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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两个世界

空是漆黑的,月亮在云层里散发着柔和的银光,有风吹过来的时候,空气里彷佛带着种清新的海洋气息。

时间很晚了,江帮主要走,杨文君满脸含笑的躬身礼送。却没料到她的衣领口开得低低的,一片白皙的胸脯和最上边刚开头的一段虽浅却不失引人入胜的深沟不经意间从领口露了出来,结果,那片峰峦起伏的美景,竟一下子一览无余了,只可惜眼前只有这不到巴掌大的一片****。随着杨文君躬身的动作,两只曲线优美流畅的山峰还轻轻地一颤一颤的,江帮主一眼认出了那托衬着美女杨文君诱人双峰的文胸,那温馨的色彩和细致的花纹历历目,再往下面幽谷深处的风景只能让人浮想连翩了……

杨文君把江帮主直送至大门。

夜已深。

江帮主在门口又不急着走了,道:“现在的中国,只要不是只看着自己鼻子尖过活的人,都应该看见,这和我们辛亥年搞革命的时代大大不同了。可是,我们不止是观察家,看到就够了,我们是革命者,还应当把远大理想和现实工作结合起来。勇于表现我们的担当,勇于将自己与国家的命运联系起来,勇于承担振兴国家和民族的重任……条件不同,秘密工作需要更多的警惕,但也不能把自己束缚在圈子里。秘密工作不能月兑离群众、月兑离斗争而孤立地存在;密切联系群众,对秘密工作来,也是必需的,因为它可以受到群众的保护!一滴水只有放进大海里才永远不会干涸,一个人只有当他把自己和集体事业融合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最有力量。一朵鲜花打扮不出美丽的春,一个人先进总是单枪匹马,众人先进才能移山填海……我相信你是会完全同意我的看法的。是不是?”

江帮主完之后,微笑着和杨文君握手,然后,转身离开,留杨文君呆立在苍茫夜色下,芳心内仍回荡着江帮主临别时充满“革命大道”的话儿。

……

杨文君一个人在寂静的街道上走着,思潮起伏。直到这刻,她仍在思考江帮主离别时的话。

“黄皮猪,滚远点!这里不能走!”

突然,一个奇怪的苏北口音的男子粗野的喊声把她吓了一跳。

杨文君抬头一看:前面矗立着一幢巍峨而富丽的洋楼,楼周围是一堵坚固的围墙。////两个红头阿三在围墙外雄赳赳地站着。他们一个牵着一条德国狼狗,这条德国狼狗也朝杨文君雄赳赳狂吠。

红头阿三瞪着眼睛,对闯到这儿来的杨文君挥着手,并且指指一旁墙上钉着的大木牌。

杨文君站住脚,心里又气又恼。可是她还是好奇地随着红头阿三的粗大漆黑的手指看了看那块木牌:华人与狗不得通过……

杨文君这时才看清一面英国米字国旗正在这幢楼前的高高的旗杆上迎风飘舞着。她向这木牌,向这旗杆和旗子使劲瞪了两眼,二话没,扭头就走。

德国狼狗还在狂吠,一个红头阿三向这畜牲丢了一块牛肉,才堵住这畜牲的嘴。

“什么狗世界!外国人在中国耀武扬威……”

杨文君心里突然像堵上了一块铅板。她没有心绪再看下去,只想赶快走出租界。

“阿嚏!”杨文君止不住到了个喷嚏,接着感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阵凉意袭来,她不由的抱住了双臂,冬的夜晚真的很冷。

杨文君加快了速度,大步走着,走出租界,远远的望见有一排灰色的帐篷,蘑菇似的群立在大街边上。

“哇哇……”忽然,不远的一个帐篷后面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杨文君惊异地听了一下,就急忙朝那里跑去。

好奇的在清亮的月光下寻找,看到一个中年的、脸色好像黄蜡般的瘠瘦的女人,坐在四处露风的帐篷里,女人一边给怀里一个瘦的婴儿喂女乃,一边还拿着黑黑的不知什么质材的细线和原始的鱼骨针,补缀着破烂得不能再烂的一件冬衣。

孩子吃两口女乃又哭起来,她还是不停地补。

杨文君走到她跟前,她紧蹙着双眉,并不觉得有人在跟前。

“窝窝,妈妈的要命鬼呀,别哭啦!”这中年妇人用干哑的喉音对孩喃喃着,“大人都没有吃的,你,你就得受点委屈呀!乖乖……”

孩吐出了女乃头,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显然因为瘦弱的母亲没有女乃水,饥饿折磨着这像柴棍一样的孩子。母亲一见这情景,把没有补好的冬衣一扔,突然向张着口干嚎的孩子生起气来:“要命鬼,你死!死!跟你那苦命的穷爹一起死去吧!老爷呀!我的孩子呀!……”母亲猛地把头伏在孩子的脸上,轻声地啜泣起来了。

杨文君一见这情形,僵住了。

那女人身上穿的,刚刚在缝的,根本就不是衣服,只是片片的污脏的碎布。肩膀露在外面,破裤腿上还露着污黑的膝盖。

“阿姨,请您别哭啦!……”杨文君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向这个女人了话,“请您别哭啦!看您压住孩了……”她不知道什么好,只想用手去扶起那个压在孩胸上的蓬乱的头。孩子是这样瘦弱,大哭了两声就只能轻轻喘着,张着嘴不出声了。

女人受惊似的抬起了头。一看是个年轻的姑娘站在面前,她怔怔地望着杨文君嗫嚅着:“你……你……要干啥?”

杨文君这时才听出这女人是略带山东味的苏北口音,她的声音里带着惊慌和恐怖。

杨文君不安地道:“是山东逃难过来的吗?怎么这样?北边没有发生战争啊……”

女人两眼是枯涩的,好像鱼眼一样的暗淡。她呆呆地瞅着这位摩登姐,才要张口话,又赶快拿起冬衣补缀着。

杨文君一头如云的乌黑秀发自然写意地披散在肩後,只在颈间用一根白底素花的发箍扎挽在一起,浑身给人一种松散适度、淡淡温馨与浪漫的复合韵味,几乎未经装饰就散发出一种强烈至极的震憾之美。

杨文君给她高贵秀媚的气质,这样的人,和她是属于两个世界,杨文君和她话,她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某个贵族姐又再那她寻开心?

半,杨文君并没有因为这女人的沉默不语恼怒而去,这女人才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道:“俺老家是山东的。年景不好跟男人逃荒到这里。有人在这里给洋人做工挣钱多,俺一家三口就来了……不到三个月,他……他给洋人盖洋楼,摔下来,我们没有钱,洋人也不给赔钱,大夫没有钱不肯治,他含着一口气,在床上挺了半个月,还是,还是死啦!……”

这女人的手不动了,她直直地瞪大眼睛瞅着漂亮女孩,木然的没有表情的神情,反而比哀哭更凄惨。

“冬大雪阻隔,老家山东也回不去,就在上海滩要着饭……”

这女人似乎感觉到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看起来干净漂亮之极,气质高贵之极的女孩子,竟然还不嫌她脏,不嫌她穷,安静的听她诉苦,于是喘了口气,轻轻摇晃着将要睡着的孩子,无力地:“姐,俺也活不长啦,孩子也快啦――病,没的吃……早知道,一家子死也死在老家呀。”

“阿姨,不要紧。一定能够活下去的。”

杨文君也喃喃着。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刚刚在英国人的别墅围墙外看到红头阿三给那条德国狼狗吃牛肉的情景。

杨文君秀眉拧紧,望望眼前这个衣衫褴褛,身子瘦弱干瘪的中年女人,又看看她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心里一下子堵的慌乱之极,心里一下子堵的难过之极。

“唉,上海滩这么大,却养不活我们一家人!我们死了好,省得活受罪。叫洋人、有钱人享福去吧!唉,姐,您是要去租界玩的吗?看,那边租界里,十里洋场,他们玩的多乐和呀。”

“阿姨,您千万不能失去活着的勇气。”

这女人最后的两句话,像针似的刺了杨文君一下子,杨文君轻声着,又模遍全身,翻出一块钱,交给这个女人。

“阿姨,您知道上海劳工总会吗?那是一个以帮助来上海滩务工人员为宗旨的组织,您只要去了,您就可以看到穷人活下去的希望!”

杨文君完,顾不得再多什么赶快走开了。

寂静的长街,破旧的帐篷,咆哮的寒冬夜风,十里洋场,奢华到了极致的欢乐窝,美丽得像仙宫一样的别墅,别墅跟前“华人与狗不得通过”的木牌,吃着牛肉长大的德国狼狗……全闪电似的在她脑际旋转,她心慌意乱、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家。

她现在寄住在沈家。

“文君回来啦?”

杨文君刚一回到住屋门前,沈家少主人沈剑农沈公子就从屋里迎出她来。

沈公子满面含笑,连那不住眨动着的眼皮,也像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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