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之外已经围满了人,除了来看热闹的普通百姓,还有在康熙要求下前来观刑的宗亲和朝臣。
将要被刑决的人是身为皇亲国戚的钮祜禄氏阿灵阿,康熙的用意摆明了是杀鸡儆猴,而他钦点的监斩官,则是八阿哥胤禩。
胤禩坐在监斩台上,面上一片平静,心里却很有些焦虑,甚至是坐立难安,只是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阿灵阿被人押上刑台,按跪在地上,原本满脸颓废一直低垂着头的人在看清楚了监斩台上坐着的是什么人时脸色瞬间变了,双目赤红,当下就大吼了起来:“八阿哥!你好狠的心啊!我已经帮你扛下了所有的罪责!你为何还要杀了我的儿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周围一片议论嗡声渐响,胤禩脸都绿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时辰到是没到,用力从签令筒里抽出了签令牌扔了下去,人头应声落地,双眼大睁着凸起,死不瞑目。
冷汗自胤禩的额头滑落,周围的人还在议论不休,他用力握了握拳,事情了了,站起身就大步而去,回宫交差。
乾清宫。
回报完差事的胤禩已经退下回了去,又有官员进来再次与康熙禀报刑场之上发生的事情,康熙听得双眉当下就深蹙了起来:“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正是。”
“阿尔松阿的死可有可疑?”
“他是堕马坠亡,并无可疑之处。”
瞳孔微缩,康熙轻眯起的眼里渐渐泛起了阴冷的杀意。
一刻钟之后,有太监匆匆进来禀报:“皇上,直郡王府的人进宫来禀报,说是这两天天气突然又冷了,直郡王染了风寒病倒了还发了高热,且许是因为上次受的伤还没有全好,旧伤又有复发的迹象,已经卧榻下不了床了。”
闻言康熙的眉蹙的更紧了一些:“很严重吗?”
“已经传了太医去了,太医也说确实还比较……严重。”
“传朕的口谕,让太医院全力救治,需要什么药材不用请示朕,直接用便是,让众阿哥都去直郡王府上探望,”他说着顿了一顿,问一旁的其他太监:“二阿哥这段时日如何?”
“依旧是老样子。”
康熙听得没好气:“等他不疯癫的时候,押了他出宫也去探望直郡王。”
出宫探望胤禔?
胤礽听到来传话的太监禀报事情,冷笑了一声,挥挥手就让人退了下去。
“老大当真半死不活了?”
斜眼问一旁跪在地上给自己诊断的太医,对方谨慎道:“直郡王不是臣看诊的,臣也说不准,不过听人说确实是之前的伤口处又溃烂了,加上天气突然转冷染了风寒发了高热……”
“那到底是会不会死?”
“这个……不好说……”
“不好说?”
“若是伤口一直这么溃脓恶化,加上他高热不退,也许当真会……”
胤礽听着微皱起了眉,突然就半死不活了?怎么可能?
前两胤禔从咸安宫这里离开的时候明明还精神抖擞,还有力气跟他胡乱搅和,哪里有一点病态,怎么会不过两天功夫就说他已经下不了床了?
当然胤礽并不是在担心胤禔,目前来说,他实在没有担心胤禔的理由,更加不是同情心泛滥,就只是,对这事实在有些怀疑而已。
太医见他思忖不语,想了想又犹豫着继续道:“还有一事,也是关于直郡王的,他在回京之后,似乎就私下里把京里的几间铺子迁去了江南,连郊外的私庄也卖了套了现。”
“当真?”
“爷您说要盯紧了他,统领大人一直有派人密切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胤礽的微眯起眸,眼里有了深思之色,片刻过后,冷哂了起来:“他这倒又是做的一出好戏,装病装死想逃是吗?没那么容易!”
要是这会儿死了,定是风光大葬,指不定还能提爵位下葬,到时候他的儿子可以继承爵位,直王府还能从此退出朝堂风波中心,保住家人无虞,想得倒是好!
太医不敢接话,胤礽又岔开了话题,没好气问道:“八阿哥那里呢?皇上什么反应?”
“刑场上发生的事情应当已经有人禀报给了皇上,不过皇上那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过问过八阿哥。”
阿灵阿的儿子死了,要让他知道当然不是难事,不过是让刑部的人私下里透句话的事情而已,胤禔有句话没有说错,胤礽在第一次被废的时候,即使被康熙砍了流放了不少朋党,外头的人脉眼线依旧不少,说到底让胤禔去做不过是他自己不想惹上麻烦而已。
康熙对胤禩一直是有猜疑的,尤其是胤俄的死,对外称是突然重病暴毙,到底还是有不少人听闻了风声,众人都道他是畏罪自尽,康熙却实在有些怀疑,虽然所有的证据都对胤俄不利,但直觉却告诉他事情不是胤俄做的,只是现在人已经死了,案子也结了,他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但如今阿灵阿的儿子又突然堕马死了,阿灵阿更是在临死之前喊得那番话则更让他怀疑胤禩才是所有事情的主谋,阿尔松阿的死,不过是他的杀人灭口。
当然他也知道,直接问胤禩定然是问不出什么的,他一定会说那是阿灵阿的疯言疯语,但这事却让康熙生出了警惕,如若当真是胤禩所为,必定是有人在后帮忙,而且还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朝堂上到底有多少人在帮他的忙,这一点便是想想都让康熙心惊不定。
所以暂且留着胤禩,把他后背的人一个一个钓出来,就是康熙现在打得主意。
康熙的心思胤礽其实大概也猜到了,若说从前胤禩的罪名还只是觊觎储君之位,康熙虽然恼火容不得他还不到赶尽杀绝的地步,这一次摊上这刺杀兄长逼死亲弟的罪行,怕是当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然其实也是他自己心虚,事情原本不是他做的,虽然他确实有跟人勾结欲行行刺之事,但毕竟没做过不是,若非他自个心虚,怕康熙追查下去迟早会发现他跟阿灵阿勾结的事情,到时候即使他没做过也背黑锅被定了,干脆就先发制人,先拉了人垫背,也许还不至于闹到如今这不可收拾的地步。
想了想,胤礽吩咐道:“去跟托合齐说,找个眼生的人去见三贝勒,告诉他,之前他说的事情,让他直接上奏。”
“若是三贝勒不答应呢?”
“不答应?”胤礽撇了撇嘴:“那就让他自个一个人担待着,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别说爷不救他。”
想了想,胤礽又添上一句:“就跟他说,之前他写信禀报给爷的事情,老大那里大概听闻了风声,他也是个聪明人,会知道爷的意思的。”
“爷放心,臣会办妥的。”
太医退下去之后,胤礽从袖子里取出了东西,捏在手里拨了拨,嘴角扯起了一抹冷笑,他正愁着没有机会,老爷子就双手把机会给他送上门来了。
既然是康熙吩咐的去看人,于是第二日一早,自从回京之后在这鬼地方关了有两个多月的人终于是得到了出宫去的机会,虽然是被大批禁卫军跟着押出宫的。
在走出咸安宫的门之前,有人上前来搜跟着他的孙礼安的身,搜身的侍卫站在胤礽身边,胤礽一一眼横过去:“怎么?爷的身也要搜?”
对方低下了头,不敢跟他对视:“奴才奉皇上的命,还请二爷不要为难奴才。”
胤礽嗤笑了一声,嘴里吐出三个字:“狗奴才。”然后便懒洋洋地伸开了手。
对方心里也怵,只在他身上上下快速搜过,就不敢再放肆,退到了一边,恭请他出门。
上马车前,胤礽一看前前后后跟着的兵卫足有好几十人,免不得心中好笑,他汗阿玛果然还没死心,都到这个地步了,连老十都被人给逼死了,他却还在想着要他们众兄弟和睦有爱,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押自己出宫去看胤禔,倒也不嫌麻烦。
当然了,胤禔是因为他才受的伤,至少康熙是这么以为的,会这么做便也不奇怪,只是胤礽并不吃这一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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