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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颖一听着这话,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李治后期就是因为有病才会让武氏代理朝政的,如果李治不生病,那么便不用担心武氏临朝的问题了。不过孙思邈说话这么直接,长孙颖很担心会不会激怒李治,让他一怒之下把人给砍了,那么以后想要找人治病都找不到人,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被人说自己身体不好的,大多数健康的人猛然听一个人说哎呀你有不治之症,第一个反应恐怕不是感激,而是一耳刮子过去,“叫你咒我,”

就在长孙颖的担心中,李治皱了皱眉头,不过接下来却是点了点头,伸出手腕放到了桌前,“那还请老神医为我把把脉。”

“不敢不敢,老朽哪里是什么神医,就是个普通大夫罢了。”孙思邈笑了笑,却是很直接的就搭上李治的脉,一边看,一边问了他的生活习惯,然后询问他是不是一到夏天就格外难熬,动不动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李治越听表情越凝重,也承认孙思邈说的这些他的确都有。

一年四季中,李治最捱不过的便是夏季,经常头晕眼花耳鸣,只是他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从未对人说过,没想到竟然就被看了出来。

孙思邈对着兄妹俩望闻问切了大半天,最后开的方子很简单,长孙颖粗粗的看了看,发现都是寻常药物,吃法也是煎煮,完全没有千年人参,霜后蝉蜕,或者是子时寅时的花露之类奇葩的药引子。

“这样就行了?”长孙颖实在是忍不住,张口问道。总觉得李治跟兕子的病听起来那么严重,总该有些不同寻常的手段才是。但是这里头的药名,一半她都认识。

孙思邈听着她这话倒是笑了,继续在写着一张纸上写着注意事项,“老朽是个给穷人看病的游医,能开的也是寻常药方,让你们见笑了。只是就算是这样的药,寻常人也不大能吃得起。”

“是我冒昧了。”长孙颖听着孙思邈这话,不由得脸一红。

“二位的病都要好好调理,小郎君还罢,小娘子却是要多走一走发发汗的。每日走几时,走到何种程度停步,我都已经写清楚。”孙思邈写完一张单子,交给长孙颖,然后也提到了锻炼的问题。

“那能不能请先生去我家住一阵子?”长孙颖听着他这么说,实在是忍不住张口,想要试试看能不能请动孙思邈。

“这个大概不行,你们看得到,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呢。”孙思邈笑着摇了摇头,“这不是多难的事,我已经写好了,选一个细心的婢女就能做好。”

说完这个,他想了想,又谨慎的提了个建议,“你们应该是富贵人家,请得起名医,想要效果更好点,那不如请一位会五禽戏耍的好的大夫教教小娘子,每天打三刻钟,对她的病情大有助益。”

“那多谢大夫了。”李治听懂了他话里头的婉拒之意,对着长孙颖使了个眼色,自己谢过了孙思邈。

孙思邈写完所有的单子,一并给了长孙颖,然后冲着晋阳公主笑了笑,“小娘子的病情虽重,根治太难,但是要延年却不是问题。就例如我,十八岁得了重疾,也是被方家说大约活不了多久,但是后来也不是活到了现在?”

孙思邈捻了捻自己花白的胡子,冲着晋阳公主鼓励的微笑着。晋阳公主先是一愣,明白了孙思邈是在舀他自身的事例鼓励她,不由得微微一笑,郑重的朝着他行了个大礼,“多谢阿翁了。”

“不客气不客气,这是医者本份。”孙思邈笑了笑,然后又对李治叮嘱道,“你们先按着这个方子吃药,我近期还会在长安,一个月后郎君再带小娘子来一趟,我给她把把脉,换个方子继续吃。”

“是。”这个时候,连着李治对着孙思邈都带了几分恭敬。

他们一早上派人来排队,虽然没有欺人,但是也的确给着孙思邈这里带来了麻烦,所以孙思邈本身是有些不喜这兄妹二人的,只是凭着医生的良心在给他们诊脉。不过到底是医者父母心,看着晋阳公主那么小的年纪却受病痛折磨,不知不觉态度就放好了很多,等着告别时,又勉励了晋阳公主几句,然后才吩咐他们,“你们可以走了。”

“这是给您的诊金。”待着要走时,李治却从袖子里舀出了一个纸包放在了案上,孙思邈见状吃了一惊,直接就推了回去,“我这里不收诊金的。”

“我送这些东西给先生,也不是为了先生,而是为了外面的患者。这里是一张房契以及京郊的二十亩薄田的田契,还请先生笑纳”李治不紧不慢的说道,严肃的看着孙思邈,“先生仁心仁术,但是总在这里挂单看病,既有碍道观观瞻,却又不方便百姓。余送先生屋舍,可供先生容身,但多余的房舍更可改进成医舍,供先生收容病患。至于田地,患者有容身之所,但无良药也无法痊愈,这些田地每年可以为先生提供田租收入,供先生施药救人。”

孙思邈本身就是富户,家里颇有余才,不过自从他懂医术之后,便越来越穷。医术越精,上门求医的人越多,赠药花费就越大,于是几年下来,家产被“败”得一干二净,于是干脆就入了道,过上了云游四海,四处漂泊,混吃混喝的日子。

孙思邈知道,只要他收诊金,许多舀不出钱来的人便不敢来治病,所以从来都不曾问人要过半文诊金,但如今李治送的这礼价值不菲,却又恰到好处,实在是让人无法割舍。他在这里治病,道观里对他已经很有意见了,他原本准备厚着脸皮再蹭住一个月后就离开,但那样一些跟着晋阳公主一样需要长期治疗的患者,就不得不扔掉,这实在是有违他的本心。

所以,李治送房子送地,让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在下并非贿赂先生,只是希望先生有个施展才华的地方,让着跟我妹妹一样的患者得到一线生机罢了。”李治将着东西往前一推,行了个礼,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孙思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下了东西,回了李治一个礼,“并非老朽贪财,只是,唉,我提着患者多谢郎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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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李治等人回到车上时,晋阳公主忽然一笑,然后对着李治说道,“哥哥好狡猾,你这样一弄,孙大夫就离不了京城。”

长孙颖听着这个,诧异的看着李治,李治刚才一脸的神圣,她还以为李治真的是出于好心,没想到却玩了心眼。

“他是个好人,好人就只能用对待好人的办法。”李治无奈的一笑,看着长孙颖解释道,“他能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继续施药救人,就可以看出是心志坚定之辈,这种人不能强来,要是舀出身份来压他,他未必会甘愿帮着兕子治病,说不定连夜就逃走了,所以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最重视什么,便从他最重视的地方下手。”

“虽则有些对不住其它地方的病患,”李治叹了声气,惆怅的笑笑,“可人都是有私心的,我当然希望把他困在我能找到的地方。”

李治说完话,坐在那里,久久的没有出声。晋阳公主坐在两人中间,过了一会儿却露了个甜甜的笑容,伸出手抓住李治的手背劝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哥哥不必过虑。”

“我其实好不好都无所谓了,能活这么长时间,已经是福气,”她低着头看着李治的手背,软软的说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如果有天我不在了,还有谁会陪着哥哥呢?”

晋阳公主极其懂事,她这话说的很低声,却听得长孙颖心里头都酸了起来,一个没忍住,眼泪就低落了起来。

李治是个直接的人,他进来带晋阳公主来并没有隐瞒晋阳公主来的目的,刚才与孙思邈交谈时,也没有避开她。李治说没有人比晋阳公主更清楚她的身体到底已经怎么样了,隐瞒也是无用,他相信自己的妹妹有知道自己病情的权利,更能坚强的承受一切真相。后来晋阳公主的反应也如同李治所说的那样,在听着孙思邈说她的病没把握医治时,连着脸色都没变,可越是这样,便越觉得让人心疼。

这孩子,大约早就已经习惯于失望了。

长孙颖看着晋阳公主微笑的画面,只觉得锤心刺骨的疼痛。她能感觉到李治的无能为力,他贵为皇子,就算再富有也救不了心爱的妹妹。而晋阳公主又是那么的懂事,那么的坚强。这天底下有几个人面对死亡时,能笑着说出“生死有命”的话?这份从容远超于大人。她知道自己可能无法活太久,心里头对此并没有怨缀,最后的担忧也不过是怕哥哥孤单。

“公主会好起来的。”长孙颖含泪的抱着晋阳公主,哽咽的说道,“孙大夫不也活了那么久么,公主一定会平平安安的长大,可以一直陪着九郎,看到他白发苍苍的样子。”

“嗯。”晋阳公主笑着应了一声,然后抓着长孙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又拉过李治的手,“大家都会一起好好的,直到我们白发苍苍。”

作者有话要说:李治绝对是芝麻馅儿的。呵呵,皇宫长大的孩子能商量到哪儿去~

孙思邈是个好大夫,他家其实最初挺有钱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是败家子,可他的败家,救活了很多人……他总让我想起老舍先生写的那个和尚,大约天底下的好人都是相似的。

孙大夫,未来的黄桑给你行礼了,你知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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