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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山太平村地处一座山峰之下,毗邻巢湖,并不很大,也不临交通要道,但依山傍水,村中的居民倒也过得平静祥和。而殷离招惹的那位庄主并不是太平村中人,而是附近巢湖旁的一个叫做全福山庄的庄子。光听这名字就知道,那庄子的祖先原是地道的当地地主,与武林中人没什么勾连,只是到这一代庄主时,那位庄主自恃家财已经攒到一定境界,可以挤进武林这个花钱如流水的天坑了,就花重金求了几本三流武学秘籍,从此举庄习武起来,也算是一方武林中人了。

此事是庄主年轻时所做,如今他已七老八十,算来也有五六十年了,庄中上到庄主,下到普通家丁皆习武,周围一片又都是普通老百姓,自然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加之这庄主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又成性,也并不太约束家丁行为,全福山庄在这十里八乡的,那是横着走惯了的。

殷离之所以跟他们对上,是因为当初迷路路过太平村时,正好见着了七老八十的老庄主要强抬一个正值十五花样年华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为第不知道多少房小妾的事。她一怒之下就给当时的人全撒了蒙汗药,救了那叫楚小丫的小姑娘下来。又听说那老庄主为老如此不尊,殷离就决定给他点教训,好叫他知道老了就该安分在家抱孙子,少折腾别人家的好孙女。

当时正在想办法呢,忽然见路边山上长了些十分“应景”的药材,又想起电视剧中常演的情节,殷离就有主意了。她就干脆拾掇一番,跟楚小丫换了装束,又叫楚小丫的父母唤醒那几个抬楚小丫入门的人,说“自己”已经走了,让那些人又把她抬进了全福山庄。

进了全福山庄当然就是她的天下了,等那老庄主一进来,她就给他下了该下的药,然后一路撒着蒙汗药大摇大摆地出来了。不过强龙也不压地头蛇,全福山庄毕竟在这一带经营了好几代,势力稳固,殷离那天虽然跑了,却没能甩月兑他们的全力追踪,直到遇到宋青书和殷梨亭那天,才算是把最后一拨人解决了。她没想到之后会又生出其他事端来。

殷离三人到得太平村附近,并没有入内,而是到临近的镇上悄悄打听了全福山庄那十几口人的停尸处。全福山庄发生那么大的事,附近镇子都传遍了,只稍稍一问,他们就知道那十几个人前些日子都已下葬了,正埋在附近的卧山岗上。再换个地方打听卧山岗是什么地方,才知那儿是这一代有名的坟山。大部分的人家死了人,都是葬在那的。有修得好好的墓,也有草席一裹随便挖个坑就埋了的。积年累月下来,一个坑下面还连着一个墓是常有的事。总之那里遍地是坟,满山都是尸体。

殷离就有些头皮发麻。他们既要调查此事,首先必要先弄清楚那些人是怎么死的,毒死的,还是被杀死的?如果是毒死的,又是什么毒?因此必要亲眼看看尸体才行。但总不能堂而皇之的大白天就去挖人家的坟,别说被全福山庄的人发现,就是被陌生人看到了,也是要被追着打的好么。

即使再不愿意,也只能晚上去挖坟了。

三个人商量了一番,最后没有让张无忌去,他常常要发病,且畏寒,大晚上的就不要到坟山这种温度比周围天然低好几度的地方去晃荡了。所以张无忌守门,晚上宋青书和殷离换了两身黑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进到卧山岗,殷离就感觉四周好像阴风阵阵,周围树叶扇动的声响好像也变得诡异了起来,时有时无,若隐若现,乍然一声,仔细侧耳去听,又彻底静谧了下来,仿佛那只是殷离的错觉一样。

“宋少侠,我走前面!”殷离不敢再看后面一眼,蹬蹬两声就窜到了宋青书前头去。

宋青书见状,少不得要笑她:“殷姑娘原来怕这个啊。”

殷离逞强道:“我这叫敬、畏。难道你们武当学道,不讲究个尊重天地之气之类的?”

宋青书正色道:“正是尊重天地之气,才不用畏惧这些,天地间自有它的法度因果,你我上这山为的是为那十几个人找出枉死的真相,又不是做什么坏事,有什么好怕的?”

殷离想了想,终于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这么一来,不知是因这劝解的缘故,还是空荡荡的身后多了个人的缘故,殷离渐渐也觉得安全指数上升了一些,听到奇怪的声音也不怎么害怕了,就只管埋头走路。坟墓的地点是白天就踩过点的,殷离倒是认识路,她沿着山路小道往前走,与宋青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虽然四周都空荡荡的没有音,有个人陪着说话到底壮胆。

不知不觉他们就走到了其中一个家丁的坟前。全福山庄虽然对外是欺男霸女的形象,对自己人似乎是还算不错,这家丁枉死,却也不是一块木板插上去表明xx之墓了事。全福山庄出钱给他修了个小墓,虽算不得什么风光大葬,到底是普通人家的墓要体面很多。也幸亏不是什么风光大葬,将墓修得浑然一体的牢固,不然挖都挖不出来。

但是也埋得挺深的,可见挖坑的人都收足了钱,下了真力气。宋青书一铲子下去,只翻出来一铲泥,他又运上内力,连掀了好几铲,才碰到了棺材。之后他就围着那棺材挖,挖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那棺材面上的泥土挖空了。他和殷离顺着新翻出的土坡跳下坑,一块研究了几下那棺材后,宋青书就用内力镇出了棺材板上钉死的铁钉。——直折腾到这时,他们才总算看到了尸体。

那死了已经不知道多少天的家丁就这么躺在棺材之中,尸体并未腐烂不说,脸庞更是如覆了胭脂一般栩栩如生,周遭虫蚁不生,说不出的诡异。殷离心里一沉,伸手去撩起那尸体寿衣的袖子,见到他臂上的筋脉全部凸涨起来,那些凝固的紫黑色筋脉像藤蔓一样顺着手臂爬满他的身体。

果然是这种毒?殷离心里想着,又扒开他寿衣领子细细观察了他脖颈胸膛上的筋脉纹路片刻,才把那粗硬的寿衣领子和袖子拢回原处。

殷离最近也在抓紧时间阅读王难姑留下的毒经,从她书中了解到不少奇毒怪毒,这种死后脸上反而像涂了胭脂一样,身上爬满筋络的毒,殷离正好在奇毒篇看到过。毒名有个奇怪且诡异的名字,叫做哭藤脂。很少有人能把毒名起得这么绕口,能把毒名起成这样的,不是文艺青年,就是文艺青年。难得的是,一向以草莽为构成基数的武林中真的出了这样一个青年。

这位制毒者王难姑没有详细介绍,所以殷离也不怎么了解,只知她外号鬼娘子,行踪飘忽鬼魅,于二十多年前横行江湖,毒杀了无数男人,那些中毒者死后形状也如鬼魅一般可怖,因此得号。最后鬼娘子大概造孽太多,被江湖正道群起围攻,就此消失在了江湖上。

她那最出名的哭藤脂之毒,也就跟着在江湖上消音匿迹了。

为什么这毒会出现在这里?殷离疑惑,但模不到头绪。看完这个人的,殷离又和宋青书去撬了两个其他人的,也都是中了一模一样的毒而死,并没有旁的疑点,因天边已经擦白,剩下的尸体就先放那了,殷离估模死状大概也差不多,中这毒的,死后一到两个月内尸身都不腐,鲜亮有如上妆的戏子,倒也不急于这一天两天的。

他们草草地将坟墓恢复成原状,就下山去了。因一夜没睡,殷离便有些精神恍惚,一路摇摇晃晃地跟着宋青书下山,差点摔两个大跟头,就是周遭苍翠清新的空气都没能挽救她。宋青书习武,他精神倒是还不错的。

镇中已经热闹起来,颇有些形色匆匆的行人,也有好些沿街摆摊卖早点的小贩,清醒了一晚上,殷离和宋青书在饿这点上倒是谁也没比谁强点,他俩对视一眼,立刻心有灵犀起来。宋青书问:“殷姑娘想吃什么?”

殷离的目光在那些摊点布招上逡巡了两圈,指着其中一个道:“吃馄饨吧?”虽然明教规定只吃素,殷离可不管那么多,只有她一个是明教中人的时候,她是一点也不忌口,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压着张无忌不许他说出去,是以宋青书还不知道他们明教中人其实是不吃荤的,见殷离点了馄饨,他自然也随她。

两人在馄饨摊旁的小桌边坐定,要了两大碗。殷离用调羹吃了两个馅大皮薄的垫了垫肚子,去了点饿感,就觉得这馄饨吃是好吃,但跟她从小吃到大的馄饨味道总不太一样。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以前高中时,有时候会和同学去一家叫银贝馄饨的店里吃,那店里的馄饨馅味道可多了,除却猪肉的,还有虾仁的、蟹肉的、黑米的……各种各样,她们最爱点的是一款叫“全家福”的,一碗有十个,十种馅。即便是这样,殷离最爱吃的却是不带馅的馄饨皮,因为她觉得什么馅都不如馄饨皮好吃。

“殷姑娘,你怎么不吃?”

殷离捧着碗,看了看略显清澈的汤底,语气中透了些失落道:“……我小时候吃东西挑得要命,吃馄饨只吃皮,不吃馅,后来我妈妈被我弄得没办法,干脆就买了好多馄饨皮,也不包馅,每次我想吃馄饨皮的时候,就照着馄饨的煮法煮给我吃……”殷离说完,又舀了个馄饨,和前两个一样是馅大皮薄分量十足的。连皮带馅她都吃掉了。

宋青书沉默了一下,自觉什么安慰的话都不顶用,便笑道:“原来殷姑娘小时候也挑食,我小时候也挑食得很。”

殷离果被挑起了好奇心,问道:“你挑的什么食?”

“我小时候最爱吃一种内嵌酸菜肉丝馅的糯米饼,可那种饼只有山下的镇上才有,而且它要用油煎的,趁热才好吃。自我凑巧吃过一回后,便天天吵着要吃,没的吃我就吃什么都焉焉的没胃口,六叔为了哄我总要特地下山去买,然后揣着热乎的两个饼轻功奔回山来,饶是武当山高天气凉,他也总是跑得一身汗。后来……”

殷离等了等,没等到后文,忍不住问道:“后来怎么了?”

宋青书脸上显出一丝赧意:“后来我就被我爹揍了。”

“噗。”殷离想像了一下武当大侠宋远桥因为几个饼追着宋青书揍的情景,越想越乐。

宋青书见她又开心了,也放下心来,转头对老板道:“再来一碗。”

殷离瞪眼:”你还要吃啊?"宋青书慢条斯理喝了一调羹的汤,才道:,,”挺好吃的,打包给无忌带一份回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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