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简洁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而脑子放空了的我也逐渐被睡意吞噬。睡意朦胧间我仿佛听到隔壁有人打开窗户的声音,虽然那人动作很轻缓,但沉寂如细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震动鼓膜的夜里,还是轻而易举惊扰到了我。
我的房间毗邻的正好是吴旭然的房间,两边的窗户相隔也不过几米的距离,以前半夜睡不着时就经常和吴旭然在窗边聊天。
“二然?睡不着?”我走到窗前将整个头探出去,眼睛对上的不是吴旭然,而是陆尧。
“你这样很危险
我连忙把头缩回来,“怎么是你呀
“旭然在床上打呼噜,不是我还有谁?”
“你睡不着?”
“睡得着的话我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我的态度有些恶劣道:“你说话怎么一向都这么讨人厌呢?只要简单的回答是或不是不就好了
陆尧乖乖地附和一声“是”,还故意拉长了语调,“换了环境有些难入眠
“还真是个大少爷呢
“你知道我的事?”
“父亲是本市警局副局长,外公是新加坡外企韦氏地产的创立人,母亲是x市韦氏地产分公司的董事长,又和简洁的父母是世交,不是大少爷是什么?”
“哦?调查的还真清楚呢
“我就算不是听简洁无意中说起,单凭你在学校的知名度,就算我不想知道也会莫名其妙地传进耳朵里。你可别误会啊,我对富二代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
陆尧没有反应。我趴在窗台上望着明如镜清如水的月光,不知不觉竟忘了睡意。
“安冉,你跟旭然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们彼此有对任何一方产生过恋爱情结吗?”
陆尧的疑问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我想笑,可碍于深夜不好打扰到他人睡眠,拼命抑制住笑意:“那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
“因为太过了解对方啊!我和旭然从很小的时候就总是腻在一起,对方的优缺点全部都了如指掌,你认为这样的人还能引起你恋爱的冲动吗?你和简洁难道不是这样?”
“跟你们不同,我从小在加拿大长大,初中回国以后才认识的简洁,而且认识后不久我们就都各自有了交往的对象
“诶~原来你有女朋友的啊?”我干笑两声,好奇地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还有在交往吗?”
“干嘛关心这个,难不成你看上我了?”
我神经一紧,脑门渗出了冷汗,“我只是好奇而已,像你这样有时正经,有时轻浮的人,对待女朋友会是什么样子的
陆尧轻笑,“好奇的话跟我交往看看不就知道了
虽然知道他只是单纯的开玩笑,但内心还是不由得揪紧了一下。
“我们几年前就已经分手了
“这样啊,那你应该很喜欢她吧?”
陆尧低头看着窗沿,压低声音说:“不喜欢就不会交往了,只是时过境迁,那种感觉我已经几乎快想不起来了,毕竟年少轻狂嘛
从他沉重的语气里,隐约听得出那段终结已久的情感仍残留在他心中。我突然不想聊下去了,简单道了句晚安,关上窗户重新躺回床上。结果那天晚上,我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若琳的电话就代替闹钟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恶魔大姐,您知道现在才几点吗?拜你所赐,我难得的好梦都被你给搅黄了
“喂喂,别这么无情嘛,我可是想要你们切实感受到我的灵魂与你们同在,才会一大清早给你们打电话的,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简洁呢?睡醒没,今天有啥安排?可惜啊,要是我在就好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跟着去,昨天懊悔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哎呀,我得跟我妈到医院里去看外婆了,不跟你说了,再给你电话啊
若琳自顾自打来的骚扰电话,竟是为了说上一堆有的没的,我尚未清醒的脑袋几乎完全跟不上她的语速。
我坐起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见时间尚早就没有吵醒简洁。我轻手轻脚地起身,洗完漱,换好衣服,代替老妈到街边买早点,回来时顺便到隔壁叫醒吴旭然和陆尧。
第一天的行程很顺利,第二天也是,去了该去的,吃了该吃的,玩了该玩的,可渐渐的我发现,除了日常生活之外,其他时间几乎都是一起行动的,期间我也找过可以让吴旭然和简洁能够两人独处的机会,可是简洁刻意的躲避,让我的计划总是以失败告终,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别说撮合了,就连简单的增进友谊也变得难上加难。
第三天林舒因为家里有事,撤出了一整天的所有行程。剩下的一行四人按照原定的计划一同到我姑姑经营的农家乐去。
姑姑经营的农家乐位于x市的近郊,从我家到那要转两趟公车,到终点站后再步行十来分钟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我走进大敞的铁门内,穿过步道,朝着主屋大喊,姑姑和姑父闻声走出来迎接。主屋前有一个乘凉院子,院子里摆放着许多石桌凉椅,院子的里侧是一间一间并排搭建的小厨房。此时虽是盛夏,可举家来此体验农家生活的人们仍不在少数。
我们一边坐在院子里小憩,一边听着姑姑简单介绍园里鱼塘、瓜果蔬菜的位置和必要的注意事项。
我负责当向导,带着小团队走向菜园,一路上都在思考着如何能让吴旭然和简洁有独处的机会,偷偷溜走?假装肚子疼?我渐渐陷入沉思,结果一个不小心,右脚被深埋在泥土里的石头绊到,整个身子往前倾,一个踉跄狠狠的跪坐在了地上。
陆尧很快走到我身边,一边好心将我扶起,一边憋着笑冲我冷嘲热讽:“你不是说这里你最熟悉的吗,怎么还摔成这样?”
我搭在他手臂上的手顺势狠掐了一把,他“嗷”地一声慌忙松开我的手,因右脚踝疼痛的麻痹感,一个重心不稳,这次是身子向后仰,跌坐在地,陆尧甩着被我弄疼的手臂,注视我再次跌倒的全过程,邪恶的脸上兴起“自作孽不可活”的报复快感,在我三昧真火的怒焰下,才勉强垂下嘴角,装腔作势地蹲下问我是否需要帮忙,这次他再不敢轻易碰我,以免又招来无妄之灾。
吴旭然和简洁走到我身边关切地询问我有没有事,我看着他俩,灵机一动,转了个身,将手从蹲着的陆尧身后搂住他的脖子。陆尧疑惑地转头看着我,但事发突然,根本没办法对他做详细说明。我忍着右脚踝的疼痛,面色铁青地对吴旭然说:“我脚好像崴到了,走不动路,陆尧会背我回屋里休息,旭然你就带着简洁先去菜园吧
“那我也一起
简洁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想要搀扶起我,我赶忙伸手制止了她,“洁,如果只有吴旭然一个人的话,我们估计过了中午都还没饭吃呢
吴旭然似乎看穿了我的诡计,站在一旁劝了好一会,简洁才乖乖跟着他走进菜园。
我松了一口气,方才的疼痛感又再一次向我袭来。我拍拍陆尧的肩膀,催着他赶紧背我回去。
“你想使苦肉计也好歹提前告诉我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什么苦肉计,我是真不小心跌倒的
“你是小孩吗?走路这么不小心
我嘟起嘴,像个挨了批的孩子,把脸埋在他半边肩膀的阴影下,让滋养了一整个冬天的女敕白皮肤免去酷暑的摧残。鼻尖上嗅到他衬衫的肥皂味以及混杂着肌肤的淡淡汗味,除此之外,还有曾一度诱我沦陷的荷尔蒙气息,一路上我都在想,对于陆尧严厉的责备,自己为何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感到莫名的窝心。
陆尧将我背到凉椅上坐下,走进里屋问姑姑要了一瓶跌打酒,像穿高跟鞋那天为我上药一样,细心地替我揉搓。
“还好,没肿起来,应该不太严重,休息一天半天的估计也就没事了
“上次还不觉得,想不到你也有细心的一面
“我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他这样说,是不是代表我是特别的?一想到这,我的心就砰砰跳个不停。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中暑了?”
陆尧抬起手,指尖刚要触碰我的额头,就被我慌张的避开了。我下意识的反应似乎引起了陆尧的不悦,他别过头对我说:“你好好坐这休息,我去给你倒水
我和陆尧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坐着,他翻看着农家乐的宣传册,我百无聊赖的甩动着安然无事地另一条腿。日头高挂,微风已抵挡不住烈日带来的酷暑,四周恼人的蝉鸣声叫得更是让人浮躁。
“闷死了,闷死了,喂,陆尧,找些事情来做吧
“你这脚,跟残废没差,能做啥?”
我想了想,说:“只要不动脚不就行了
我让陆尧问姑姑要了两幅渔具,颐指气使地命令他背我去鱼塘。
我带着从姑姑那借来的小草帽,拿着鱼竿,悠然自得地坐在鱼塘边上。陆尧坐在一旁的矮凳上,闲得抓起脚边的小石子一颗一颗地往鱼塘里丢。
“陆尧,您能老老实实坐着不捣乱吗?你这样,鱼都被你给吓跑了,谁还愿意上钩啊?”
“瞧您这爱好,又不是老头儿老太太
“总比没事做好吧,再说了,咱总不能坐享其成,把什么事都指给旭然和简洁去做吧
“你不就是想吃鱼嘛,直接下去捞就是了
我没好气地说:“要的就是气定神闲的意境,你懂不懂啊!”
“我只要效率
陆尧说完,挽起裤腿,抓起地上的网子,作势踏进池塘里,因为只站在离沿岸较近的地方,所以池子里的水大约只到他的大腿根处。
陆尧聚精会神地观察鱼的动向,待有鱼朝他的方向游过来时,他便找准时机下手。由于下手的力道过重,网子入水的瞬间水花四溅,别说他自己了,就连沿岸而坐的我都没能够幸免于难。
我一边擦拭脸上的水珠,一边对着陆尧怒吼:“喂,你看看你,溅得我一脸都是
“有什么关系,正好降降暑
的确,身上的水珠确实消减了不少暑热。我看着水里全神贯注抓鱼的陆尧,一时间玩兴大发,悄悄地挪动坐到他的正后方,因为右腿还处于负伤状态,只能一只脚伸进池子里,趁他不注意,脚部用力拍打水面,惹得水花不得不往他身上飞溅而去。我一边拍,一边得意地笑。
陆尧不服气,绝地向我反击过来,等我们都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上时,才发觉两人都已浑身湿漉漉了。
回到院子,吴旭然和简洁看到我和陆尧先是傻了眼,然后捂着嘴巴,颧骨放不下来,想笑又不敢笑。
姑姑见状,深怕我和陆尧会感冒,急忙拽着我俩到里屋换衣服。
我和陆尧分别换上向姑姑和姑父借来的衣服,趁着日头正旺,将淋湿的衣裤晾在日光充足的地方。回到院子时,简洁和吴旭然已经在小厨房里准备午餐了。吴旭然在做菜方面还是蛮有天赋的,倒是简洁,手里紧紧握住菜刀,每下一刀都格外地小心翼翼,好像一个不小心菜刀就会飞出去似的。我身旁的陆尧有些看不下去了,在他想要过去帮忙的时候被我拦了住,“你担心什么,不是还有旭然在呢嘛
吴旭然果然不负我对他的重望,绅士地从简洁手里拿过菜刀,精准且效率的将黄瓜切成薄片,让砧板上的黄瓜免遭凌迟之苦。
我一瘸一拐地坐到凉椅上,一边吃着吴旭然刚摘回来的新鲜荔枝,一边监视着厨房里的一举一动,心里暗自窃喜:果然我这一跤摔得有价值。
吃过午饭,一行四人在农家乐里度过了一个悠闲的午后,傍晚时分才搭车回到市区。因为午饭吃得过晚,晚饭时间并没有太多的食欲,于是我提议干脆买些小吃到影院看电影去,结果电影还看不到一半,我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朦胧间,感觉到有人轻轻将我的头移到了舒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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