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秋月,风夜,人敛悲倦;朗星,暮林,马嘶不鸣,唯映幽绿画毛毡.
当我被秦王扔下马时,巴丑为防我跌倒,被动地伸手来接,却又在看到秦王脸上并非因他而挂起的大不乐时,像捧到烫手的山芋一般,弃了脚根还没站稳的我,缩回手去。
离开马背的巴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敢,什么都顾虑的娓娓内侍,全无抖擞可言。
这个糟糕透顶的晚上逃跑末遂,被遣回营帐后,我发现自己的四方形小帐,除了正门原有的两个守卫,其它三面也都增加了一个看守,就连什么都不敢的巴丑都不再听话,怎么哄都不肯再出营帐,偏要守在帐内不可。
帐外草色幽绿,刚刚红唇擦边,一想到方才在马上的被动,心下好生郁结,久久不能释怀,当时不敢造次,是因为有那张x脸牵制,现在回到自己的方寸之地,高压的血流开始汹涌起来。
就在血压高涨不下时,巴丑递过一碗水,我接了。
“咣当”
一声脆响,载着对巴丑不听话的埋怨,把水杯摔去地席之上,古董似的瓷碗落地的瞬间断裂成两半,浅得地席湿了一大片。
巴丑用他特有的黯然眸色窃窃地溜着我,心里学着项平也想修出个蛔虫神功来,可巴丑就是巴丑,憨憨的他只有眼睁睁地看我借着窝火,还有数日来无法舒散的悲倦,砸了帐篷里为数不多的可砸之物,也没解气,第二天早上又继续砸了所有的早餐用具,还是不爽。
x脸守了承诺没有霸王硬上弓,只是强去一吻,这个不能算是吻的吻,只是擦边荡过,却让人心里阴云密布,搅的我整夜因为这个擦边的接触而无法入睡。
男人的话果然信不得,王也是男人,是受雄性荷尔蒙支配的男人,不能信。
如果我没猜错,秦王应该是要返回秦国的国都咸阳,心里虽然有个大概的古地图,却不知道从赵国的平阳到秦国的咸阳要走多少天才能抵达。
依照现在日行不足百里的速度看,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到达的,如果进了咸阳,那我能跑的机会恐怕是没了,从平阳起程算起,已经过去五天了,余下的十来天,对于一心准备逃跑的我是弥足珍贵的。
在“无懒”的发了两次“飚”以后,x脸竟然赏了个师傅教我骑马,搞得我一阵丈二,模不到头脑起来,真没想到,像秦王这样的男人还吃这一套,耍无懒、发飚竟然能在他身上讨到些好处,意外,太意外了,意外到让我瞠目画弧!
至于这马,我从来没骑过,且不说骑马应该是件有趣的事,只说学骑马时我可以离开受困的营帐,就足矣让我欢喜了。
可是秦王指给我的师傅,兵士们都叫他将军,我汗啊,要是一般的兵卒教,我还能支使一下,或者甩个脸色,搞不好还能擒到偷溜的机会,没想到学骑马而已,x脸竟然弄了个将军来压我,这不摆明了告诉我不许耍小心眼吗?
抱着一肚子的不待见,一整天都在思考自己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个傍晚扎营后才能见面的师傅。
出乎意料的是,当我见到对方时,千万个心思都烟消云散在一刹那间,所有的脑细胞立马老实了下来。
将军师傅并没有我想像中那么恐怖,年纪约在四十多岁,硬朗的五官,粗犷的线条,言词不多的性格与他将军的身份很是般配,一身的宽和正气,让我这个徙弟一见敬之,别无杂念的甘心思学起来。
最最让我想不到的是,这么大个军官儿,教我这小女子骑马还挺细心。
而我的坐骑,是一只全身雪白到半根杂毛都没有的白马,真的好漂亮,第一眼看到它时,我还以为秦王弄了只超大号的兔子来给我骑。
学马当晚,俺破戒了,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马镫让俺踩,所以俺只能踩着巴丑上马,害得我好一阵心愧。
心愧还没甩开,又开始担心自己会掉下马去,真恨不得能提前五、六百年,早于拓跋鲜卑人,先给马身上安一幅马镫踩踩。
在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以后,还是绝了抢注的念头,安心学起马来。
愿以为学一个晚上就可以纵马驰骋,没想到课程在我抱着马脖子不敢放手的情况下开始,在我双腿因为肌肉拉伤而酸痛的情况下结束,整整一个晚上,我只会双腿紧紧的夹着马肋,不敢做任何放松的动作,就这样,还从马上掉下来两次。
师傅的身手了得,几乎是在不贴身的情况下,化险为夷,让我平安着地的。
一晚的焦额过后,我趴在小毡床上,腿酸得不得了,也没好意思让巴丑帮忙按两下,只好一边忍着自己皱眉头,一边想着以前看史书,提到古时的战马因为没有马镫,骑兵在拉弓射箭时还得减速或者下马,如此比对,前晚x脸能在没有马镫做支重点的情况下,俯身捞个人上马,确实值得赞一个。
也不知道练成那样的马术要下多少年的功夫……呃,一国之君下这么大的功夫学骑马做甚?该不会是个马痴吧?
呵,对自己没头没脑的糊思歧一个先。
在经过初闻可以学骑马的兴奋,第一次上马后的失望,落了几次马的恼火后,我这个不争气的徙弟,花了整整七个晚,总算可以骑在马上,自信到不会再掉下来,稳稳的小跑了。
当我能骑着马儿围着将军师傅转圈小跑时,我觉得自己的性子也在学习的过程中,被磨得心平气和了许多,那股最初上马时,还会和马儿生气的倔强劲也清淡了些。
等我反应到自己的倔棱强角被磨去锋芒时,心里的咸盐瓶被番了个个,怎么想那张x脸让我学骑马都是别有用心,一种被他当马训的感觉顿起,很不是滋味。
扫了扫咸味十足的心情,最终也没想要怎么着,这骑马训人的战术见效还真快,我自己都觉得仅仅七天的时间,性格乖顺了许多,最重要是这七天里,逃跑的心思被挤得无处插针,我连做梦都骑在马背上,想着怎么才不会掉下马去。
x脸这招出得真准,也真看得起我,竟然肯费心想出这等办法,恰到好处的利用了我反应迟顿的弱点,一石二鸟,让我安静的守在军队里,巴巴的盼着每晚的骑练都能有所进步。
佩服。
……
飚赶了十几天后,速度终于减下来了,据巴丑说队伍早已进入秦境,秦王正在安排部将准备巡城。
于是,这支队伍又开始了断断续续的扎营、拔营工作,大一点的城池会逗留两三天,小一点的城池多是城官来营里回报,至多停半日或不做停留。
能学会骑马总归也是件快乐的事儿,在扎营的过程中,将军师傅若不伴驾,会在白天督促我练马,这个师傅十分尽职,我喜欢。
十多天的强化训练,我和自己的大白马逐渐培养出默契感来,踩着巴丑上马也渐渐成了习惯,最初那种心愧感,竟也在习惯中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儿。
但骑在没有镫的马身上,说什么我也不敢松开缰绳,更不敢张开双臂,只能用心去感受着自己的卷马尾和马儿的长尾巴随着奔跑,一起飞扬飘荡,仿佛也摆月兑了所有的束缚,自由的翱翔着。
翱翔时,我的笑依旧发不出声音,可笑眼里却滤除了所有的阴云,只余下欢快盈绕在眉宇之间,这种真正月兑疆的感觉,是来到这世间以后所体会到最美好的瞬间,十分畅快。
马儿,马儿,快快跑,快快带我到那天边,那海角,那可以任我驰聘的地方去吧。
师傅受了我的感染,看着抢过他几个马身飞在前面的小丫头尽情的放纵着自己,他那一丝不苟的教书先生做派也渐渐收了起来,脸上的皮肤逆着地球引力的方向,宽和地露出赞许的笑容。
滋滋的赞许只小气地被我扭头看到一眼,便谨慎的收了回去,我不解,顺着他谨慎的目光寻去,原来是秦王过来了。
见师傅大人没有下马请安,我也没下马,乖乖地勒缰侧到师傅马侧,摆不出表情地等着x脸在项平的追随下,向这边驭马而来。
项平骑马的姿势比巴丑难看多了,全无英姿可言,依旧是个q版内侍的可爱蛔虫样。
“这么快就能跑了”
清淡到没有情绪的语调,让人觉得他说的是反话。
自从那晚被他擒回来,我一直没再见过这张x脸,在这期间的十多天里,把大部分可以出营帐的时间都花在练马上,用了这么久才能跑起来,这还快?
看着x脸的眼里隐有得色,我心里那瓶咸盐又倒了,被我猜中了,他就是拿我当倔马训了。
“回大王,清姬聪慧,已经撑握了要领,只需勤加练习,小心骑乘即可回答的中规中矩,师傅真是个地地道道不苟言笑的人。
秦王瞟了我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也没再问什么,手中缰绳一纵,淡了句:“嗯,随寡人来
他跨下黑驹好像认识我这张躺过青稞的小白脸似地,用黑亮亮的大眼睛扑闪了我一眼,才载着秦王向队伍先锋的方向荡去。
是在叫我?我看了看师傅,师傅递了个“去吧”的眼神,我只能无奈地跟在x脸的马后面,随着大军慢慢逛了起来。
走时,我可没忘了道谢,乘没人注意跟在最后面的我,回身向将军师傅伸出拳头,蹦出食指和中指做了个“v”,以示感谢。
将军见我这怪动作,先是一愣,在看了我喜悦而感谢的眼神后,片刻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会意的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绽出些许的爱护和放任。
又是眨眼一瞬间的放任,一个眉头轻簇后,师傅就连那些许的爱护也很小气地立刻敛了回去,还假意曲拳在唇前咳了两声,调转马头不理我了。
咦?我谢还没道完呢,你怎么转身就走了?被师傅大人前表不搭后情的情绪变化弄愣了,我带着甜笑致谢的脸也僵住了。
就在此时,黑白两匹俊驹相错,那身挺拔的英姿和着特有的桀骜,直直地将目光投落在我僵笑的脸上。
他的马是停着的,而我的马还在向前走,当我撞上他的目光时,他那清淡到不能再清淡的眼神,将我玩颇的僵脸、石化的身体姿势、伸成“v”字的手指,毫无遗落地潋入眼底。
景虽是一幅可笑的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随着身下马儿的移动,目光正面交错的刹那间,他的眼底泛起一抹柔柔的笑,吓得我心脏“咯噔”,停跳了半拍,纳纳自问着:他笑甚?
可算坚持到马儿超越了他,方才迫不急待地低下头,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太吓人了。
相较他脸上难得一现的笑色,我觉得冷静、持重到有点上霜的感觉更适合他,每次看到这家伙有点回暖的神情,都会骇我心惊肉跳一下,生怕那股暖意会加重自己的厄运,揣揣地为之而恍惚半日。
除了项平和巴丑驱马紧随在身后,还有秦王的禁卫队,一众人马游荡在大队之间缓缓前行着。
或许是自己御马的技术确实不咋地,身下的白马时而会不听话地抢前一个马身,跑去与x脸的坐骑并行。
一黑一白两个马首之间,偶尔还会摩蹭一下,以示亲热,弄得我好不尴尬之余,偏又能感觉到旁边那张持重的脸上,挂着一弧勾起的唇角,对马儿之间的亲昵并不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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