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2-22
承极殿。
手捧襁褓坐在龙椅之上,纪飞烟眸中难掩得色——做不成皇后?没有关系,直接晋级做太后,也是一样!
话说,在傅沧泓亲征的这些日子,天定宫中也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身在荧阳宫的纪飞烟,顺利产下一名男婴!
恰值傅沧泓“阵亡”的消息传来,纪飞烟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当下不顾尚未康复的身子,出宫至冯府,向冯翊说明太子的存在。
冯翊大惊,原本不信,后火狼出面作证,方让他定下心来,立即与丞相梁玖、六部官员商议,立纪飞烟所生皇子为太子,立即登基,由冯翊、梁玖、吴铠任辅政大臣,纪飞烟先晋为皇太妃。
看到大步踏进殿中的傅沧泓,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傅沧泓的目光掠过他们,直接射向龙椅之上的纪飞烟母子。
“皇,皇上?”纪飞烟站起身,颤抖着嗓音喊了一声,说不出是欣悦、欢喜,还是别的什么……
“皇上冯翊近前,傅沧泓摆手止住他,一步步往前走。
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所有人齐齐屏住呼吸,无声地看着他。
“给我
踏上丹墀,傅沧泓朝着纪飞烟伸出手去。
“什么?”纪飞烟怔了怔,下意识地将孩子护在怀中,往后退去。
“给我!”傅沧泓一声怒斥,手臂一挥,已然抓过襁褓,提在手中,大约是被他身上强烈的冷意所慑,婴儿小嘴一咧,立即“嘤嘤”地哭起来。
高高地将襁褓举向空中,傅沧泓眼中忽地闪过丝残戾的光。
“皇上!”纪飞烟情知不好,“扑通”一声跪下,“他,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四个字,无比清晰,无比锐利地落入夜璃歌耳中。
亲生儿子!
她定定地站在承极殿的殿门处,定定地看着他们,而大殿之中,每一个人,也定定地看着她。
傅沧泓松开了手,襁褓笔直坠向地面,纪飞烟尖利的哭喊像一支支尖锐的箭,射进每个人的心中。
众人但觉眼前一花,方才还立在殿门处的夜璃歌,已然飞身将襁褓接住,飘然而落,稳稳地站立着,目光清冷地看向那个男人:“你疯了?”
傅沧泓没有说话,而是背转身去,重重一拳砸在御案上——或许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被动过——更无从解释。
“你们,都退下去吧抱着襁褓,夜璃歌将手一摆。
“臣等告退冯翊等人躬身行礼,鱼贯而出。
“你也,下去吧夜璃歌朝纪飞烟扫了一眼。
拭去腮上泪水,纪飞烟站起身来,下了丹墀,欲接过孩子。
“他留下夜璃歌的话,冰冷寒骨,不留丝毫余地。
怔愣小片刻,纪飞烟终是转头,拖着裙幅默默地走出了大殿。
“说吧看着他的背影,夜璃歌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
“你要我说什么?”
“关于她,关于这个孩子
“意外,这只是个意外
“傅沧泓,”夜璃歌叫着他的名字,“你转过身,看着我
慢慢地,傅沧泓转过了头,定定地瞧着她。
“你说,这是个意外?”
“是
“好,你说是,那便是——接下来,我想知道,你要如何处理这个意外?”
“我……会安排一座宫殿,让人好好地照料他们,不会让他们干扰到你我……”
“哦?”夜璃歌眸中浮起一丝笑,看得傅沧泓心中发寒。
“璃歌!”他不由叫了一声,几步从丹墀上走下,伸手去模她的脸庞,夜璃歌却一侧脸庞,避开了。
“璃歌!”
“傅沧泓,你听着,我不管你从前有多少意外,这个,是最后一次,倘若再有,你知道,是什么结果
“我知道傅沧泓赶紧连连点头,“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
“还有,我,需要单独呆些日子
“璃歌?”
“你听着!”夜璃歌的嗓音蓦地提高了八度,“我需要单独呆些日子,如果我不主动来找你,你也别来找我!当然,若你还想再制造些什么意外……请便……”
夜璃歌言罢,抱着襁褓衣袂翩翩地走出了大殿。
站在原地,傅沧泓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全身像是被抽干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软软地向后靠去。
……
夜璃歌大步流星地走着,沿途的禁军、宫侍都看见了,却没有人敢吱唔一言半语。
两年以来,傅沧泓对她的痴心,宫中上下人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以,大伙儿都把她当作未来的皇后,不敢得罪,而纪飞烟的事,此前因为一直隐藏得很好,此时爆发出来,算是一桩极其震动的新闻,而这位向来心高气傲的炎京凤凰,又会怎么样呢?
荧阳宫。
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纪飞烟不停地抹着眼泪,此时此刻,她心中已经全然没有了那些争胜的念头,有的,只是浓浓的担忧,一个母亲固有的担忧。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泪眼,对上夜璃歌那张冷然的脸。
迅速平复面色,纪飞烟端然不动——再怎么说,她如今也已经是北宏“太妃”,身份尊贵,不可能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你的孩子夜璃歌动作僵硬地把襁褓塞到她怀里,然后在石桌边坐下来。
“祈儿纪飞烟把孩子抱在怀里,细细察看一番,确定他平安无恙,方才重重亲了亲他的脸蛋,脸上流露出满足的笑容。
看着这样的她,夜璃歌心中不由掠过丝异样,难以形容的异样,尤其是,想到这个孩子是傅沧泓的,那感觉更异样。
不是敌意,不是醋意,而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
不想正视这个事实。
但它仍然存在。
“夜璃歌,你想怎样?”
“我?你觉得我想怎样?”袖起两只手,夜璃歌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杀了你?还是杀了这个孩子?”
“我知道,”纪飞烟眼里闪过丝冷光,“你是个极厉害的女人,他又那么爱你,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岔手……但是我不会求你,因为哀求,只会让你瞧不起……我——”
她忽然一咬牙,猛地站起身来,曲膝在夜璃歌面前跪下:“我,想把祈儿,托付给你!”
“什么?”夜璃歌吃了一惊,当即站起身来——纪飞烟这样的做法,显然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我知道,”纪飞烟一行说着,眼中扑簌簌掉下泪来,“只有你,只有你才能护住祈儿,若祈儿留在我这里,他,他迟早,迟早会——”
“他不会!”不等她把话说完,夜璃歌便重重地道。
“就算他不会,也不敢保证别的人……”
“你就那么相信我?”
“是纪飞烟抬头,定定地看着她。
“为什么?”
“因为,你爱他,所以一定不会,伤害他的孩子
夜璃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若是我,不答应呢?”
“你一定会答应的
“为什么?”
“因为,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祈儿一生一世的平安
纪飞烟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沉,那么重。
这大概是每个母亲,对孩子最衷心的承诺吧。
夜璃歌沉默了很久。
“祈儿,我不会带走,你的命,我也不会要——从今以后,你搬到蔚华馆去住,我会让火狼,另拨一些人,特别地照顾你们母子
交代下这么句话,夜璃歌脚步沉重地离开了,全然没有察觉到,身后女子眸中,一闪而过的阴毒寒光。
……
明月居。
“火狼
“属下在
“自明日起,你单派两百名护卫,日夜守卫蔚华馆,再拨三十名宫侍,仔细照料纪飞烟母子的饮食起居
“这——”火狼不由微微一怔,“要向皇上请示吗?”
“不必,”夜璃歌摆摆手,“我会找时间,说服他的
“是火狼躬身领命,又满脸小心翼翼地道,“时间已经晚了,要传膳吗?”
“传吧夜璃歌目光看向远处,脸色很是有些恍惚。
……
“她怎么样?”
“已经在明月居宿下了
“嗯傅沧泓点点头。
“皇上,夜小姐有命,令属下——”
“什么都不必说,按她的意思办吧傅沧泓很有些心灰意懒,心里的懊丧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便是呆在她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
可是他知道,夜璃歌的性子,说出的话,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而他自己,就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狼,拼命抓挠着爪子,却不知该往哪里去发泄怒气。
“……那,属下告退了
“火狼
“陪朕坐会儿
这——?火狼不由一怔——傅沧泓可是很少流露出这种懦弱与倦怠。
当下,他安静地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傅沧泓靠在椅中,仰起头来,看着精致的雕梁画顶,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皇上,”火狼忍不住出声劝慰道,“您振作一点吧,属下想,等过段日子,夜小姐的气,自然就消了……”
“过段日子?”傅沧泓唇边露出丝苦笑,“你不懂,你不懂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火狼默然,他确实不懂。
“好了,”半晌,傅沧泓坐起身来——无论如何,他自己的问题,需要自己去面对。
“属下告退
仰躺在椅中,直听得外面声声更鼓传来,傅沧泓方站起身,披上大氅,出龙赫殿,往明月居而去——虽然,她不想见他,他却想见她,很想很想。
明月居中。
夜璃歌双手环于胸前,静静靠着亭柱,望着深黛色夜空中,那一轮银牙似的月亮。
白日里承极殿上的那一幕,始终在脑海里萦绕不去——纵然她素来理智清醒,却到这一刻,也没能厘清思绪。
怨吗?
恨吗?
似乎都没有。
她相信傅沧泓,相信他的感情,也相信,纪飞烟只是个意外——他不会喜欢那样的女人,纵然没有她,他也不会喜欢。
这个世界上,有的男人看到任何一个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都会生出想法,而有的男人,却始终只衷情于一个。
譬如傅沧泓。
那么她为什么不开心?
为什么还是觉得失落?
说不清楚。
或许女人的心绪,很多时候就是一本糊涂的帐。
但夜璃歌是不会允许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糊涂下去的——如果她拿定主意,要继续跟傅沧泓在一起,就必须去面对这个问题。
转头的瞬间,她瞥见那个男人,站在对面的柳堤上,痴痴地看着她,那目光模样,让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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