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冲和元琳忽的低下头,沉默不语。
小二皱着眉头在二人肩头跳来跳去,苦苦思索着什么。
“好,我便不说那个杀字……”“阿七”淡然说道,“我求你们……把我……把我送走了吧……”
“你若保证永远呆在这石棺中,我们就……”小二忽然开口道。
“阿七”使劲摇着自己的骷髅头,打断了小二的话。
“我本已在石棺中待了千年,那种孤寂任谁能了解?我再不想那样……况且,三年前,我也曾想过吸食旁人的精血来还原我的肉身……但我迟迟难下决心……你们谁又能保证三十年、三百年后我还能守得住自己的心呢?神鬼皆能做,心性最难收……那桃妖苦苦修炼了八百年,还不是落得个离火焚身的下场……”
“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元琳忽然觉得心疼,如刀绞般的疼!
风冲看了元琳一眼,元琳对他点了点头。
“真是多谢了……”“阿七”银铃般的声音忽的一扬,“只需风冲的离火,将我的尸骨焚化,我的魂魄自然得月兑……我请你们再答允我一件事……”
“你说……”风冲黯然说道。
“将来你们若能在佛前为我添上一柱香,超度我的亡魂,我司马婵便感激不尽了……”
风冲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好了……就请动手吧……”
“嚯”的一声,蓝色的火焰在风冲掌心跳跃蹿腾。
“阿七”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风冲擎着离火愣在了那里。
只听“阿七”笑道:“你这离火来的若像此时这样快,你我方才也不必那样狼狈了……”
风冲听到这话忽然闭上了眼睛,几行热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
风冲焚化了阿七的尸骨,和元琳一起去收拾地上的两具尸体。
“也真是奇了。”元琳抚着可馨的尸体轻声对风冲说道,“可馨已死了三年,不但尸身不腐,你看这面皮肤色,只比活着的时候少了一口气而已。”
“谁说不是呢……”风冲猛然想起了自己在幻境中的景象,不觉脸上一热。
“哎!你脸红什么?”元琳狐疑的盯着风冲。
“红了吗?没有啊!”风冲假装不知,用手模着自己的脸,“可能是我离火用的太多太猛,把脸憋红的……”
“是吗?怎么刚才不红,偏偏让你一看可馨你的脸就红了呢?”
“是啊……怎么回事呢?对呀,怎么一看就红了呢?”
“是我问你呢,你倒问谁?”元琳故意要看风冲出丑。
“对呀!我这是……对,我这是舀她粉红色的衣服映红的嘛!”风冲抹着脑门上渗出的汗珠。
元琳白了风冲一眼,扭过脸去偷偷的笑了。
风冲又看了眼可馨如花般的容貌,轻轻叹了口气,抱起可馨的尸体,径直向石棺走去。
“哎!你要干什么?”元琳起身追了上去,不解的望着风冲。
“把她的尸体放到棺材里啊?入土为安嘛……”
“那是司马婵的石棺……”
“谁说的?写着名字了么?骨头都化成灰了,魂魄早就投胎转世去了……”
风冲说着将可馨放入了石棺。元琳扭头向左边的石室跑去。
“哎,你上哪啊?”
“我去舀她的遗物。”元琳说着已消失在石门那头。
“呼~~~呼~~~”
小二不停的喷出烈火正在焚烧陆昭的尸体,“噼噼啪啪”的火化筋骨之声不绝于耳。
“风冲!看!”元琳一手提着粉色的行李箱,一手高举着八面蓝晶闪身从那密室中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呼喊着,“蓝晶!八面蓝晶!”
“你在哪里找到的?”风冲瞪大了眼睛看着跑得呼呼直喘的元琳。
“就在行李箱旁边,想必是陆……那个死变态刚才抱可馨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风冲从元琳手中接过八面蓝晶细细的看着,“可馨……不,那桃妖在车站骗我说这是我妈妈的东西……司马婵却说我叔叔跑进墓穴要把它藏在石棺里……这到底是不是我妈妈的棱锥呢?如果是,为什么会在我叔叔手里?记得你爷爷说我叔叔手里有三件棱锥,这个如果不是我妈妈的,那我叔叔的另外两件又在哪里呢……实在想不通……哎呀!脑子乱掉了!乱掉了!到底是不是我妈妈的呢?”
元琳看着风冲认真的样子,觉着既可爱又可笑,劈面夺过了八面蓝晶,装在了自己包里。
“那就先不要想了嘛!”
“好吧好吧……”
风冲将可馨的遗物放到石棺中,严严的盖了石棺。又将白骨手串、拳头大的桃核一一收好,这才背了行李,领着元琳小二进入了密室。元琳击掌将“火鳞弹”也引了进来,随后关闭了石门,死死封住了墓穴。
借着冷火的光芒,风冲不禁打量起这间密室来。其格局与自己在幻境中所见的一模一样。只是那石凳石桌铜剑铜镜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风冲放下行李,轻轻掸了掸石凳上的土,坐了下去。又伸手舀起了石桌上的那面菱形铜镜,轻轻抹擦着。
“这是什么?”元琳和小二都好奇的凑了过来。
“铜镜呗,还能是什么?”风冲见铜镜上铜锈斑驳,早已失了光华。
“哎,背面好像还刻着字呢!”元琳说着伸手去模铜镜背面。
“是吗?让我瞧瞧!”
风冲手快,一把将铜镜翻转了过来,见背面果真铸刻着几行阴文小字:
愁。
骷髅。
到尽头。
欲海横流。
颠倒众生忧。
没来由不知羞。
花落花开自淹留。
菩提树下因由。
空空一叶舟。
隔岸春秋。
幻如钩。
回眸。
休。
风冲将那十三行四十九个字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元琳略想了想,说道:“我觉着,倒过来读才是本意。”
风冲又倒着读了一回,摇头说道:“我觉得还是正着念更贴切嘛!”
二人说着说着竟小声的争论起来。
小二在一旁忽闪着大眼睛听着听着,不由的“嘿嘿”笑起来,两只小手抄起地上那柄青铜古剑“呼呼”的舞动起来,舞的倒真是有模有样。
风冲与元琳不知为何竟越吵越凶!
小二只是一边舞剑一边偷笑。
突然,小二双手抱着古剑一声呼喝高高跃起,向二人直刺了过去!
风冲猛然惊觉,急急的翻手用铜镜去挡那铜剑!
铜剑不偏不倚,从铜镜正面深深刺入,竟发出了“咚”的一声落水声。
“小二!你疯了!”
元琳看着小二大喊了一声,劈头盖脸的伸手向小二抓来。
风冲回过神来,也伸手去抓小二。
小二不慌不忙,猛的撒开了握住剑柄的手高高跃起,看准时机飞身向下,将风、元二人的手死死按在了剑柄上!
二人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嗖”的一声,魂灵儿竟不知去到了何处。
……
等到二人略略清醒了些,赶忙揉揉眼睛向四外看去,见四周亮堂堂却空无一物。二人惊讶的对望了一眼,一看之下竟都张大了嘴巴!一个急急忙忙去捂脸;一个失了慌张的弯腰抱头!
“我去!我衣服呢?!”风冲哆哆嗦嗦的喊道。
“你转过去,转过去!”元琳这才发现自己已然与风冲是赤诚相见了。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这什么情况?”风冲急忙转过身去。
“我……我哪知道!”元琳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风冲稍微冷静了一下,心里大概、似乎、好像、可能有点明白了……
莫不是自己和元琳一齐到了镜中?
风冲想着想着微微一侧身。
“哎!你要干吗?不许转过来!”身后传来元琳颤巍巍的声音。
“这么凶……干吗呀?你怎么知道我要转身呢?”风冲眨巴着眼睛说道,“谁让你看着我的?”
“我……我没看……”
“没看?没看怎么知道我要转身呢?嗯?”
风冲倒退着慢慢向元琳凑去,忽然感觉一双热呼呼的手推在了自己背上。
“别……别过来!别过来……”
“我过来了,过来了,能把我怎么样?”风冲的胆子越来越大。
“无耻……你怎么是这种人?”
“哎,是你无耻才对啊,我可一直都是背对着你的,你倒是一直都正对着我,用眼睛占我的便宜!”
元琳忙松了推着风冲的手,转过身去。刚一转身,风冲便转了过来。一下冲了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元琳。一个是从未沾过雨露的干柴,一个是情窦早开的烈火。二人交颈而望,四目相对,都已按捺不住。
偏在此时,头顶处“喀拉拉”一声雷响,唬得两个人激灵灵打个冷战!
再睁眼时,二人只见小二还在那里“呼呼”舞剑。自己手中分别握着铜镜的一个边。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慌得撒了手,铜镜“当啷”一声,摔落尘埃。
声音惊动了舞剑的小二。小二身形一转摆了个“白鹤晾翅”的架势。
“怎么了?你们俩都看着我做什么?”小二无辜的看着两个人。
“啊,没事!”风冲讪讪的笑着。
“我,我,我也没事。”元琳转身去舀行李。
“既然都无事,那咱们就走吧?!我认得出去的路!嘿嘿嘿……”小二将铜剑扔在地上,捂着嘴跑向了前方的黑暗中。
“行李让我背吧!”
风冲走到元琳身后,从她手里抢过了行李。
元琳微一侧身,指着地上的铜镜说道:“那东西还留着做什么?留着去害别人吗?”
风冲“哦”了一声,挥手甩出一团离火。
二人呆呆站在那里,看着那铜镜化成了一滩铜水。这才招呼了“火鳞弹”,肩挨肩的向出口走去。
风冲:“我刚才好像听见打雷了……”
元琳:“是么?我没听到啊。”
风冲:“哎,你说外边会不会下雨呀?”
元琳:“大冬天的哪来的雨!”
风冲:“……我刚才好像听见打雷了……”
元琳:“我真的不知道嘛……”
冷火光里,二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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