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怎么办?”穆九问道。
“阵境其实和人体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师威说道:“有脉络和穴位,也有要害和命门。只要我们能找到某些关键节点,就能有办法破阵。”
“那怎么找?”折子芒问道。
“先四处看看,顺着路走,看看能有什么发现。”
“这哪有路啊?”穆九茫然道。
“能过人的地方就是路!”师威说道:“我们还可以适当的进行一些破坏活动,修修枝,伐伐木,看看这阵境会有什么反应。路不好走,可以试着开路嘛!但要注意分寸,不要闹出太大动静,以免引起阵法反噬。如果那样的话,会很麻烦的。”
在荣贵堂的废墟前,有一块空地,林木稀疏。师威找了棵横枝矮树,倚坐其上。“开始行动吧!想要四处转转的,可以自便。想要搞些小破坏的,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老大,你不用这么悠闲吧。”穆九看师威坐得很舒服的样子,不无担心地说道:“你不是说,那冰尘龙风就快回来了吗?”
师威瞟了他一眼,淡然道:“那又怎么样!着急有用吗?”
其实师威的伤势,并不像他表现得那般无碍。终究是命门受损,而且朱苓的毒是很强悍的。他需要用极大的精力来压制蛊毒,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冷狄独自离开,在林子里打着转儿。结果和料想的一样,无论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这里。途中冷狄曾试着用“小火力”灼烧林间的树木,火在树木上燃烧不久,就会熄灭。被火烧过的树木会变成黑色,黑色的树木再遇到火,就会吸收火焰的能量,迅速生长。变粗,变长!那些粗壮的黑色树木,狂暴异常,极富攻击力,且攻击力很强。
冷狄对于这座阵镇有多大,威力到底有多强,实在是心里没底。他担心过激的行为会引发更激烈的阵法攻击,所以他放弃了继续“纵火”的念头。
穆九和折子芒负责整枝伐木的工作。结果是前脚砍了,回头它们就又长了出来。或者是上面砍了,下面长;左边砍了,右边长;这里砍了,那里又长……而且只要“工作量”稍大一些,就会遭到林木的“反击”。它们的攻击方式多种多样,抽、扫、刺、劈,精准凌厉;攻击方位灵活多变,出其不意,叫人防不胜防。
以穆九和折子芒的灵力修为,虽然不至于受什么重伤,却是屡屡中招,小伤不断,狼狈之极。这让人不难想象,如果进行更大的破坏性活动,将遭到怎样的反击。
总之,想开出一条路来,是无法实现的。不但方向难以辨别,而且砍伐的速度又及不上生长的速度,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折腾了好一会儿,冷狄、穆九、折子芒三人都撤了回来,坐到了师威身旁。
折子芒看着穆九的狼狈样儿,又看了看自己,自嘲地一笑。“唉,不知道殷凤朝现在在哪儿,该不会叫秦棣抓了去吧!”
“你傻呀,要是殷凤朝被抓了,咱们怎么还会有如此境遇!”穆九说道。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咱们张网以待,怎么却掉进了人家的陷阱!”折子芒依然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穆九看了师威一眼,说道:“唉,咱们现在就先不要想这些事情啦。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想想怎么活着离开这儿。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小爷我一定能把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算计我们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老大,你怎么看?”冷狄问师威道。
“我也在想,如此精妙的谋划,这么完美的布局,这背后的操控者,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师威看着树丛深处,悠悠地说道。
“呀!”穆九扭动了一下脖子,他觉得脖子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火辣辣的疼。他伸手便要去抓。
“别动!”师威看着穆九,急忙说道。而后他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从穆九的颈后拈起一只小虫子。
这是一只蚂蚁,比寻常的蚂蚁稍大一些,黑红色。
师威将蚂蚁放在地上,看着它爬行,慢慢地跟着它。
“老大,你这是……”穆九也跟在身后,不解地问道。
“据我观察,咱们所在的这个阵境,并不是什么‘凶阵’,而应该只是个‘困笼’。”师威轻声说道:“困笼之阵在启动后,会自然地释放出一些信号,来引导被困者月兑困。”
“有这样的好事儿?”穆九奇道:“那照你这么说,这阵法的作用岂不是很有限!那些阵师们花了那么大的精力来布阵,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阵师布阵时,会尽力让这种信息变得微妙而隐秘。让人难以察觉,意想不到。高明的阵师甚至能把它们变成诱发阵法攻击的引线。”师威回头看了穆九一眼,然后又继续看着地上的蚂蚁。“强大的阵法可以扭曲时间和空间,能让阵境内所有的物质发生变异。阵法攻击的威力,你刚才已经亲眼见到过了。如果刚刚我不叫住你,你会怎么做?”
“我,可能会掐死这只蚂蚁吧。”穆九不在意道。
“那我们很可能会因为你掐死了一只蚂蚁而丧命。”
想想刚才那冰尘龙风的恐怖威力,穆九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大,你的意思是说,这只蚂蚁能够引导我们月兑困?”折子芒在身后问道。
“我不确定,阵境之内,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穆九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突然,他惊喜地叫道:“诶,老大,有路!”
冷狄三人随着穆九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在他们身后,那林间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两条弯曲的小路。
“真的,假的?不会这么容易吧!”折子芒惊奇道。
“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师威说道。
穆九和折子芒分别从两个路口进入,而后消失在林中。过了没多久,他们俩几乎同时又出现在林间,他们看到对方的时候,都吃了一惊。因为刚才他们各自从一个路口进入,回来时却彼此出现在对方的那条路上。
看着他们吃惊的表情,师威问道:“中途你们没有相遇,对吗?”
“对呀!”穆九答道。
折子芒则茫然摇头。
“这么说,我们被这阵法给耍了。”穆九苦笑着说。
“这也不一定!”师威说道:“这两条路的出现,应该是有原因,或者是有必要的。我们再看看!”
那只蚂蚁一直没有走远,只在这块地方周围转悠。这会儿,它已经找到了它的同伴,十几只蚂蚁排成一队,一只接一只,不紧不慢地爬着。
又过了一会儿,蚂蚁们终于开始向林间爬去。爬行了没多远,它们上了一棵树,师威他们跟了过去。那棵树并不高大,树干不粗,两只手相合便能握得住。蚂蚁们爬上四五尺高的地方,便在树干上绕着圈,一圈一圈的,不上也不下。
师威仔细查看了这棵树,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然后,他催动灵力,轻轻释放于掌间,他用手掌在蚂蚁爬行的树干处,环绕探查着。果然,他发现了一个……两个灵力气旋,上下而列。虽然这两个气旋很弱小,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阵眼!”师威说道。他继续伸手探查着,神情凝重,若有所思,似乎在计算着什么。然后,他伸出一根手指,释放出灵力。一道细长的金芒,刺入了那阵眼之中。他先在上面的阵眼刺入两次,然后在下面刺入一次,最后又在上面刺入一次。而后,收回了灵力。
“怎么样?”冷狄三人,急切地看着他。
“应该可以啦!”师威道。
穆九四下看了看。“可是,这,没什么变化呀!”
“去那两条路上看看!”师威说道。
折子芒依言去到路口前,他从左边一个路口进入,走进不远,他便退了出来。
“有变化,有变化了!”折子芒面带喜色。“我刚走进不远,就发现路中又分出一条岔道。那岔道通向另一边,将两条路连接了起来。我没往前走,就立刻回来了。”
“往前走就对了!两条路连通了,就说明出路畅通了。应该就是从左边的路口进入,然后从那岔道走上右边的那条路,再一直向前,就可以走出去了。”师威说道。
“那我去试试!”折子芒转身,便要再去。
“等一下!”师威叫住了他。“老九,你和他一块儿去。”师威又对穆九说道。
“好的。”
折子芒和穆九一前一后,从左边那个路口走了进去,很快便消失在林间。
“希望这次可以成功。”师威对冷狄说道。
“是啊!”
自从经历了那冰尘龙风之后,冷狄便沉默寡言。他虽然心性高傲,却是个性情中人,想来这次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不多时,穆九便跑了回来,却不见折子芒的身影。
“怎么啦,折子呢?”师威问道。
“他没有回来吗?”穆九满脸迷惑地说道:“我们通过那岔道后,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然后就突然遭到了阵法的攻击,我和折子被分开了。之后那些攻击就开始一边倒的指向了我。我看见折子顺着路向前跑去,我怎么叫他,他好像根本听不见,一直向前跑。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那些树木疯狂的生长,对我攻击也越来越猛烈。我不知道折子是出去了,还是又绕回来了。我不敢多耽搁,就赶紧退了回来。”
“看来他是出去了。”师威皱着眉头,懆懆地说道。
“出去了!那为什么我出不去?”穆九不解道。
“这是个无极变阵,每次出路被打通,只能有一个人出去。”师威说道。
“那也不错啊,我们再多来几次,不就都可以出去啦。”穆九说。
冷狄看着师威的脸色,他想到了什么。“如果你是朱苓,你知道这是个无极变阵,你会怎么做?”
“守株待兔!”穆九立刻也明白了。
“折子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师威无奈道。
“那怎么办?老大,快想办法呀!”穆九急道。
“这无极变阵之中,出路已经开通,可路上有‘门’,这阵眼便是那门上的‘锁’。”师威看着那棵树说道:“那门每次开启,只允许一个人通过,然后便会自行关闭。想要再次开门,我们得先找到下一把锁。”
“下一把锁?那这……”穆九也看着那棵树,很无措。
“不在这儿了,这里的灵力气旋已经消散了。”师威说道。
看着那树上的蚂蚁,冷狄问道:“还要等多久?”
“我不知道!”
冷狄走上前去,看着那些蚂蚁依然在一圈一圈地爬着,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他的手在颤抖!
“妈的,都给老子下来!”
冷狄一声暴喝,举掌便重重地拍了上去。“啪”的一声,那棵树应声而断,断木重重地砸向一边。那树上的蚂蚁,几只死在了冷狄的掌下,其余的都被震飞了,不知去了哪里。
“你干什么?”师威喝道。
“怎么啦!”冷狄瞪着师威。“我拍死几只蚂蚁,怎么啦?它们能怎么样,咬死我!”
冷狄的能力在同辈人中是出类拔萃的,一直以来的经历也都顺风顺水。所以他心高气傲,恃才傲物,认为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解决不了的。可今日却屡遭挫折,看着同职和兄弟一个接一个地离去,他却不知所措,无能为力。他愤怒,他压抑,却无处发泄,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师威看着冷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怨我,我也恨我自己!可越是在这种时候,我们越要冷静。只有保持头脑清醒,才有可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
“对不起,我不是在怨你,我只是恨我自己!我什么都不懂,什么忙也帮不上,什么也做不了……”冷狄低下了头。
看着师威、冷狄二人,一旁的穆九焦急万分,却不知该怎么办。突然,他发现了林间的异动。“老大,你,你们快看!”
从穆九的声音里,明显能听出紧张的情绪,师威和冷狄顺着他的指向看去。蚂蚁!很多的蚂蚁,如潮水一般从林间向这边涌了过来,速度很快。
“是阵法反噬!”师威神情凝重地说道。
“我们怎么办?”穆九问道。
“我倒要看看,它们能变成怎样的怪物!”不等师威回答,冷狄便向着蚁群冲了过去。
“狄子,不要乱来!”
师威的警告已经迟了。冷狄一挥手,三颗火球向着蚁群飞去了。随着三声爆响,那三颗火球在蚁群的前部并排炸开了。无数的蚂蚁被火焰灼烧着,很快,冷狄得到了他想要的——怪物!
被火焰烧到的地方,多数的蚂蚁化为了灰烬,还有一部分却发生了变异。体型变得像蝗虫一样大,还生出了翅膀。那些巨蚁迅速起飞,狠狠地向冷狄他们扑了过来。那些巨蚁强壮异常,扑上来便咬,咬一口便撕下一小块肉。冷狄和穆九不敢再胡乱施用功法,只是用手将身上的巨蚁拍落。在极短的时间内,三人便多处受伤,虽然都只是皮肉之伤,可鲜血淋漓,看起来十分恐怖。
师威一边退,一边环顾着周边的环境。“跟我来!”很快,他们退出了这块林木稀疏之地。师威在旁边找到一块极小的空地,小到刚刚够他们三人容身。师威催动灵力,施展功法,就见空地上的尘土轻轻地扬起,闪着金光,在周围形成一道屏障。外围的一圈树木,表皮上开始出现一块一块的金斑,随后整段的树皮都变成了金色,高度足有七八尺。
“老大,这是什么功法?”穆九惊奇地问道。
“金尘槛!希望可以让我们躲过这一劫!”
紧随其后,蚁潮越过了前面那块林木稀疏的空地,扑到了眼前。黑压压的一大片将那块地方铺得满满的,后面的林中还有更多的蚂蚁涌来,一层一层地叠加。
“听过那个寓言吗?”师威问道。
“什么?”穆九道。
“只要蚂蚁足够多,它们就可以吃掉大象。”
“它们能否吃掉大象,我不确定。但是吃掉我们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穆九刚才被咬的地方还很疼,他伸手模着光头。“我宁可被外面的人杀死,也不想被它们吃掉。这死法,太恐怖了!”
好在那些蚂蚁一触到外围树皮或扬尘上的金芒,便被黏住了,然后也慢慢变成了金色,最后似乎被熔化,被吸收了。
“老大,你这功法好强啊!”穆九赞道。“为什么你的功法可以阻止它们,我们的功法却只会让它们变得更恐怖?”穆九不解。
师威淡淡一笑。“这‘金尘槛’也是一种阵法,只有阵法之力才可以消解阵法之力。”而后又不无担心地说:“不知道这蚁潮还会持续多久,我可撑不了多久了。”
好在没过多久蚁潮终于慢慢散去了。最后只剩下一小队蚂蚁,绕着“金尘槛”爬行着。师威收回灵力,散去功法,慢慢地浮尘落下,周围的树木都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这时,那队蚂蚁却离开了,向着另一个方向爬去。不多时,它们终于爬上了另一棵树。
这一次的阵眼存在于靠近根部的地方,灵力气旋不止两个,而是三个。
师威他们终于找到了第二把“锁”,再一次打通了出路。
“狄子,这次你先!”师威对冷狄道。
“老大……”穆九看着师威,又看看冷狄。他知道师威这么做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九,别争了!”冷狄对穆九说道:“我先出去,万一有什么事儿,好歹我能多撑一会儿。”冷狄笑了笑。“你可要早点儿出来救我啊。”
……
冷狄从树林中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在第二层台坪上了。
这里是一座很大的玫瑰花园,这个大花园由多个小的玫瑰园组成。小玫瑰园的外围是一圈圈高大的玫瑰花墙,里面则是一道道自然弯曲的花丛。这里的玫瑰生得繁茂健壮,花朵竞相绽放,颜色不一,艳丽夺目。穿过花丛,绕过花墙,在一幢房舍门前的空场上,冷狄看见了折子芒。他倒在地上,身旁的地面已被鲜血染红。他的脖子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血还在缓缓地流出。
也许是悲伤的情绪早已用完,冷狄只是静静地站在折子芒的身旁。
忽然,一个身影从花丛中闪出,向着另一处馆舍飞奔而去。从背影和衣着,冷狄认出那是显帮的那个白面青年。冷狄的心头一颤,瞬间热血沸腾,愤恨激荡。他顾不得多想,狠狠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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