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无欢自然是说到做到的人。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
第二天一早宁王府迎亲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出发,锣鼓喧天。却无欢端坐在马上,未着喜服,眉目间有肃然思虑,唇上一点笑意都没有。沿途围观的人不少,一个个既惊于宁王天人之姿,又不敢细看,生怕多看一眼就揽上了什么罪——宁王喜怒无常,谁不知道?
离街远些的茶楼里有人议论,隔着二楼的横栏向外张望,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压了他们的声音。
一人说:“昨晚宁王和王妃在闻香阁大打出手的事都传遍了,你们说宁王是真想娶了那什么花魁还是跟王妃赌着气呢?”
“这还有什么可琢磨的?你想啊,宁王起先就不愿和将军成亲,一个人躲在了青楼里还被逼婚上门,这才不得已……如今正妃也立了,把自己喜欢的女人纳回来当个妾,不过分吧?”
有人笑,“过分是不过分,可谁让宁王娶了一个母老虎回去,我昨晚可是在闻香阁里看得清清楚楚,王妃眼看就要打上红鸾了,好在给宁王拦下来了——今天她能让红鸾顺顺利利过门,我才不信!”
却无欢也不信。他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扫视,可丝毫没有顾清翎的身影。昨晚一夜未归,如今他都已经到闻香阁门口了她也不出现,当真是不管不问了?
正想着,迎亲的队伍已经停下,闻香阁的妈妈连忙上来行礼,“从今后红鸾就是王爷的人了,红鸾素来聪明,定会把王爷伺候的妥妥帖帖……”
说着,她向候在外的几个丫鬟招手,“还不把红鸾迎出来!”
闻香阁里,红鸾给搀扶着下了楼。一双眼只能看见红盖头喜庆的红色,耳边上是姐妹们的叮嘱祝福,声音不大,淹没在了门口一直响不停的爆竹声中——就像是多少年梦里的场景,她跨过那门槛,他就在那马上等着她。
她会坐在那轿子里听着街上人群喧哗,怀里藏着那盒他送的胭脂,长长一段路就在她的偷笑中很快走到尽头。他执她的手走进他的王府,许着生死不离的愿听喜婆念“夫妻对拜!”
那么近,好像走过去就不再只是镜花水月。
一步、两步、三步……
却无欢倏地变了脸色,她也停在了原地。
“好大的阵仗啊……爷。”
她竟已经坐到他身后,他都不知她何时出现跃上他的马——他勒着缰绳,眼中已有怒意,一字一顿,声声质问:“顾清翎,你这是做什么?”
“抢亲。”顾清翎答得干脆,向承影打了个眼色,“爷,红鸾我可就带走了,您先回府吧。有什么怨气,我回去向您请罪。”
“敢!”却无欢稍稍侧头,声音压得很低,“顾清翎,你知道自己做什么?”
她凑上去,对着他的耳畔轻语,“既然来了,就料到爷不会答应……可不管爷高兴不高兴,红鸾的人,我要了!”
“休想!”却无欢瞥了一眼茫然无措的众人,怒而拂袖,“都愣着做什么?扶红鸾上轿!”
“谁敢——”
迎亲的人左右对看了看,王爷和王妃僵持不下,他们也不知该听谁的。只有纯钧淡淡一笑,收了摺扇,信步向红鸾走过去,伸手将她扶着,轻言带笑,“红鸾,这里上轿。”
然而他躬身掀起轿帘的那一刻,一柄长剑便抵在了他颈侧。似是无奈,他望了一眼持剑的承影,而后抬头对却无欢叹息摇头。
却无欢看着眼前的一幕,眼底愠怒迫得在场每个人都不敢正视他的眼,“纯钧。”
纯钧也是为难,犹疑了一下仍是没有反抗,反倒把自己又向剑锋挨了挨。颈侧有鲜血流下,污了他那袭青竹色的长衫——他就用这样自虐的法子,公然违抗了却无欢的命令。
顾清翎忍不住笑了,“纯钧与我说过,他觉得有时候不能太惯着你的性子,还真是……”
她笑了,可他真是怒了,“你们,压下承影!”说着,就欲一跃下马,没想顾清翎竟从袖里落了一把匕首在手上,他尚没动,她就横了匕首在他咽喉处。
“爷,何必逼得场面这么难堪?”
无人料想到顾清翎竟会这样青天白日的拿了匕首要挟自己的丈夫,一时间无人敢再说一句话,场面静的有些可怕,低着头暗自吃惊的那些人想也知道宁王此刻的脸色该有多难看——宁王啊,纳妾之日让自己的王妃拿匕首抵上了脖子,颜面扫地!
“顾清翎。”
他念了一次她的名字,语气平静,声音沉稳,顾清翎想也知道他现在该是怎样的神色。
“本王只说一次,松手。”
她没有任何反应,既不松手,也不应他。
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他一把扣住了她手腕,那样的力道,几乎可以生生将她腕骨折断——她微微皱了眉,仍是与他死抗。
事情到这一步,她也知该尽早结束局面,向着人群中某个方向喊了一声,“五殿下,还不出来迎你的美人?”
他终于回头来与她对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仿佛凝着冰棱,却是一言不发,只这样看得她好像周围这世界都冻结成了冰,寒得麻木不知道疼。
就这一瞬间,她的心似是被什么扼住了,压迫的她无法呼吸——然而他很快又变了眼神,灼烧着怒火的、压抑着杀伐的冷漠,就如方才那般悲凉的神色从不存在,仅是她一个错觉。
五殿下却无痕从人群中走出,张扬着笑,“王妃这一出动静,真叫我大开眼界。”他走上前去牵了红鸾的手,却无欢一个抬手,宁王府众人齐齐将五殿下围住。却无痕就站在原地,也不急不恼,就这么公然带着笑意望着顾清翎。
“来人。”
顾清翎话音刚落,银甲持剑的二十精兵便围住了闻香阁,一柄柄长剑架在了宁王府侍从们的颈上。他们吓得失了神,却无痕高高兴兴将红鸾的手握在手心里。
“到底是镇北将军——”五殿下看着却无欢那样的怒意隐而不发,不禁得意,“就是拈酸吃醋,也比寻常女人多了些底气。三哥,得妻如此,该当珍惜才是。”
听得出这话里讥讽,顾清翎只说了一句:“五殿下莫要耽误良辰吉时,再不走,纵是我也不能保证殿下能走的出这里。”
五殿下知趣了,领着红鸾驾马就走,一路横冲直撞也无人敢拦。
“顾清翎。”他松了她的手,那白皙的腕上扣得乌青,“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谁准你的兵入城来的?真是不怕死?”
“爷。”她一个挥手,承影便领着二十精兵撤下,“我知错,要罚便罚。”
“罚?”却无欢忽而笑了,“怎么罚?是休了你还是杀了你?”
听他这一笑,她就沉了脸从马上跃下,一手扔了匕首,眼神里本有的那些倔强忽而凉了一半。刚转了身,就听他说了这么一句,“从此刻起,不许顾清翎再踏入我宁王府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