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俯耳对胤禛耳语,“你们聊着,我先回屋。”
他轻轻握了握我的指尖,“去吧,一会儿晚膳我叫你。”
我是真累了,又热又累,转身之即看见弘昼张了张嘴,却又没说什么,来不及细想,吩咐春晓烧水准备沐浴,并没注意弘昼嘴边那抹惯常的微笑带了些许自嘲,又有几分不以为然的轻蔑。
响其实是淋浴更舒服,可惜没这条件,退回去数百年,原来泡澡更简单易行,不比都市生活,泡澡反而奢侈。泡在木桶中,热得好象桑拿,只疑心顺着发端脖颈流下来的不是水,竟是汗。趴在桶沿,闭上眼,享受热水的环绕带来的彻底的放松。
脑海里全是再次重逢后的点滴——草原上的相认、阿甘墓前的痛哭、进京前夕的彷徨、两相厮守的压抑与幸福……一一闪过,好象一一重历。忍不住嘴角上扬,幸福太满,让人觉得不真实。恍恍惚惚间,几乎要睡去。
门吱的一声开了,眯了眯眼,并从变化姿势。
“公主,可要奴婢添些热水?”果然是春晓,拎着铜壶站在一旁。
嗯了一声,我往旁边挤了挤,水面重又起了一层白雾,袅袅冉冉间,房间里充满了水的清新和花露的淡香。
“下去吧,我自己来就行。”挥了挥手,除了洗头实在不方便要她们帮忙,洗澡还是习惯了一个人。让一个同性帮你混身上下的打理,怎么样都别扭,而宫里的娘娘,甚至连j□j也是太监宫女帮忙清洗。摇摇头,这个不论过多少年都难以适应。
“在想什么?一个人泡在水里也时笑时叹的?”门帘一掀开,春晓退出去的当儿,胤禛也一步跨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我睁眼,一惊之下忙看门外是否跟着太监,胤禛一愣,哈哈笑了,顺手关上屋门,“怎么还是这性子?从前就不要太监贴身服侍,如今还是这样。”
“太监是男的。”我低喝,又补了一句,“进来也不说一声,总是你想来就来。”说着欲起身,他紧走几步到跟前,按住我的肩膀,“别起来。”
“我洗完了。”有些微窘,虽然他是我男人,也为这样的处境微窘。
胤禛俯身凑到我耳边,“怎么?我进来还要通报?”一面说,手掌一面滑了下来,握着我胸前的,欲挡开,又被他抓住手,“别动,依我看,昨儿你没尽兴,故而今日才这么有精神。”
他的衣袖吸了水,磨擦着肌肤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回身,看见胤禛的眼底一亮,映着水光,好象被点燃的两簇火焰。低下头,水面一伏,我看见两人在水中微笑,水气蒸了上来,薰得我脸上作烧。
“吉雅”他低唤,声音盅惑,手掌抚过我的胸前、锁骨、肩膀、颈侧,来到耳垂,手指反复轻揉。承受不了这样的,我欲沉入水中,他似乎查觉,突然俯身双手一托,低呼一声,只听哗啦水流的声音,我被他从木桶中抱起。
“胤禛,别闹”我抓住他的衣襟,“你不累我可累了,再说还有客来访。”
他一挑眉,“离晚膳还早,我也正想休息休息。”
“那就休息……”我还想说下去,他已走到床榻前,“快放开,这么睡下来,床全湿了。”我小声嚷,胤禛笑而不答,转身自己坐在床上,让我坐在他腿间。“这样就湿不了。”
“可把你湿了,当心伤风。”一面说一面想逃,却被胤禛控住腰,手下一使劲儿,“怎么了?从前不见你这么拘紧。”
从前我是不拘紧,可现在,他穿得整整齐齐,我月兑得干干净净,这么对峙着,自有一种原始的羞辱感。胤禛不等我回答,俯身吻住我的唇,密集的吻落在我唇间、耳畔,“吉雅,你说我们生了小阿哥好还是小格格好?”
我一愣,发梢的水滴在背上,已经冷透了,冷得我打了个寒战。胤禛似有查觉,解开自己的衣襟,他结实又宽厚的胸膛贴上我的,炽热靛温让人不自觉同他一起燃烧。
他在我耳边轻啄一下,又极快的离开,复又到锁骨、到颈窝,好象挠痒般的轻吻引得我忍不住哈哈笑,“快停下。”试着推开他,他的舌尖到了肚脐,我已笑得喘不上气,“胤禛,别闹了,快停下。”
他恍若未闻,只是呼吸却越来越沉重,趴在我身上,眼神迷雾,指肚一遍遍抚过我的眼角脸颊,声声低唤,“吉雅,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盅?下了情盅。”
我轻笑,这情盅,不知是谁下给谁。怎么我倒觉得是他做了手脚,否则,为什么隔了那么长、那么久、那么远,还是忘不了,甚至失去了再爱的勇气与能力,与那些可能相遇的真爱擦身而过,历经种种,终究还是回到他身边。
胤禛轻叹,突然坐起,将我抱在他怀中,跨坐在他跨上。
“你”话音未落,他不待我反应,顶身而入。
低低呼出,这么坐着,比平日深入,感觉异样,一时不能适应,趴在他肩头忘了反应,咬住下唇,身上微微出了一身薄汗,异样背后还是异样,说不清的身体感觉让我分不清是舒服还是难受,只是不自觉跟着他的频率或紧张或松弛,或或舒缓,抱住他的脖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吟。
“看着我”胤禛低吼。我下意识低头,视线被头发挡住,只看见他的额头,同样渗着细汗,微皱的眉心,似乎在承受极度的快乐或是痛苦。
昨晚的纵情,今日的爬山,早就疲累了,承受不住阵阵浪袭,我靠在他肩上,忍不住轻声让他停下。“胤禛,我抱不住你了。”手肘窝处就是汗,我几乎想放开他,任由身体在欲海中漂浮。
胤禛一顿,翻身将我压在床上,他的呼吸急促,脚心汗湿,紧紧握住我的肩头,长长急喘着,终于停了下来。
我的头发濡湿了枕头,可已没力气收拾,翻一个身,顺手扯过薄被,极度疲惫又兴奋的身体只想睡觉。
“吉雅”他唤我,从身后将我抱入怀,“别睡,看一会儿该着凉了。”
嗯嗯应着,已是半梦状态,胤禛似是一叹,替我轻轻将压在身下的头发撸出放在枕上,一会儿功夫,已然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门外有人喊,“皇上、皇上。”声音越来越清楚,我睁开眼,有一瞬的时间,分不清何时何地,这昏昏暗暗的室内,什么都看不真切,揉了揉眼睛,胤禛躺在我身侧,眉心一蹩,眼看就要醒来。
“胤禛”我摇他,“快起来,可是晚了?高无庸在外头呢,五阿哥还等着晚膳。”说着,思维也跟着清晰了,随手拣起一件外袍,顺势一披,忙忙就要下床。
胤禛揽住我的腰,刚睡醒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好象不设防的孩子,单纯又执着。
“还不快起?留人用膳,自己倒耽搁到现在。”
他扬起嘴角,满足一叹,翻身下床,起身之即,在我耳边极快道:“依我看,一定是个小阿哥。”
“你”我气结,“敢情你就为了孩子才这么……”说着又接不下去,“你有多少孩子了,还缺这个?”
胤禛笑笑,站起身披了一件外袍,隔门高声道:“高无庸,命人摆膳,传五阿哥前厅候着,让春晓进来伺候公主梳妆更衣。”说着自个儿穿好衣裳,弯腰将我的头发别向耳后,“有多少也不是你的。”
“可你不缺阿哥,这大清也不缺一个继承人。”我纠缠于他的愿望,忘了生男生女是我们都无法左右的。
胤禛一愣,淡淡一笑,“你放心,无论是阿哥还是格格,总是最幸福最平安的大清皇室。”
“接近那位子,平安是最大的奢望。”我打断他,好象肚里真的有了这么个小生命,而其实,最近几次都是安全期内。不觉苦笑,实在不知为什么为这个不存在的问题争执。我们都太紧张,尤其是我,预知了结局,更觉得这黄金瓦下长大的皇子皇孙最难求无非是一个平安。
“胤禛,别说了,我们顺其自然如何?”抬眼看他,努力微笑着,让自己忘记那些即将来临的结局,“我若是生不出来,难不成你就不要我了?”故作轻松的语气,却让他脸色一沉,“说什么都别拿自个儿身子说事儿。”见我一窒,又放缓神色,“起吧,一会儿真该晚了。”
“胤禛”我喃喃唤他的名字,又理不清楚想说什么。虽然我知道他的心意,一个孩子,就像一条纽带,把两个相爱的人紧紧捆死在一起,从此不仅仅只有毓歆,我们也有了共同的牵绊,而不是他挂着我的时候我挂着自己的孩子……
“吉雅,就像你说的,顺其自然。”他复又坐回床榻,搂着我轻晃,“可‘自然’到了的时候不能胡思乱想,什么都可以不信,总不能不信我,不信我护不周全我们的孩子。”
“好”我点头,历来从没怀疑过他,历来总是相信他,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皇上,五阿哥在前厅候着了。”高无庸在外间回,又道:“春晓也在候着了,可是此刻进来伺候公主更衣。”
“嗯,进来吧。”胤禛放开我,兀自走到桌前坐了,细细打量春晓替我换了一身淡紫色轻纱汉服,又挽了个单髻,正挑头饰,他走近前,从盒中取出一支蝴蝶钗,“就这支吧。”
在镜中朝他一笑,这支钗正是我选中的,倒让他先说了。
“公主,可要上妆?”春晓摊开胭脂盒子。心下一转,弘昼为人飘忽不定,我向来模不透他的心意,还是老实些好,“不必了,你先下去吧。”
她答应着退身而出,胤禛看了看镜中的我,“不上妆也别有一番滋味儿,怎么分明和从前不同的模样,有时看着看着又觉得相似。”
取出胭脂微微点红嘴唇,抿了一抿,“从前十来岁的模样有什么好看的,女人二十岁最青春,三十岁最妩媚。”
“哦?三十岁最妩媚?”他将我从椅上拉起,环住我的腰,“从前没发觉,如今这么看着倒是真的。只是你哪儿像三十岁?”
假意轻叹,“不必像,眼瞅着再过年把就是了。快走吧,莫让五阿哥久等。”
“那四十岁呢?”他不依不挠。
嗔他一眼,想起某些句子,忍笑严肃道:“女人四十岁,男人要排队。”
胤禛一愣,我哈哈笑着跑开,出了屋往前厅跑,才到院子中间,他追了上来,“你胆子越发大了。”拽住我的手臂,太接近胳肢窝,又引得一阵笑。
“好好好,你没听我说完,着什么急?快松手。”一面笑一面告饶,胤禛摇头,“这话还能圆得过来?”
“能啊”我敛神,“女人四十岁,男人要排队……”说着一顿,他微眯着眼,好象在威胁我说不圆这话就有好果子吃。
“排队走喽”我叹气,看定他,胤禛一窒,咧嘴大笑,欲说什么,只剩下摇头的份。
“皇阿玛何事如此高兴,难得看见皇阿玛这样开怀。”正笑闹间,弘昼迎了出来,身后跟着吴扎库氏,见了我们,忙跪地请安。
胤禛抬了抬手,“免了罢,既不在朝中,又难得小聚,别拘着才是。”
“谢皇阿玛。”弘昼扶起吴扎库氏,轻轻一笑,“儿臣听闻今儿皇阿玛爬山来着,想来也饿了,还请皇阿玛入席。”
胤禛微一点头,携了我进得前厅,吴扎库氏小心伺立尾随,面上波平浪静,看不出什么特殊表情。难道我的名声太大?新入门的儿媳妇都知道我是皇上的宠姬,虽未见过,听也听惯了?心下微叹,这流言的速度,无论何朝何代都不可小觑。
厅内一张圆桌,是胤禛之前吩咐的,既是小聚,别分主次,围坐更显亲近。吴扎库氏上前挽住我,“早就听闻公主大名,偏大婚那日没来得及相聚,今儿我们爷也说,刻意带我来与公主亲近亲近。”这边说着,那边胤禛与弘昼已入了席,我淡淡一笑,“福晋客气了,我就有心亲近,又怕打扰你们新婚燕尔。”
她抿嘴轻笑,面上微红,低垂着眼睑,挽了我坐在下首。开始还担心要应酬弘昼,谁知他与胤禛相谈甚欢,杯来盏往间,根本没多留意我们。暗笑自己多心,一个年轻的刚刚大婚的皇子,有这么一个娇巧可爱的新娘,自然沉溺于新婚的中,旁的人旁的事都靠边了。
喝着汤,暗自打量席间几人,慢慢的,目光定格在吴扎库氏身上。她的菱角嘴真可爱,紧抿着的时候显得有些严肃,微微一笑,带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夹起一块豆腐,衬着涂得鲜艳的小菱角,红白对比,不是艳丽两字就能形容得尽的。
“吉雅,吉雅”有人唤我,乍一回神,嗯了一声,见胤禛微蹩眉,“可是累了,连唤几声都没听见,又出的什么神?”
弘昼微一挑眉,“公主这爱走神的毛病竟改不过来,看什么看得入迷?”
“你福晋的菱角嘴,真好看。”我笑答,两个男人都呆了一呆,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口,倒是吴扎库氏微抿嘴,“公主说笑了,依我看,竟是公主清丽月兑俗,不是凡人能比的。”
“不敢当”我忙推,余光瞟见胤禛掩面低笑,他知我向来不善应付客套场面,故而一副自作孽,不可恕的表情。心下恨他不替我解围,咬牙道:“福晋说笑了,这刺绣缝纫、琴棋书画我一样不通,可知是个大俗人。”说到这儿,只觉弘昼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吴扎库氏接着道:“正是要说这事。”又转向胤禛,“皇阿玛,臣媳有个不情之请,还想求皇阿玛成全。”
“哦?何事?”胤禛放下筷,等着下文,我也好了奇,听这个口气,竟与我有关。
吴扎库氏陪笑恭敬道:“曾听闻公主精通西洋铁丝琴,臣媳羡慕了这许多,今儿得见公主,只觉一见如故,还请皇阿玛准了臣媳平日无事时拜公主为师,与公主学琴,但不知皇阿玛意下如何?”
胤禛极快的瞟了我一眼,微一沉吟,“也罢,只是不可劳累,吉雅她脑后有伤,不可太过费神,依朕看,十日里有个两、三次学学也就尽够了。这究竟是玩物,女子还是应以德容妇工为主。”
我下意识瞅了一眼弘昼,他微牵着嘴角,眼睑半垂,似笑非笑,想是感觉有人看他,抬头冲胤禛道:“淑贤她平日无聊,府中又没什么人相伴,常闹着要学那玩意儿,依儿臣看,竟是胡闹。既是皇阿玛许了,少不得麻烦公主得空过来教教淑贤,只是她手笨,比不得公主灵巧。”
“手笨?朕看未必,今日送过来的衣裳,针角细密,竟和宫里的织娘有得一比,弘昼,你这福晋心灵手巧,是个有福之人。”
“谢皇阿玛夸奖。”小两口对视一眼,吴扎库氏无限娇羞,在椅上微微福身告谢。
……
那夜到散了,弘昼也未和我多说一句,他们当晚要赶回城中,送到园里,弘昼解下披风围在吴扎库身上,“山间夜里风大,自个儿当心身体。”一面说一面揽了那娇人儿送上轿,俨然是个体贴妻子的丈夫。我摇头,越发肯定自己多疑,冲他微微一笑,“既如此,我就不送了,五阿哥路上小心。”
“回吧。”他挥了挥手,并不看我,转身之即,却又听见他轻笑,本能回头,弘昼一愣,敛了笑容,压低声音,“公主这才走了一日,我看京城内不少人惦记公主。”话音未落,自己转身入轿。
这声音太快太轻,晚风一吹,只疑是幻觉,他这话中有话的说话习惯,实在苦煞我这有限的脑容量。不少人指谁?毓歆?牧仁?还能有谁?是好的惦记,还是坏的?摇了摇头,我分辩不清,懒得猜着哑谜,起轿之即,我也回身返屋。
胤禛犹站在内室门口,见我进来,并不相迎,负手望着天际。
“在看什么?”我挽着他,也随他的目光望去,那轮皎月,清辉万里。
“吉雅,若是有一天,朕不得不对不起更多的人,你……”
“我和你在一起”我打断他,朝里风起云涌,他最近常责胤祀办事不力,我不知道这背后隐藏的真相,我只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胤祀如此,他亦如此。
胤禛握着我的手背,长叹一声,“弘昼说起来也是个聪明人。”
我一惊,这才发觉他其实看得清楚,看得清楚弘昼故作洒月兑背后的无奈,看得清楚弘昼万事不放心上的用心,看得清楚弘昼其实是用另一种方法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胤禛,今儿怎么就同意了?”我追问,总觉得他也应该看得清楚一些弘昼隐藏起来的感情。
“同意什么?”他淡笑,“教琴?你不是圈得住的人,与其困着你,不如放着你,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留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