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薛剑霞每天都跟在尼姑和洛金花身后,偷看那二人演练剑法,揣摩那“灵芝剑法”的古怪招数。
第三天清晨,尼姑发现窗户上有一个孔洞,那孔洞虽然不大,却能够窥视到屋内的动静,不由得心生疑惑。于是便吩咐洛金花要格外警觉。洛金花先是不以为然,可是见到尼姑望着那窗上的孔洞,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也不踏实了。
其实,这尼姑虽是出家之人,却也是身怀绝技,别看她身形瘦小,可武功却十分了得!尼姑原本是民间的一个孤女,母亲早亡,父亲经商做皮货生意,家境也算得夯实。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在尼姑四岁那年,父亲外出收货,被人图财害命,在酒里下了毒药,一命归阴。她的祖母年岁已高,老来伤子,悲痛万分,闻听噩耗后当天也悲痛而亡,只剩下一个年仅四岁的女娃,被亲戚接走。没想到祸不单行,半路上遇到强盗,亲戚被杀,财产被洗劫一空,只把个小小的女娃扔在道边。那大难不死的女娃就是如今的这个尼姑。当时,她孤身一人趴在静花庵的寺院门前哭泣,被静花庵内人称“东岳圣母”的老尼姑救入庙中,取名灵芝,长大后被人尊称为“灵芝仙姑”。灵芝仙姑与东岳圣母表面上以师徒相处,实际上灵芝仙姑早已把东岳圣母看成是自己的慈母,感情甚是深厚。此次灵芝仙姑离开静花庵是为了打探一件重要的事情。也正是合着天意,灵芝仙姑在洪水之后巧遇落难的洛金花,二人言语投机,于是就结伴而行,一路来到近山庄,这才投宿在白府,一住就是数日……
如今,灵芝仙姑将窗户上的孔洞指给洛金花看,洛金花也觉得那窗上的孔洞有些蹊跷,便也留意起来。
到了傍晚时分,洛金花便询问灵芝仙姑还去不去练剑。灵芝仙姑点头应允。二人又到了那块空地。
此时,薛剑霞早已跟在后面,又躲在墙角处,向空地仔细地观望着。
灵芝仙姑和洛金花按照往日的套路练了一阵,那洛金花依旧是被那几招生涩的招法难住,灵芝仙姑也不焦急,一边嘱咐洛金花不要急躁,一边附在洛金花耳边,讲授动作要领。
薛剑霞侧耳仔细听,却听不清灵芝仙姑在说什么,心中焦急,只好仔细地看着灵芝仙姑的动作,心中不停地揣摩。
灵芝仙姑教了几遍,洛金花还是难以掌握,不由得唉声叹气,有些灰心。
灵芝仙姑笑道:“姑娘莫急,这灵芝剑法哪能是一学就会的呢!”然后转身,向四处望了望,又对着薛剑霞的方向说道:“若没有上乘的内力,想学到这套剑法又谈何容易!”
薛剑霞吃了一惊,心想:“哎呀!是不是我被发现了!”正犹豫间,却见那灵芝仙姑已经又转过身,将木棍放入草丛说:“今日已晚,待明日再练吧。”
薛剑霞见状急忙提前动身,迅速翻进院子,回到屋中……
转天一早,白庄主家的家人们说是白庄主已经病愈,想吃东西了,于是三位女客一齐前来探视。见白庄主已经能坐起身来,并且吃下了一些食物。三位女客自然也是兴高采烈,脸上也都有了笑意。
灵芝仙姑见老庄主身体已经好转,便要辞别近山庄。那白庄主再三挽留,说是两日后便是白庄主的笀日,劝三位女客再住两日,一者是白庄主要为三位客人准备些路上应用之物,再者就是邀请三位来客等到为老庄主过完笀日再各奔西东。三位客人只好留下。
白庄主笀日这天,那老庄主已经完全好了,全村老幼都来祝贺,白庄主自然是设摆宴席,款待众乡邻,整个庄子到处都是喜庆气氛。
白庄主把三个女客安排在一张桌子上,并特意前来敬酒,表示对三个客人近日来病床前照料自己的谢意。
白庄主有一个女儿名叫玉琪儿,年方六岁,随白庄主一起来到桌前。那玉琪儿也和几人混得熟了,平日几个客人也都喜欢她,经常哄着她玩耍,今日来到桌前,知道这三个客人就要离开近山庄,有些依依不舍,围着桌子转来转去。
玉琪儿在薛剑霞身边站住,平日里她总看到薛剑霞背着宝剑,知道她明天就要走了,就闹着非得让薛剑霞练一练宝剑让她看一看。
薛剑霞极力推月兑,用眼睛的余光去看洛金花和灵芝仙姑。正看到那二人悄悄地交换眼色。心里猛地一翻个,心想:这二人究竟要干什么?想到此,就对玉琪儿说:“玉琪儿,你别看我背着宝剑,我是不怎么会武的。”
玉琪儿忙问:“你背着宝剑,哪能不会武功啊!”
薛剑霞说:“背剑的人不一定都会武功,不背剑的人,说不定才是武林中人。”说着,迅速看了一眼洛金花和灵芝仙姑。
灵芝仙姑目光正视着前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洛金花却立刻把头低下,不敢言语。薛剑霞见状,向玉琪儿使了一个眼色,将手放在桌子下面向洛金花指了一指。
玉琪儿不知其中的缘由,见薛剑霞指向洛金花就走到洛金花面前,又缠着洛金花。
洛金花明知是薛剑霞捣的鬼,本不想说什么,可是奈何不了玉琪儿的纠缠,就说:“我不会武功,带着剑的人都不会舞剑,没模过剑的人就更不会了呀。”
玉琪儿听了也辨别不出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就有些生气了,撅着小嘴说:“这两个姐姐都不好,我不理你们了!”说完,来到灵芝仙姑跟前,抱着灵芝仙姑的脖子问:“他们这两个姐姐,是谁在骗我呀?”
灵芝仙姑没想到玉琪儿这一问还真让自己为了难。灵芝仙姑是出家人,今天被玉琪儿纠缠着,一时也不知怎样安慰那个女童才好。
白庄主见玉琪儿与三个女客人玩耍,开始时也没觉得什么,当他看到灵芝仙姑被玉琪儿问得有些为难了,就上前拉开玉琪儿说:“玉琪儿,去吧、去吧,不要在这里纠缠了。”
玉琪儿问谁谁都没有给她满意的答复,原本就是有些委屈,经白庄主这么一说,心里就更加委屈了,不觉就落下了眼泪。
灵芝仙姑见状,就把玉琪儿拉到自己怀里,安慰着说:“不哭,玉琪儿!”然后附在玉琪儿的耳朵上说:“要知道那背剑的人会不会武功,倒也不难,一试便知!”
那玉琪儿虽然年幼,但也是聪明伶俐,听了灵芝仙姑的话立刻不哭了,也附在灵芝仙姑的耳朵边问:“怎么个试法呀?”
灵芝仙姑又在玉琪儿耳边嘀咕了几句,玉琪儿抹掉眼泪,小脸上有了笑意。看了看薛剑霞,笑着跑开了。
薛剑霞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心中不踏实却又无法走月兑,只好硬着头皮,心想:“那尼姑不定给玉琪儿出了什么鬼主意,我可一定要当心了!”心里想着,一桌饭菜也没有心思吃了。
不一会儿,玉琪儿袖子里面暗藏了一把梳子蹦蹦跳跳地跑来,来到桌子前,故意将头撞在薛剑霞的剑柄上。嘴里叫着:“哎呦,碰痛我了!”
薛剑霞明明知道其中有诈,可是面对一个孩子,又是平日里格外喜欢的白庄主的千金,她又无法无动于衷,于是上前抚模着玉琪儿的额头问:“哎呀,小心啊!碰的重不重?”
玉琪儿调皮地笑着:“不重,不重!”说着模了模薛剑霞的宝剑问:“薛姐姐的宝剑重不重呀?”
薛剑霞心想:这都是尼姑出的主意!也罢,我倒要看看你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着,就把宝剑摘下,放在桌子上,心里又琢磨着:不就是围着宝剑做文章吗,干脆,我把它放在桌子上,你也看着,我也看着,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怎么样!
玉琪儿伸手就要去模宝剑,薛剑霞唯恐那宝剑伤到玉琪儿,叫道:“小心!”心中对那灵芝仙姑大为不满,心想:哼!你出的这该死的主意,也太缺德了!万一伤到孩子又该如何是好!想着,抢先将宝剑的剑柄抓住,目光扫了一下灵芝仙姑正在这时,玉琪儿突然后退几步,将衣袖里的那把梳子向薛剑霞投去。薛剑霞早有防备,就势抓着宝剑连带着剑鞘向上一扬,横着去挡那飞来之物,只听“啪”的一声,梳子被横剑挡出,飞向洛金花。
洛金花见空中的物件直向面门飞来,也没顾得多想,伸手就去格挡,也是用力过猛,一下就将那把梳子打为两段。
玉琪儿没想到自己扔出的一把梳子会被薛姐姐和洛姐姐打来打去,觉得很是好玩,早就忘了刚才的委屈,笑得直拍小手。
原本一场嬉闹到这里也就算了,可是那灵芝仙姑却觉得不能轻易放过薛剑霞,就继续问玉琪儿:“玉琪儿,你光顾笑了,薛姐姐的武功你试出来没有啊?”
这玉琪儿方才回过神来,抓住薛剑霞的手说:“薛姐姐会武功、会武功……”
面对灵芝仙姑的挑衅,薛剑霞更是心有不甘,对玉琪儿说:“是的,你说对了,我是会一些武功,可是,你却不知道,这里会武功的绝不是只有我一人!”
玉琪儿瞪着小眼,看着薛剑霞。薛剑霞将玉琪儿叫到身边说:“你说,我用宝剑都没能将那把梳子打碎,可是,有人却用手打碎了,你说,谁的武功更厉害呀?”
洛金花闻言,低头不语。玉琪儿想了想,笑了,对薛剑霞说:“原来,你们两人都会武功对吧?”
薛剑霞摇头说:“不对,是三个人!”
玉琪儿愣住了,一时模不着头脑,愣愣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薛剑霞笑着说:“玉琪儿这么聪明,能想出试探武功的办法,就不能看出谁会武功吗?”玉琪儿模着脑袋说:“这不是我想出的办法。”薛剑霞问:“那是谁呢?”
玉琪儿将一根手指放在嘴里,看了看灵芝仙姑,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薛剑霞模着玉琪儿的头,故意看着灵芝仙姑,说道:“能给你出这么高明的主意,那个人就一定是精通武功的人!”
玉琪儿恍然大悟,看着灵芝仙姑说:“原来你们都会武功!”
事已至此,三人都觉得,再伪装下去就很没趣了,干脆就都不再推月兑。
白庄主素来敬佩习武之人,觉得这三个女客既然都会武功,何不趁着喜庆日子各自演练一番,也让近山庄的庄民们开开眼界,但是却不好直言。正在犹豫之间,那灵芝仙姑早已看透庄主的意图。便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就都不必谦让,明日我们就要走了,今日每人演练一套剑法,一是为庄主祝笀,二是也让玉琪儿高兴高兴。”说罢已经站起身。
薛剑霞与洛金花也各自站起,玉琪儿拍着手高兴地笑出声来。
灵芝仙姑面向薛剑霞,指着院外说道:“请!”
薛剑霞见状心想:还是让她们先练为好,我也好先看一看情况再做打算!于是拱手说道:“莫嫌我执意推让,若以年龄为序,无论年长年幼,恐怕都不会从我这儿开始。依我看来,还是洛妹妹先打头阵吧!”
洛金花不知如何是好,看了看灵芝仙姑。灵芝仙姑微微点头。那洛金花见状,走向薛剑霞道:“既如此,就依薛姐姐之意,请姐姐借我宝剑一用,我先出丑了!”说罢,接过宝剑,走到院落当中,亮了一个起式,将宝剑舞动起来。
虽说洛金花的剑法还算不得精妙,但那些庄民们也都是看看热闹而已,有几人能识得其中的真谛!那玉琪儿更是看得心花怒放,两只小手拍个不停,口中连连喝彩。庄民们见白庄主的掌上明珠如此高兴,也就附和着一起鼓起掌来,一时间掌声四起,好不热闹!
洛金花知道自己的剑法并不高明,庄民们这一喝彩,自己反倒不好意思再练下去。于是,草草收式,脸色绯红,低头将宝剑交予薛剑霞。薛剑霞在接剑的同时,轻声安慰了洛金花一句:“洛妹妹不必多虑,已是很不错了。”洛金花也顾不得说什么,红着脸退到灵芝仙姑身边。
薛剑霞接剑在手,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也不再谦让,舀着剑,几步走到院子中央。
薛剑霞把手中的宝剑一抖,亮了一个身段,猛地将宝剑一挥,练了起来。那宝剑带着呼呼的风声上下翻飞,左右旋转,只这几招,庄民们就掌声四起了。
薛剑霞听到掌声,不由得心中一沉,立刻觉得自己过于鲁莽了。她觉得,刚刚那洛金花舞剑时迟迟没有博得掌声,如果自己的这一套剑术过于张扬,岂不让洛金花更加难堪!同是女流,我何必非要将她推入尴尬的境地!想着,就将那体内的内力化解,臂力一收,那招式就立刻绵软下来,不仅缓慢,而且还带着几分生涩。
这一变化,那些只看热闹的庄民们怎会晓得!可那灵芝仙姑却一眼就看出破绽。灵芝仙姑眉头一皱,心想:“这薛剑霞耍的是什么花招!刚刚出手的那几剑出神入化、大有排山倒海之势,怎么几招过后,竟变得稀松不堪!”想着,就更加注意起那薛剑霞的招数。
薛剑霞又不紧不慢地练了几招,也是草草收剑,只赚的几声稀疏的掌声。
洛金花正为刚才自己那一套并不出色的剑法感到难堪,见薛剑霞突然剑法大变,而且还在变化中向自己使了眼色,想起刚才自己向薛剑霞还剑时薛剑霞的安慰,立刻明白了薛剑霞的用意。心中不免生出感激之意。
薛剑霞的用意那灵芝仙姑早已是心知肚明,因此内心中对薛剑霞的为人暗加赞赏。此时正好轮到她上场了,于是,在向薛剑霞借用宝剑之时,特意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略表了一下谢意。
薛剑霞目送着灵芝仙姑走到院子中央,一心等着看那灵芝剑法。灵芝仙姑单手放在胸前,向大家施了礼,身形一拧,挥舞着宝剑演练起来。
薛剑霞睁大眼睛仔细观看,越看越奇怪,越看越吃惊!
原来,那灵芝仙姑所演练的剑法,并非是那套神秘玄奥的灵芝剑法。她所演练的,恰恰正是把刚才洛金花和薛剑霞二人分别演练的套路合并在一起,又重复演练了一遍!那动作、那力度,甚至那些招数中,哪几招是洛金花失误的、哪几招是薛剑霞故意使错的,全都模渀得惟妙惟肖!顿时,面对灵芝仙姑,薛剑霞心中油然一种由衷的敬佩!她知道,这灵芝仙姑定是武林中的奇葩!
灵芝仙姑将一套临时捏合在一起的剑法演练了一阵,停下手,将宝剑交还给薛剑霞,在老庄主的劝让下,又重新回到酒桌前,继续用餐。
就着一桌丰盛的菜肴,三女客又叙谈了一回,双方这才尽释前嫌,完全解除了敌意。
一顿饭的时间不长,尽管三人之间解除了戒备,但是也涉及不到太多的话题。尽管洛金花和薛剑霞都与那楚穹飞有着牵连,可是双方又都守口如瓶,因此,互相之间谁也不会想到对方与楚穹飞的关联、猜想不到对方的真实身份。故此,酒席一散,双方便即时告辞,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薛剑霞发现灵芝仙姑与洛金花已经离开了近山庄,自己也就收拾行装,与庄主一家人告辞,继续寻找楚穹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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