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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哽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洪亮而激动:“主人大恩大德!阿正感激不尽!但请主人不要浪费财物,阿正要逃,也是逃回王府去!”

“什么?”白真真转过头去,不敢相信地看着阿正,阿正已经跪在地上,“为什么偏偏是王府?”

阿正继续磕头:“下奴的根在王府,下奴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王府!”

“你跟我开什么玩笑?王府这群人是怎么对待你的?你去哪里也比去王府好啊白真真非常不理解,郑大人要回王府,这阿正也要回王府?

“下奴必须回到王府去,王府才是下奴的家阿正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

这么说这么久的功夫白费了,一切都又回到了原点?白真真叉着腰噼里啪啦骂了起来:“你皮痒了喜欢被打还是怎的?你是个男人,有点骨气好不好?王府那群疯子随便找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就可以把你吊打个七天不让你睡觉,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你就算没能力反抗也可以逃啊,现在这么好的逃跑机会放在你面前你居然还想着回去?你到底心里怎么想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就想你过得好一些,结果好心全成了驴肝肺了!我容易吗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是说的你!人家仁人义士,看到不对的行为就要制止,你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你的正义感都死光光了?你咋这么贱骨头呢?”白真真说道气头上眼睛都红了,低头一看,阿正竟然也在哭,他咬着下嘴唇,强抑制住抽泣,两行清泪却止不住流下,神情哀伤至极。

“喂,你,别……别哭啊……”白真真看着竟然自己也伤心起来,他这泪水竟然把她也弄得想哭了。骄傲如她,不喜欢让别人看到她流泪,便把头侧过去对着窗口,装出一副强势的样子:“要回王府快点滚!不想再看到你!”

白真真看了一会儿窗外,终于强忍住了要掉下来的泪水。回头一看,阿正已经走了,桌上的东西他一样也没有拿走,他跪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想起前几天他跪过瓦片,今天又频频下跪,自然又是把伤口弄破了,这道血痕像是刻在她心里一样难受。他要回去,是不是也有苦衷?一个常年受欺迫的人,又怎么能像她一样有反抗性?她刚刚骂得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刚刚是不是因为她这一句气话才黯然离开的?

这样想着,她骑着马追了过去,阿正正赤脚走在路上,白真真勒住马,从马上走下来,跟在后面。

“阿正!我刚刚不会说话,我跟你道歉。你知道我这个人说话是不靠谱的,但是我真的没有恶意,就是急了点

阿正低头往前走,低声说:“主人不必和一个奴隶道歉,都是下奴的错,下奴不该让主人生气

白真真觉得阿正有点生闷气,有点惴惴不安地说:“阿正,你别叫我主人了,也别跟我生气了。我请你吃东西,算给你赔罪,我从小就在山里帮厨,会做很多美味佳肴,就是不会做荤菜,因为我们那里是尽量吃斋的。但是你要想吃荤的,我也可以请你下馆子;你以后要都跟着我混,我保证你吃得饱穿得暖,我也不会打你,别回王府去了,好不好?”

阿正继续走着,哽咽着:“下奴不敢,下奴辜负了主人的心意,不敢再接受任何恩惠他刚刚说完,才猛然发现自己说话竟然带着一点嘶哑的哭腔,为了避免被白真真发现,他干脆不说话,也不敢回头看她,只是点头摇头表示。

“都说了别叫主人了,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你叫我小白吧或者叫我真真?或者叫傻愣呆?你挑一个你喜欢的,”白真真见他没反应,干脆一咬牙,“或者,你叫我白痴也行,这是小时候我母亲给我的名字,怎么样?是不是充满了霸气?”

正常人听到这种说法,或是好奇,或是嘲笑,阿正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径直往前走。

白真真呱噪了半天,阿正没有真正理他,觉得无趣,干脆转一转话题:“阿正,其实你要是逃了,你完全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娶一房老婆,再生几个孩子,一家人每天在一起其乐融融的,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想吗?”

阿正听闻此言,竟然缓下脚步,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什么是老婆?”对于奴隶来说,是不存在有老婆这个含义的。

白真真其实也不大了解夫妻的含义,她从小就没有父亲,山里人都是修炼人,都没有成亲。只是在平时做驱鬼生意的时候因为和客人接触隐隐约约知道一点,但依旧弄不大懂,就说:“老婆就是和你结婚的人,她会对你很好,你开心的时候,她会和你一起开心;你不开心的时候,她会想方设法让你开心这就是白真真对“老婆”这个词的全部理解了。

阿正竟不自觉地往白真真那边瞄了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埋头继续前进。

阿正迷茫地望往前方,明明是秋日的寒风,竟觉得有了几分温暖,然而那种转瞬即逝的美景,会给他带来的是满目疮痍的留恋和永久不可企及的奢望?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情?这温暖让他着迷,也让他痛苦,想到这温暖可能会让他以后熬刑时更加痛苦。他告诫自己,回去吧,忘了她,忘了幸福的味道,他不需要幸福这种东西,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或怜悯,他受不起。他现在能做的只是把原本属于她的平静还给她,不再给她惹麻烦就够了。

白真真继续唧唧喳喳像只小鸟一样跟他讲了一大通,劝他逃走,却得不到只言半语的回应,实在是有些丧气。但是她却没发现,阿正为了听她的喳闹声,有意无意将脚步放慢了,多听一句是一句。

黄昏的时候,他们走到了王府门口,白真真挡在了阿正面前,严肃问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要回去?这是你自己下的决定?”

阿正笃定地点头,眼神浑浊,抿了抿自己的嘴唇。

白真真叹气,她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只要有郑大人在,阿正终究是要回去,她是挡不住的。她低头想了想,干脆绽放出一个笑容,说:“那你认得的我的家,如果你哪天想通了要逃,来找我,我一定鼎力相助

阿正坚定地摇摇头,把头垂得低低的,让头发遮住自己的眼睛。

又是这个态度!真是把热脸贴在冷上。但是白真真这么热乎想帮阿正,不仅是因为郑大人的关系,还是因为阿正刚刚在逃跑的时候能在她摔下去的时候能把她拉上来。阿正当时是以为她是恶毒巫婆,他明知自己把一个恶毒主人拉上来的后果:要不然是因为送官去活剐,要不然就是被割血祭天。即使如此,他却将她救上来了,白真真默默觉得,这样的人内心定然极其善良,虽然这样的善良有点傻气。不过现在郑大人和阿正都想回王府,她又能做什么?想起郑大人坚持让她把阿正送回去,而不是他自己回去,定然有这样做的用意。王府本来不想卖阿正,是她拿王妃的命威胁要来的,所以阿正逃回去王府是会收下的。但是,即使她小小一个巫医斗不过王府,如果她去找王府理论要奴隶还是会给王府带来麻烦,即使她不去要,王府也会觉得她会来找麻烦。而这种麻烦定然最后会怪到阿正头上,说不定又会像上次一样被吊个几天,或者得到更重的惩罚。与其这样,白真真不如自己把事情办稳妥,将事情撇个两清,把对阿正的伤害减到最轻。白真真以为,这也一定是郑大人想法。

阿正低头侧过身向王府快速迈了两步,却被白真真拉了一下:“虽然你这个人这样不领情,但是我还是要帮你,我不会让你多受惩罚的说完把眉毛一挑,率先跑到王府的看门守卫面前,拱手道:“小人白真真,求见王府管家,请为小人传话,小人不要这个奴隶了,要退回来

一个守卫进去传话,白真真转眼看,阿正已经用最标准的奴隶姿势跪在她身边,表情严肃,像是被王府的气势所恐吓住。对阿正来说,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上,稍稍不慎,就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痛苦。

管家从府内走了门口,看着白真真,有些惊奇,问道:“白师娘昨日如此急迫要买阿正,今日为何又要把人退回来?“

“小人买下阿正,是因他有得罪过阎王府,我必须让他对阎王府有个交待。昨日我已经将他带到阎王府,阎王府的无常总管表示可以谅解,原谅他的罪过。现在,他对小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管家觉得奇怪:“那你不是白做了一场法事?就算阿正被阎王府原谅,你也可以得个奴隶,为你做事,为何偏要把他送回来?莫非,阿正鲁莽,做出什么愚笨之事让你嫌弃?”这么说着,管家狠狠瞪了阿正一眼,阿正想到自己的下场,立马打了个寒颤。难道说阿正把他的计划向白真真全盘托出,所以逼得白真真将他送回来?

“绝无此事!阿正为人卑谦,做事勤快,小人也很想把他留在身边。只是阿正对王府忠心义胆,到小人家后一直他一直念着王府的好处,如此忠奴,小人心生敬佩。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他即有如此忠良心思,小人便成人之美,将他送回来白真真尽量捡着好听的说,生怕管家会责怪到阿正头上。

“既然如此,我就谢过白师娘好心了管家扭曲地笑了一下,并转向对阿正说,“贱奴,还不快跟我进来!”

阿正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正准备随着管家一起进府,白真真突然叫了一声:“等一下

管家阴冷地转头过来,语气里带着凛冽:“莫非白师娘想反悔?”

白真真恭敬而认真说道:“小人不敢!只是觉得如此忠义奴隶,十分难得,望王府好好珍惜,千万善待与他,宽以严刑,教导为主。若是哪天因刑罚而死,岂不可惜?”

管家觉得好笑,竟然说出如此莽撞的话来,毕竟面前的人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王府的事,一个小小的巫医又怎能左右一二?但他不露声色,也懒得和这种下三滥职业的人过多纠缠,勉强应付到:“白师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照看好阿正的

白真真见他应许,心生欢喜,拱手作揖道:“小人替阿正谢过管家便目送管家和阿正走入王府,再等门扉徐徐关上,心中默默祈愿他能过好一些,驻足半天,才依依不舍离开。

她不知道,门一阖上,阿正便被拖进了刑房严刑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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