊,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真气。慢慢的月复部的伤好像不再那么疼。
正当自己感慨真气的神奇之处时,不知何时自己中衣的带子竟然松开了,柔和的橘色烛光下,微露在外面的酥胸,让我的脸红得如同放进蒸笼里被蒸熟的虾子一般,红通通的。
因为是躺在他身侧,耳边响着他如擂鼓般的心跳。我屏息,动也不敢动。只感觉他的另一支手慢慢往上移,然后勾起我的下巴,唇快速覆上我的。酥麻的感觉从喉咙一下溜进心里,我慢慢闭上眼,不要抗拒的承接他温柔又压抑的吻。
天刚亮,他便早早起床,请了宫里的太医细细替我诊治,在太医再三逼问下,我才道出自己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结果他的脸就阴沉的像暴风雨前的天空,我害怕的逃避他的目光,又不禁想起他几个时辰前各种细致的温柔,一张脸又红得像蒸熟的虾子。
太医争对我的热伤风和伤口发炎又开了好几幅药,然后又让芹香熬好端来,望着那腥又苦的药汁,我浑身打颤。
我讨好的看向他:“呃,那个,那个药些烫,我能不能等会喝。”
他毫不为所动,拿着药碗的手一动不动,意欲坚决。
“可是,可是那个真的很苦,我不想喝。”
他拉下脸,沉声道:“你难道还想伤口继续恶化下去吗?太医说了,你就伤口再不好好治,以后怕是会留下疤痕。”
“疤痕就疤痕,那药真的好难喝,你不信你尝一口,这辈子我最怕的就是喝药。”
他低眸垂怜了一下碗里黑乎乎的药,然后果真仰头饮了一口。眉头却动也不动,只是慢慢凑近我,然后霸王硬上勾,猛吻住我,一口药全送到我嘴里。
我心头一颤,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正所谓夫妻当同甘共苦,你若真不想喝,我可以,以这种方式喂你。”
我发懵的把整口药吞下,见鬼似的盯着他。深提一口气,夺过碗,如壮士断腕般豪迈仰头将整碗药喝光。
他这才满意的把旁边的蜜饯拿了一个给我,我报复的冲他的手指狠咬一口,却引得他开怀大笑。
“真是个有仇必抱的小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