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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浸村的自然条件要比山尾村好许多,有一个现成的小码头,附近的渔船出海回来都停泊在这里,卸了海鲜鱼货,车可以直接开到码头,再把一筐筐的货搬到码头上。

娟姐说:“你早就应该选择在我们村走咸水货了。”

三人站在码头上,风有点大,吹得衣服紧贴在身上,浪也有点大,时而有拍打码头溅起来的水星飞在脸上,靠在码头两旁的渔船摇晃着,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支书说:“我们这里船多眼杂,有些渔船还是外地的,不像山尾村。”

很显然,在山尾村走私的事大家都知道。

娟姐说:“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这几次妇女主任开会,大家都在议论这事,山区村的主任羡慕我们沿海村,我们沿海村的主任嫉妒山尾村。”

张建中便问支书:“你们支书呢?也有这种议论吧?”

“我不羡慕也不嫉妒。”支书摇头说,“这种无义之财,赚了也不吉利。”

娟姐笑了笑,说:“支书是不思进取。”

支书看了她一眼。

“支书认为,我们只要把海水养殖搞好,就可以走在其他村的前面,没必要去冒那个险,只求稳步前进,不求突飞猛进。”

支书记说:“你认为,走咸水货是发展的途径吗?是经济突飞猛进的形式吗?这是一种狭隘的思想,是一种损害国家利益,小集体得利的错误行为。”

张建中也点头说:“支书是从国家的这个大局考虑问题。”

娟姐却横了他一眼,心里在想,他一个村委会书记都有从国家利益的大局出发,你一个镇委副书记不是鼠目寸光吗?你们镇委镇政府班子成员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连最起码的觉悟都没有吗?

张建中递了一支烟给支书,又给他点火,打火机“卡卡”响了几下,火苗一窜,马上又被风吹熄了,支书便模出火柴自己点,本来,用火柴点烟难度更大,然而,他火柴一划,就把烟点着了,呼出一团烟,抬头见张建中还在“卡卡”艰难地给自己点烟,就把手里的烟递给他。张建中也会意,接过递过来的烟,把自己的烟接着了。

娟姐站在一旁看,心里知道这是张建中跟支书讲道理的前奏。这个比其他人都要年青的副书记,不仅能干事,而且,还能说出一番道理,且比他年长许多的人服气。这就是他能在基层干部中有那么高声誉的原因。

不像一些领导,只会干不会说,下面人不明白就发脾气,就硬要人家明白道理要执行,不明白道理更要执行。

“山区村与沿海村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娟姐见支书迟迟不答,便说:“这还用说吗?一个有山,一个有海。”

她必须配合张建中。

——老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但我们这些山并不是什么深山密林,只能算丘陵地带,不可能有什么百年老珍,珍贵动物,所以,山区村总比不上沿海村。沿海村出一趟海,一网撒下去,便满载而归,就是搞养殖,优势也非常明显,山区村种一棵树养一片林要几年时间,你们搞海水养殖,只需要一年就有收获。这就是区别,谁也不会那么傻,放弃这么明显的优势!

——但是,要在沿海村中如何凸显自己的优势呢?搞海水养殖是一种形式,水浸村走在了前面,这是值得水浸村骄傲的,还能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山尾村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完全可以,走成一趟咸水货有可能比你们搞一年海水养殖的收益还好。水浸村要保持走在边陲镇的前列,两者兼顾,山尾村还是望尘莫及。

——现在的问题是,该不该走咸水货呢?政策明摆在那,绝对不允许。我不敢说,以后会不会改政策?但有一条,不得不承认,当初,返咸搞海水养殖也不允许,现在,却成了大家效仿的典型。

张建中继续说:“许多事都在模索中,对或错,还难下结论,当初的错可能是以后的对,还不能认定错或对的时候,为什么不可以试一把?为什么不可能先把利益抓到手?”

“走咸水货和搞海水养殖最大的不同是,后者要投入,要花一定的时间,前者却进退自如,上面犹豫模糊时,我们坚决出击,上面抓得紧了,下决心制止了,我们马上停,一点损失也没有。”

“当初搞海水养殖,铺开那么大的架子,你都能下决心,现在,进退自如,怎么就下不了决心呢?”

一边说,脑子里便呈现出一个个画面,沿海各村都行动起来了,千帆齐发,海面出现一片繁忙景象,各村各户都涌到岸边,抢运咸水货,一张张钞票满天飞,人人脸上呈现出贪婪的笑脸。

千万不能出现这种景象,一定要制止泛滥,任何未被认可的东西形成规模必定招来毁灭性的打击。

他想,山尾村搞起来了,大家眼红眼绿,水浸村再行动起来,沿海各村必将一哄而上,一片混乱不说,还会搅乱市场。那些无孔不入的需货方,杀到边陲镇来,几句话就能把没有市场经验的乡下人骗得团团转,把市场价格压得低得不能再低。

为了安全,为了市场有序发展,镇政府必须在这其间起到一个平衡的杠杆作用,遏制出现混乱出现恶性竞争。张建中还不能完全说服支书,却让自己意识到一种危机感,意识到自己肩负的责任。

娟姐问支书:“你听明白张副书记说的话吗?”

支书说:“好像有点明白了。”

“张副书记说得那么透彻,你怎么还不能彻底明白呢?”

支书很不满意地瞪了她一眼,似乎说,我明白不明白要你管吗?你不就一个妇女主任吗?你不就因为自认他是你亲弟,什么都听他的吗?

张建中说:“我相信,支书会明白的。”

——我们现在是一个变革的时代,是一个允许大胆创新的年代。创新是什么?就是以前没干过的都可以尝试着干,只要对地方发展有利的,只要觉得对老百姓有利的。

——从这两点看,我个人认为,并没有哪一点不具备。

不能不说,这些话没有一定的道理,你一个镇的领导考虑的就是这个镇的发展,就是这个镇的老百姓,你一个村委会领导,考虑的就是这个村的发展,这个村的老百姓。

现在的人可能不理解,因为许多东西都规范了,都一体化了。

张建中想到的一体化是边陲镇这个小范围,他的视角似乎不高,但他能高吗?你还要求他超心兴宁县这个范围吗?全国那么大的范围吗?比他大的官多得是,比他管的范围更大的人多得是,他们不也只是考虑自己脚底下那么范围吗?放在全国的角度,张建中这点小走私算什么呢?然而,为边陲镇带来的利益却是巨大的。

有时候,对一方官长不能太苛刻,尤其是那个年代,然而,张建中却能先知先觉地想到了一个“混”,想到不能让边陲镇出现混乱的局面。

从水浸村回来,他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高书记,希望采取措施,未雨绸缪。张建中建议,召开一个沿海各村的支书村长会议,传达李主任和徐副局长到边陲镇检查的指示精神,谁出事,谁负责。

高书记非常愿意召开这个会,这可是证明自己与走私无关的一个最好说明啊!因此,他在会上大讲特讲了一番,说得参加会议的支书们都拿目光瞪着山尾村的村长,以为,高书记会点名狠狠地批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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