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阳暗暗纳罕,才多大会功夫,小月儿怎么会和这帮市井人物打得火热?却不想小月儿长于王宫,所见之人要么对她溺爱非常,要么对他恭恭敬敬。从来没有人将她视作平等的朋友,是以对这些不把她当公主的人十分喜欢。而墨家这些内门弟子个个身怀绝技,于杂耍、笑话、幻术、杂艺无不jing通,再加上心知这小姑娘和巨子有重大干系,个个挖空心思逗她开心,哄个三岁小孩比宫中那些死板板的仆妇宫女不知高明了多少!
燕青阳将地上散落的包裹又包了一个大包,比刚进酒楼时那个包裹还大!一左一右背到身上,又让荆轲把小月儿放到背后包袱上,向他道别后便向王宫走去。
荆轲在淮上人家的大匾额下望着青阳的背影伫立良久,若有所思,若非他知道当代墨家巨子是一个叫南星寒的人,简直可以肯定青阳就是墨家巨子!想着耕柱子、苦获、神针婆婆、跌鼻等人的生平事迹,荆轲此时真不知是喜是忧。
骑在青阳背着的包裹小山上,小月儿抱着一卷帛画,舌忝着人贩子给的糖葫芦。觉得一辈子的开心加起来都不如这一天多(才三岁就一辈子了,小脑袋想啥呢?),待进了王宫,走在卫兵稀落处,燕青阳忽道:“月儿,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今天的事情,你千万千万不要和爹娘说!”爹娘要知道小月儿差点丢了,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墨家巨子不发疯才怪。
小月儿眨巴眨巴眼睛:“好呀!”燕青阳长出一口气,却听得小月儿接着道:“不过……你要天天带我出去玩!”
燕青阳腿一软,心想我还敢带你出去啊!
进了太子寝宫,太子丹夫妇见燕青阳和小月儿的样子忍俊不禁,连忙抱下小月儿,让青阳把包裹放在院中,韩俪嗔道:“随便找个卫兵背进来就是了,何须累得自己像头牛一样呢!”
太子丹注意到小月儿手里拿的那卷帛画,道:“月儿,那是什么?”
小月儿得意地展开帛画:“画得是我,爹爹,你看像不像?”
太子丹拿过帛画,只见帛锦上不过寥寥数笔,却极为传神,一眼就看出画得正是小月儿。燕青阳和韩俪也过来观瞧,啧啧赞叹。太子丹微微皱眉,道:“青阳,作这画的人可是姓毛?”
燕青阳一凛,阿爹怎么知道?不好隐瞒,只得点点头:“叫什么毛瘸子!”
“不得无礼!”太子丹轻叱道:“这位毛公是燕国数一数二的丹青大家,年少时为了画虎到险峰伏身三昼夜终得一见,却被虎追时坠落山崖跌断一足。曾是我燕王宫御用画师,但因不喜约束,没多久便浪荡江湖。这画上的笔法就是毛公自创的简笔炭画法,他还在宫中时我还亲眼见过他作画,当时便叹为神技。我便奇怪,这位毛公生xing孤僻,若非自愿,旁人就算赠以千金杀头胁迫,他也不会为人作画。又怎肯为小月儿画肖像呢?”
燕青阳支支吾吾道:“兴许是见月儿可爱呢!”
孩子气!太子丹白眼一翻,你当别人都像你么!但也没有再细问。
再看小月儿,已经把包裹一个个解开,蹲下来抓起这个放下那个玩得不亦乐乎。礼物铺满了半院子,有彩羽粘的小公鸡、有木桌木椅木凳子、有巴掌大的小盆养的小树、有一卷卷帛布画成的简易故事画、有毽子、有陀螺、有jing巧的青铜连心锁、有各se奇巧的炮仗烟花、有彩se小棉袄、有七se水果攒成的小人、有活灵活现放在jing美木盒里的糖制庭院、有做成花型的年糕……吃的、用的、玩得琳琅满目,jing巧可爱,有许多连太子丹夫妇都没见过。这些玩具估计能让小月儿一直玩到十五岁及笄了!
韩俪直看得骇然失笑:“青阳,你是不是把整个东市街的小货摊都搬回来了?”太子丹摇头莞尔,小孩子就喜欢这些。
小月儿一直玩到深夜时分,才被韩俪硬拖着吃了饭,又令人将所有礼物收到她的小屋里,这才心满意足地在堆满了玩具的炕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看见小哥哥闯了进来,笑吟吟道:“月儿,快点起床。要行及笄礼了月儿恍惚起来,不是还没过除夕么,怎地就及笄了?却见母亲已经端着凤冠金簪之物进来,将她抱起来梳洗打扮一番,戴上凤冠,金簪一插,道:“月儿,及笄了你就是大姑娘了!”月儿恍惚间心里一动,对小哥哥道:“柱子叔叔他们不是说,等我及笄了就来看我么!”
话音未落,只见耕柱子、针婆婆等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撞破了院门,走了进来,喊道:“小月儿,出去玩啦!”小月儿走到院中,看到他们个个都带了礼物——耕柱子举着一根通天柱子,上面窜着的糖葫芦个个犹如宫里的巨型灯笼,硕大的滴滴糖汁散发出诱人的红光;针婆婆拿着一件闪闪发光的小棉袄,县子硕抱着一只纯白似雪的狸猫,荆轲头上顶着一个大铜瓮……
几人簇拥着小月儿出了城,忽见一队乐班吹吹打打地走了过来。她好奇的问小哥哥:“是谁家娶媳妇儿啊!”小哥哥笑吟吟道:“是你要出嫁啊!你及笄了啊!”
耕柱子叔叔、针婆婆他们哈哈大笑:“小月儿及笄了,要嫁人了,大家给她选个丈夫!”选来选去,不知怎地就选到了荆轲。荆轲笑得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上前一把抱起小月儿,眼睛转来转去,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嘿嘿嘿嘿,从今儿起,你就是我滴人啦!我要把你放在铜瓮里,用腌菜泡起来,一天吃一口!哈哈!”
小月儿吓得哇哇大哭:“我不嫁给你!我不嫁给你!我要嫁给小哥哥!”
只见耕柱子那些人笑嘻嘻地看着他,连燕青阳都笑吟吟无动于衷。小月儿心中愈发着急,手脚乱舞,哭得天昏地暗……
这时只觉得身子直晃,耳旁传来娘亲的声音:“月儿,月儿,醒醒!”小月儿睁开眼,哇地一声抱住娘亲,泪汪汪道:“我不嫁给怪叔叔,我要嫁给小哥哥!”
这孩子发什么恶梦了!韩俪又是心痛又是好笑,拍着月儿的背哄道:“好,好,好,就嫁给小哥哥!天亮了,来,娘给你梳头!”
月儿头摇得像拨浪鼓,泪珠宛然:“我不要及笄!”
这丫头想啥呢?韩俪失笑道:“过了今天,你才四岁,及笄要十五岁呢!你就是急着想嫁人,娘也不能现在给你及笄啊!”
月儿坐在炕上任娘亲给她梳了个漂亮的双鬟。突然问道:“娘亲,及笄了是不是就要嫁人啊?”
韩俪道:“也不是啊!及笄只是说你是大姑娘了。可以嫁人了!”
“恩,”小月儿想了想道:“那等我及笄了,你们可不能逼着我嫁人!”
韩俪笑道:“那是自然。月儿要嫁人一定要嫁给自己心爱的人,谁也不能强迫我家月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就算是大王也不能!”这几句话话音虽轻,却说得异常坚定,小月儿听得大是开心。
战域各国纷争,牵涉利益太大,政治婚姻便成了最常见的博弈手段,最不能自主婚姻的就是各国的公主王子。像韩俪作为韩国公主,那是幼年时曾和燕太子丹一道在赵国做质子。堪称青梅竹马,后来燕韩结盟两国结成姻亲,可说是万中无一的幸运。韩俪忽地动了一个念头,青阳比月儿大不了几岁,又没有血缘限制,两人处得这么融洽,等月儿及笄了就嫁给青阳也不错。亲上加亲呢!
今天是年三十,上午太子丹夫妇带着小月儿进宫给燕王喜贺岁请安去了,燕青阳独自留在院里看一个老仆在劈柴准备垒旺火。旺火是燕国、赵国、魏国、韩国等北地的一种过年习俗,就是除夕这一天在自家院落门前用整整齐齐的木柴搭起柴堆,再浇以油脂等物,点燃后可烧上数个时辰,寓示着ri子过得红红火火之意。王城常年火禁,唯独除夕夜这天不禁旺火,是以年前几个月老百姓便开始积攒平整的柴禾,争相看谁家的旺火垒得高。
看了半饷老仆劈柴,燕青阳忽道:“让我试试!”老仆将柴刀递给他,燕青阳笑着摇摇头。拔出剑箧,剑芒微露,刷刷刷像切豆腐一般切得齐齐整整一般长短,看得老仆目瞪口呆,青阳道:“还有柴禾么?”老仆连忙点头,一溜儿小跑去抱柴禾了!
两人一个抱一个切,不一会儿,青阳身边堆起了小山高的一堆柴禾。老仆连连道:“公子,够了!够了!”旺火垒得有多高,全看柴禾劈得整齐与否,燕青阳将这些青砖一般的柴禾一块块摞置起来,像盖屋一样越盖越高。一丈以上已全看垒的人凝神静气之功,以燕青阳如今的剑元气机修为简直是牛刀小试,直垒了六丈余高,才堪堪用尽了劈完的柴禾!
一跃跳下高梯,燕青阳拍手笑道:“大功告成!”老仆抬头看着远远高出宫墙的旺火,大为叹服:“公子神技,令老奴大开眼界,在太**二十多年,老奴还是头一次见这么高的旺火,真真是冠绝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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