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面馆,时届黄昏,彩霞在天边变换形状。巷子很窄,汽车无法通行,只能停在巷口。她与他缓缓走在幽长的清巷间,微风拂来,扬起她轻盈的裙角,他细碎的黑发。
“肚子好撑啊,不如我们散步回去吧!”这句话,她想也没想便月兑口而出了。也不给她后悔余地,他直接应道:“好。”
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不过对上他沐在夕阳光中侧脸,她心里又撒开点点甜丝。
他们穿过闹市,傍晚十分,这里依旧人来人往。沈倾琀走在前,段溥城紧紧跟在后,在一处小摊前她俶然止住脚步。
她回眸,灿笑道:“段先生,我赔你一块手帕好不好?上次你给我的那块被霜儿弄不见了!”
不待他答,她便挑好了一块手帕,湛蓝色,大海一样的颜色。她小心叠好,放入他口袋,说:“收好了!”
他模着微微发鼓的口袋,仿佛有什么东西也一并放入了他心中。
“先生,捏个面人儿吧。你看你的女朋友这么漂亮,捏个面人儿送给她呀!”一旁捏面人的小贩热情地招呼着,摊子前满是用竹签插起来的面人儿,个个惟妙惟肖,形象动人。
倾琀有丝赧然,赶紧摆手解释着:“你误会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哦,不是女朋友,那一定是太太了吧。呵呵,太太,让你先生买一个面人送给你当礼物吧。我也快收摊了,只算你一半的价钱怎么样?”小贩看着这难得一见登对出众的年轻夫妻更加热情。
“我……”她一时语塞,真是越描越黑了。
段溥城倒是一副愉悦的神情,向来峻冷的眉眼隐隐染上笑意,他勾唇道:“老板,来一个吧!”
“唉,好嘞,二位稍等!”眼见生意做成,小贩快活地高喊一声,然后照着沈倾琀的样貌熟稔地捏起面人儿。
不一会儿,一个与她极为神似的小人递到她面前,倾琀新奇不已,爱不释手来回把玩。段溥城垂眸睇着她,嘴边是淡淡的笑痕。
“两位感情真好!我看两位如此恩爱,索性我再照着先生捏个送给你们,成对成双,大吉大利嘛!”小贩继续拉拢生意,嘴甜地说道。
离开摊子,她低头看着两个憨然地咧嘴笑的面人女圭女圭,她脸上的温度越来越烫,递给他一个,不好意思地说:“喏,这是你的,收好吧。不过那个老板也真是的,那么爱开玩笑!”
他含笑接下,修长的手指细细模搓那女圭女圭表情生动的脸。其实如果可以,他更愿意要那个可爱的女女圭女圭。
临近沈府,天色已黑,华灯初上。
道旁宽大的梧桐叶子“哗啦哗啦”随风晃荡,汽车开得缓慢,不远不近跟着。明亮的车灯穿透黑幕,将他们彼此的影子拉得许长,她突然希望,就这样与他并肩而走,慢慢地走,一直走下去。
然而,每一段路究竟会有一个尽头,到了也该散了。
沈府大门近在眼前,高阶之上有人影晃动,一脉喊声响起来:“倾琀!”
“子胥?”沈倾琀有些吃惊,赶紧走上前,“你怎么来了?”
“我前几日去北平办事,回来才听说茶行出事了,便赶紧过来看看情况!”温子胥没有看她,目光落到她身后。
“你不用担心,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是吗?”他古怪地笑了笑,复又问:“你去哪儿了,刚才与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闻言,她不由“呀”了一声,她既然给把段溥城忘了。她回头,路灯中却早也寻不见他的踪迹。离开了,她叹口气,没能与他告别,不会生气吧?
倾琀完全陷入自己的心绪,温子胥见她螓首微恼的模样,他的心沉入低谷。再次望望那已然空荡的路灯下,刚才那个男人就站在那里,温子胥其实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段溥城,他私心不愿意倾琀和段溥城走得太近,不仅是因为上次被抓紧监狱受伤的事,他心里还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由于那个男人他会失去面前这个女子……
翌日,沈倾琀刚抵达茶庄,便被一个小乞丐叫住:“小姐,有人叫我把你这封信给你!”说着,他将信笺塞进她手里,然后一溜烟跑远了。
她眼睁睁瞧着他消失在人群中,低头,她疑惑万分地打开信,一行潦草的钢笔字映入眼中:沈倾琀,这次算你走运。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下次再送你一个大礼!
无落款,无署名,有的只是这短短一行充满威胁的字眼。段溥城说违禁药品的事是有人蓄意陷害,看来这陷害之人正是今日送信的人。但究竟是谁呢,难道是其他做茶叶生意的竞争对手?她一整天都对着这封可疑的信,翻来覆去仔细研读,也没能理出一丝头绪。
她重重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望着矗立在桌角的相框,照片上父亲笑得一脸睦和,她在心里默默地问:爹,你知道吗?是谁,究竟是谁想要害我们沈家?只是照片不语,模起来都冷冰冰的,她怅然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