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二日,戌时三刻。
莲华换了一袭白衣,宽袍缓袖,做男儿打扮,负手立在翠微春阁楼前的青石板上,行在风中的衣角猎猎地响。
沉下的暮色阴沉湿冷,御河街上乌云催城,朔风寒煞,却丝毫没有要爆发的征兆。
远远看着那朱阑玉槛,琉璃灯,碧玉瓦,那豆蔻丹唇中飘散出的华丽奢靡的气息,恍惚中,她不由忆起了三年前的旧事。
她突然很想知道,三年前的小七初次踏进晚晴楼的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
清萧如小七——本是从江南雨巷里走出来的纯粹干净的少年,踏进这种青柳花巷,几乎是玷污了他。
他是碧天长空的仙鹤,本不该涉足红尘的,不是吗?
可那一年,那一晚,他终还是踏足了这种地方。
为她,他其实,已经做得足够了。
……
舞女掩歌扇,丽姬拨篁琴。
水为玲珑肤,玉做妩媚心。
翠微春毗邻东市御河,临河而建,共筑三层,乃是苍毅城最为知名的青楼,即便是这样一个冬夜,这儿仍是一片繁华丽景。
微微敛眸,穿过大厅散座那重重艳色悱恻,妖冶的热浪,莲华径自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刚坐下来,便有一姿容绝丽的女子上前招呼,莲华抬眸迎上,也不管那女子想说什么,先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叫你们这最好的姑娘来。”
那女子掩嘴而笑,“奴家就是。”
听了这话,尹莲华不觉挑了挑眉,这才认真地瞧了她一眼,“请教姑娘芳名?”
“奴家仙佩。”
尹莲华霍然抬眉,玉女摇仙佩,不正是翠微春第一佳人?
即是第一佳人,却为何让她见得如此轻易?尹莲华轻怔,却没有想太多。她不知道的是,苍毅城王孙公子所多,但如她这般气质如莲的少年公子,委实着人倾心。
在霆国帝都,这样的人,不多。
莲华凝眸看她半晌,方才抿唇而笑,“早闻仙佩姑娘群芳称贯,品貌双绝,我还听说秦老王爷寿宴也请了姑娘到王府献舞,莲华乃是慕名而来。”
一通连捧带夸,那绝丽人儿早已羞喜交加,眉眼含情,细细瞅着眼前俊秀的少年,盈盈邀道,“公子过奖了,这儿人多,要不就请公子随奴家去厢房喝茶,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莲华眼见女子娇羞的小女儿姿态,笑意染了眉梢,却未染眸底,“莲华客随主便就是。”
※※※
一夜红绡帐冷。
天未亮时,花魁仙佩姑娘的芙蓉厢已燃起灯烛。
丫鬟小翠进来时,便见落纱轻帐里,女子一袭素白软绸衣裳,对着妆镜台,影影绰绰间,素手微扬,挽发的木钗无声落地,青丝如瀑垂泻而下,那一瞬,似是阆苑仙姬般绝世。
她呆了好一会儿,才敲了门恭声轻唤,“小姐,妈妈嘱我来帮您梳妆。”
那双素手将掩面的清透薄纱在耳际别好,缓缓转了身,倦倦一捋衣袖,那女子弯了眸,甜甜软软地应声,“不必麻烦妈妈了,我自己打扮就好。”
“小姐,”小翠推门进了门,想了想道,“今日要去长平王府献舞,您扮这么素,怕不合适吧。”
“嗯?”她转眸看她,顾自转了两圈,那素净裙裳边沿缀着花团,随着她的动作起起伏伏,状甚雅然。她打量着,一边眨眨眼睛,“不好看么?”
她这么一个动作,既俏皮又妩媚,让小翠看得又是一呆,“好、好看是好看,只是——”
没等她说完,女子侧眸,绽开笑容,“那不就是了。”
女子看她堪堪一个动作便将这小丫鬟看得呆了,心中不由扯出一丝笑意和凄伤,不知现在可还有人记得,三年前阮西黎城花魁大会,曾有女子一舞轰动天下,品花堂的画眉姑娘虽已寂灭红尘三年,“倾鸾仙娣”的名号却不是说假的。
三年,韶华暗地里换了红颜。
尹莲华想忘却的,何止是那一个“画眉姑娘”而已。
视线往衣柜方向微微睨了眼,掩下心中淡淡的歉意,她轻一叹息,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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