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致读者
第15节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金融系统模底工作还没全面开展,就发生了二起自杀案。一起是县信用社放贷部主任邱力作,另一起是小林子桥乡信用社主任唐炳元。初步情况是邱力作套贷二千多万,参与民间高利贷放款,从中牟利。自知所放贷之款已付之东海了,在模底工作组进驻信用社的当晚服毒自尽了。第二天,小林子桥乡信用社主任唐炳元,听说此事后,在一个山上的树林间,用同样的方式走上了不归路。唐炳元是挪用公款赌博,金额少得多,五百多万。数目不大也不小,可对一个信用社的主任来说,真要一下子去堵上这个眼,并非一朝一夕能办得到。与其等待受牢狱之灾毁灭晚年,还不如一死了之,以保家里不受牵连,还可过平安日子。
想法很周全,却是黄粱美梦一曲。
席远山一听汇报,一改往日那种先安抚死者家属工作,而是立马召集纪委、公安、检察院三部门负责人开会,布置对死者家里进行搜查,并对所有财产暂时进行查封。结案后,对其家属能提供有效合法的个人财产,进行核实后,该退还的坚决退还。当然,对于无法提供有效合法证据的财产,权当死者没挥尽的国有财产上交国库。为打消个别人的不同看法,席远山主动提出来,以免背后议论。他说:
“这样的做法,会有人认为欠妥,不人道。看上去,我自己也觉得有那么点味道。不过,人道有它特定的秉性,就象是某种药品,不能滥用。如果我们对损害政府损害人民利益的人,大言人道,就是对政府对人民的不人道,也是对自己的不人道。有些人对这点不理解,怎么对自己有如此干系呢?对于这个问题,我不便多作解释,历史证明,对政府对人民不人道的人,历史是不会饶过这个人的。经济犯罪,尤其是金融部门的人犯罪,不同于其它领域的刑事犯罪,嫌疑人以死是逃月兑不了罪行的。因为他的犯罪是金钱,他的财产系犯罪所得,只要他的财产还在,能追回多少就追回多少,决不留情
席远山从深层次来阐明为什么要迅速作出这样的决定。是呀,经济是发展的基石,经济是一个政府的命脉,每一个金融部门,如果都出现一两个甚至更多这样的情况,如果不严追严缴,再强大的经济实力都会化为灰烬。一个政府失去了经济支撑,它与政治的危害是相等的。正因为如此重要,席远山一直保持着金融领域的原状。他在创造条件,等待时机的成熟再进行改革。不料,副县长梁汉初冷不防打破了他的计划。他思考了大半晚。那一晚,他睡下又起床,起床又睡下,反复折腾了二三次,每次起来,他黑灯瞎火抽二支烟。他在想。他在反反复复地想。是避及还是针锋?蓦然,他脑海里浮现出了第一次跟父亲上山砍柴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那是读中的一个星期天,深秋季节,正是砍柴过冬的季节。大清早,他跟父亲到对面对面的大山上去砍柴。他没吃早饭,大凡大清早上山砍柴的人,都不吃早饭,等砍回一担柴后才吃早饭,习惯了。席远山平日砍过柴,砍过茅草,都是在对面的小山上砍,去对面对面的大山上砍柴,还是头一回。第一次上大山砍柴,当然不如父亲那么麻利。父亲见两人的柴差不多了,就帮他捆好一担柴,要他先走。席远山试了试,这柴大约**十斤重,挑起来重量和平衡都很稳定,合适。既然蛮好,父亲叫他放下,用柴刀削二根指头大小般的木尖,在禾枪两头的眼上插好,以免在路上柴从禾枪上滑出去。然后砍二根柴刀把大的树枝,在柴的中间,也就是禾枪的上方打的柴中进去,目的是起到固定柴的重心的作用,防止柴的重心往前移,失去平衡作用。席远山弯腰象举重运动员那样,双手抓住禾枪中间,用力一挺一举,担子落在肩上,虽有点吃力,但还觉得轻松。席远山挑着柴往回走,开始,他还觉得不吃力,可不一会,他觉得有些沉了。肩膀被禾枪压得生痛。这禾枪不象扁担,比扁担长一些宽一些,用坚硬的野生杂木所做,且具有韧性,挑起担子才不易折断。禾枪是专用于挑柴和挑割下的稻子,短了使不上劲。禾枪也有圆的,因材料不够大,就材而做,挑在肩上没扁的光溜舒服,但结实不易断。席远山平日使用过禾枪,帮家里挑挑稻子,路程短,一点也感觉不到禾枪压在肩上如铁棒般沉。下山后,走过一个窄窄的田陇,他仍不觉得,可到了爬家对面这不大不小的山坡时,他有些力不从心了。他不停地换肩,每换一次肩,禾枪磨着肩膀上的肉刺痛,然后火烧火燎般的难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直往下滚,汗水咸得眼睛都难睁开。他抹了一把眼睑上的汗水,双腿酸楚楚直发软。他又饿又累又难受。他实在撑不下去了。他顺势把柴从肩上往山坡路边重重一甩,坐在一块只有碟般大小的石头上,狠狠地喘了一大口气。他休息了一会,感觉身上不腾腾向外冒热气了,便起身挑柴,可令他万万没料到,无论他用什么方式使劲,都无法将柴举起上肩。这里的人挑柴不象电影电视里看到的姿式,竖着挑,有高度,人稍微蹲子,就上肩起步了。这里人挑柴象举重运动员举重,二头讲究平衡,要用双手举起才能放肩上去。这方法科学,整过柴基本与人的肩膀平行,无论上坡下坡,无论路高路低,无论路两旁杂草灌木丛生,都不碍行走步伐。他试了几次,很是徒劳费力,他沮丧得真想丢下柴独自回家去。就在这时,他父亲从后面赶了上来,见状,没有停下,“是不是挑不起了呀?”微笑着丢下一句话,只顾往前走。席远山望着气喘吁吁从身边走过的父亲,心里顿时好不生恼。是呀,世上怎有如此父亲,明见儿子挑不动柴了,也不停下帮帮忙安慰几句,哪有只顾自己往前走的道理呢?席远山的眼睛有点儿湿润了,心里一发狠一咬牙,不信就挑不起来。体力活凭的是实力,看起来差那么一点点,就是那么半斤八两,叫你眼睁睁望着干急。这时,父亲从山上空着手下来了,是来接他了。父亲走到柴前,双手抓住禾枪中间,轻轻地举到了肩膀上。父亲边走边告诉他,挑柴上坡不能歇息,要歇息也得找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担子还得靠陡坡竖起放,这样起肩就省力多了。本来,父亲是可以先告诉他,为了让他受挫折受锻炼,就没说这个理。席远山听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不停下来的道理,对父亲的生恼一下子无影无踪了。是呀,要是父亲停下来,要是父亲的力量也不够,结果会更糟。以后上山砍紫,席远山按父亲教的方法,要不先在山脚休息好,要不一口气挑到山顶再去休息,再也没出现过第一次那样丢人现眼的事了……
想起孩提时砍柴的经历,席远山不得不痛下决心把待在弦上的箭提前射出去。他不能犹豫,他不能缓和,一旦停下,一旦这期间被节外生枝的事干扰,一拖累,一疲惫,犹如挑柴上坡时放下休息,要再挑起来上路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所以,他等曹建光从市里开完会回来,连夜召开了会议。
从金融系统目前出现的情况来看,席远山察觉比想象的更为复杂。他结束对纪委、公安、检察院三部门的工作安排,除对公共安全管理局长游春来没约见外,分别对几个局的局长进行了约见。不约见游春来,是因为公共安全管理局人少,又是花钱的部门,约见不管用。虽然机构改革把几个部门归拢到一个局,新年伊始,席远山和曹建光商量,各种经费仍是按往年标准集中下拔到了局里。当时,席远山有二个想法,一是看看精简后到底用了多少经费,有比较才有说服力,有比较才会有进步才会一步步完善各项制度。其次是对综合利用节省多的部门,便于奖励。这本是年终的工作,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席远山一个个找他们了解情况,是想把节省下来的这笔费用,拿来应付可能出现的金融问题。经济是社会的一大主动脉,一旦不能及时消除隐患,等波及到了社会矛盾就极被动了。他必须要事先做到心里有数,做好各种防范措施。整整一下午,他按时按序在办公室约见每一个局长,每了解一个局的情况,他的额头就添几分舒展。结果比他预料的好多了,照现在情况来看,全年的费用是同期的五分之二。尤其是公车和招待这一块下降比例很是惊人。当然,如果用这些钱来应付可能出现的金融问题,可能是杯水车薪,但足以说明精简机构和改革,给政府和人民减轻了负担的作用不可小视。俗话说,一分钱难到英雄汉。说不定这笔钱还能立大功。其实,在席远山心里,他这么做只是求个踏实,真正要应付可能出现的金融问题,只有国有资产管理局能担此大任。机构改革后,空置出来的办公楼,他就要纪委从外地请来一个评估机构,暗暗进行评估,然后由纪委进行监管拍卖。为防止有人用下三滥的手段围标和国有资产贱卖,他给孟正良出了个点子,不向社会公开标底,由竞拍者自行报价后,再公布标底和竞标者的报价,来进行举牌拍卖,由价高者胜出。若在自行报价中,如没一家达到标底价以上,属流拍,不再向社会公开拍卖。第一次,拍卖很不理想,只有一家刚达标底底价,席远山要孟正良把标底抬高20万,说卖不了好价钱还不如让其流拍。这一招真灵,果真在参拍者之间引起了相互猜疑,却又对政府产生了信任。在看似不透明的背后,他们看到了公平,不再相信神秘兮兮的关系了。只要谁想得到,只要肯出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成交。这样一来,卖出的价钱与以住不可同比。
席远山原计划拿这笔钱用于工资、医疗和兼租房建设之用,另一部分就是用于所有局集中规划搬迁,现在遇上这档子事提前了,不得不模模底,到时有多少可以动用。幸亏在国有资产管理局制定规划时,席远山提出了一个局一个局动工,廉租房也一样,不要一下子全上马。所以,现在还有很大一笔钱可使用,席远山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物流储备局的林志平,席远山把安排在最后一个的约见。对于林志平,席远山对他一直很是尊重,原打算亲自去林志平办公室,林志平在电话中问明事由,非要来他办公室。资历再老关系再好,工作上席远山是领导,哪有领导亲自到下级办公室谈工作的道理。
“席书记!是不是要查我的帐,看我有不有多吃多占的事呀?”林志平走进席远山的办公室,乐呵呵的玩笑声响遍了整个房间。
席远山一边要林志平坐,一边玩笑着回道:“你就是借我一百个胆,我都不敢查你志平兄的帐
“如果说席远山要借胆做想做的事,我敢保证,太阳明早准时从西边升起来林志平在这个时刻直呼席远山名号,哪真是知根知底非属林志平。
“志平兄!是这么回事,在必要的时候,我想借用你们局的银子席远山坦然回到了正题上来,他不想把时间放在调侃上。
“席书记要借用钱,尽管说,看你要多少林志平真假各半地笑道,故意说成是席远山本人借用钱。
席远山听林志平的语气,知道又有惊喜来了。于是,他向林志平说可能要用钱的原委。在工作上,席远山很多事都不瞒林志平,知道林志平聪明得很,嘴又如保险柜,从不与人谈论无关工作的事。
“这么跟你说吧,席书记!”林志平听后,毫无保留地说:“下拔的经费迄今还有九成,有些费用都摊到物流站的成本上去了。分流到物流站的二十多个人头费,没动过,工资都由物流站开销了。因为他们是为物流站工作,我便于核算成本,也能更精确了解实际情况。种田补助款改为收粮补贴,根据晚稻的耕种面积和收粮情况来看,我粗约算了一下,全年约有三分之一剩余。物流站及超市的经营,就这么跟你说,物流站送往省城一百万的商品,保留一点,你按对半入帐,全年下来,有多少利润一目了然了林志平没说每项的具体数目,他知道席远山心里早已有谱,只不过要他亲口说出来踏实,他却使了一个捉迷藏的招。
林志平见席远山在略有所思中,接着往他的痛处狠狠戳了一下,说:“席书记!你要是觉得还不够,我可以把储备的三千万斤粮食,按百分之五至十溢价给林氏集团,这样就不缺钱了林志平知道,储备粮比席远山的命根子还紧要,当时成立物流储备局,目的和价值全系在了这上面。
“原来你抱着一个金女圭女圭,难怪说话财大气粗席远山故作惊讶看了看表,说:“快下班了,今晚我请你喝酒,傍傍你这位大款,以后也好乘凉席远山把林志平安排在最后,早就做好了请他喝酒的打算。
“席书记!我今晚还有事,酒就不用你请了,过段时间,我向你递辞职报告时,我请你喝酒林志平认真地说。
席远山一听,这一次确确实实感到了惊讶。
“你要辞职?”
林志平说:“搞满一年,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就辞职
席远山没追问林志平为什么辞职,他知道林志平的性格,问也是白问,便说:“我原准备按物流站的利润,提百分之五至十给你作奖励,你要是不干了,那就泡汤了哟
“职要辞,给我的奖励还得要,哪怕是一分钱,也是我林志平的价值体现林志平坚决且又坦然地微笑着,说话的时候没正面望席远山,象在自言自语。
这时,席远山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是闵文清的老婆打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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