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静无比,我站在阳台上望着清如水的月光,心却一直无法安静。♀我生气,真的很生气,不管是对简洁,还是对陆尧。天已微凉,刚还气得发烫的双手此刻却已是冰凉,我不停揉搓着双手,借由掌心传递一些热度到心里。
突然眼前出现一杯正冒着腾腾热气的咖啡,四溢的香气隐隐能够闻得到甜味。我喝咖啡总是喜欢加许多方糖,陆尧曾经问我既然喜欢甜饮何不改喝女乃茶,我说我喜欢的并不是当中的甜味,而是甜味过后弥留在唇齿间的微苦。
“喝杯咖啡吧
陆尧端着咖啡站在我的身旁,我没有接过咖啡,扭头冷冷地说:“我怕喝了会更睡不着
陆尧很有耐性地对我的冷漠一笑置之。他将咖啡端回屋里,不一会儿又取来一件针织外套披在我身上,“晚上天凉还跑来阳台上吹风,就不怕鼻炎发作吗
我记得这件蓝白条纹的羊毛外套,两年前我们正式在一起的那个雨夜,他就是穿的这件外套。我抓起外套的袖口放在鼻尖。衣服上早已没了当年的味道,只有淡淡的肥皂味和沉积衣柜里的樟脑味。
“陆尧,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陆尧站在我身旁,呼出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看着远方,娓娓道来:“简洁的父母跟我父母是世交这你是知道的,我们两家在商场上也经常有来往,所以两家的关系非常密切。早年前,两家家长曾经当着我和简洁的面说过要两家联姻好亲上加亲的话,当时我和简洁以为只是父母闲聊时的玩笑话,所以并没有当真。后来我们各自都有了各自交往的对象,这件事情也就再没对我们提起过。去年,简家为了一己私利欺瞒大众,利用某种手段通过质检将劣质建材成功上市,企图从中获得更大的收益。这事我妈知道,一直劝说无果导致两家闹了许久的矛盾,后来,某地产公司以此劣质建材开发的项目工地出现了事故,造成几名工人伤亡,刘成杰的父亲就在其中,这起事件的曝光几乎断送了简氏建材的一切
“那那个罪魁祸首呢?难道就不应该送他进监狱吗?”
我说的很激动,而陆尧却仍是一副平静淡定的口吻。
“冉,这世界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正义。这样一个腐坏的世界有什么是钱不能办到的呢,为了推卸责任,简家几乎是用尽了办法。只是就算如此,想要再次建立威信东山再起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活该当我畅快的骂出这句话时,眼前突然出现了简洁的脸孔。我从来不知道几个小时前还在跟我说说闹闹的笑容背后竟隐藏了如此沉重的心事。
“那之后,简叔找我妈求助,我妈借给他一笔钱,还动用了所有的人脉,但这对岌岌可危的简氏建材来说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简叔以为我妈和其他人一样凉薄,气急之下将简洁的事情挖出来旧事重提,他知道对于简洁遭遇过的事我妈一直愧疚于心,简叔正是抓住了这一弱点逼迫我妈遵守当年两家联姻的那句玩笑话,好利用韦氏地产的威信稳固他简氏建材在商场上的地位
说完这些,陆尧转头看着我,继续道:“冉,你还记得简洁生日那天在我家里你问过我的话吗?你问简洁好好的为何会无故发生那样的悲剧。当时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会瞧不起我,可是现在我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其实,简洁出事那天,正好是sheree跟我分手的时候,那阵子我很失意,生活一瞬间跌入谷底,感觉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的自甘颓废。为了逃避sheree,逃避我哥,逃避这份往后将不再属于我的感情,我成日逃学,连家也不回,天天晚上跟着新认识的几个所谓的哥们儿泡夜店,那时候我妈担心得整个人都憔悴了。我妈着急无助,只能求助于一向跟我要好的简洁。简洁也很担心我,在学校里问遍了所有认识我的人后,才终于得知我的下落,一个人不管不顾地跑去夜店找我,结果就是那天晚上,她……”
陆尧声音哽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我一开始有想过事情不简单,但从没想过会如此复杂。我使劲捂着嘴巴逼迫自己不许哭泣,尽管结果我早已知晓,但如今再次听来心口却仍是绞痛。陆尧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光看他握紧的拳头就不难看出,事情过去了多久,他的这份沉重就背负了多久。
“她明明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我要是能坚持住不那么轻易因为感情的挫败而大受打击沦落颓废,她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看着陆尧的拳头重重落在铁栏上,我的心也随之一起疼痛起来,但个性倔强如我,嘴里说的跟心里想的却始终无法达成一致,“然后呢?你打算妥协了吗?”
“我从没想过要妥协,简洁也一样,我们拒绝过,也抗争过,但简洁的父母都丝毫不为所动,哪怕简洁哭着求他们,他们也不愿意让步。我妈更是被负疚感冲昏了头
生意场上的明争暗斗我不懂,上流社会的名利追逐我也不懂,我懂的,只是这世上的善恶从来都是分明的,我庆幸我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我说:“如果我是简洁,或许也会选择离开吧
“你知道简洁在遇到你们之前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孩吗?对身边的事情漠不关心,不愿意亲近别人也不愿意别人亲近她,总是疑惑身边每一个企图靠近她的生面孔,就像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从没再见她真正笑过。现在,她好不容易卸下了心房,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呢
“那你呢?你就应该放弃吗?那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想弃随时可以弃的挂名女朋友?我们的感情对你来说就这么无所谓吗?”
我本应理解他的为难,分担他的不安,但此时此刻,我却迷失了自己。眼泪肆无忌惮地往外涌。陆尧不忍见我哭泣,慌忙地擦拭我眼角的泪水,“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加拿大呀
“一起走?那我的父母怎么办,林舒怎么办,你觉得我会丢下他们不管吗?”
陆尧紧紧抱住我,安抚我,我听着他诉说他有多么多么的无奈,多么多么的不舍。我偎在他的怀里,听着类似诀别的话语,哭得更加厉害。我哭了多久,陆尧就抱了我多久,期间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听我哭泣,听我埋怨,一会儿轻抚我的背,一会儿轻拍我的头,直到我哭累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他也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就这么沉静了好一会后,里屋突然发出了吵闹声,我赶紧擦干眼泪跟着陆尧走进里屋。只见吴旭然气呼呼地走出房间,打开客厅大门正欲往外冲。简洁随后匆忙拦住劝他不要去。吴旭然对简洁说了句放心交给我,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我和陆尧见吴旭然反常的举动,心里都不免有些担心。一问之下,才从简洁那得知吴旭然是打算到简家理论并恳求他们把简洁交给他。陆尧听后赶紧冲下楼阻止,我和简洁紧随其后。
下到楼下,眼见陆尧拦在前挡住了吴旭然的去路,两人争执不下,我没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手起刀落地甩了吴旭然一个耳光,对着他大吼道:“你冷静一点,你以为你大半夜的跑去求他们,他们就会体谅你的良苦用心然后乐呵呵地把简洁交给你吗?做梦吧,你这么做,起不到半点效果不说,反而会让他们想尽各种办法逼迫你们分开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我已经没有办法了,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简洁留在我身边
如此莽撞不知分寸的吴旭然,我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你们在楼下大吵大嚷的做什么,排练琼瑶剧吗?”
林舒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我转身看着她,犹如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般冲过去紧紧抱住她,惹得她嫌弃地剥离我的身子。我们太过在意别人给我们设下的磕绊,以至于摔倒之后只知道乱发脾气,在这种时候能有个靠得住的人站出来理性分析理智判断真是太好了。
“什么?私奔?你当这是什么年代了?”客厅里,我扯着嗓门难得地朝林舒怒吼。
没错,私奔这个从古活用至今的词正是林舒明白了前因后果,进行理性分析理智判断之后得下的结论。该说我是高估了林舒还是高估了我自己呢,总之,我的心情比先前更加绝望了。
“你们说的我大致都明白了,的确,私奔这方法是落伍了点,但是你们能想到比这更好的办法吗?要是能想到就不会在楼下众人齐抹汗了吧
的确,面对对手过激的挑衅回以同样过激的方式一点都不为过,但一向冷静沉稳的吴旭然估计难以接受如此做法。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关键人吴旭然却不这么认为。他二话不说猛地起身,走进房间翻箱倒柜起来,彻底打消了我心里的顾虑。看来宁可抛弃一切豁出去也要维护他对这份感情的忠贞这一点,我是远远及不上了。反观我自己,除了抱怨又何曾为自己的爱情考虑过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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