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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残荷凋零

出手拦截者正是明叠。他见原本见任家兄弟在房顶上与袁卫擎打斗,就有上前一试身手的想法,但老太爷一直拦着不让,只让他观摩那三人比斗。后来见袁卫擎制住任家兄弟,将要逃走之时,他便顾不得老太爷不许,使轻身功夫跃上房顶,施展了一招乾坤吞吐,将袁卫擎拦截了下来。

任淑君见明叠出手相助,心下暗自感激,又见荷姨娘也摔了下去,连忙抽身跃下,想去接住荷姨娘。谁知袁卫擎和荷姨娘下堕之势实在太快,任淑君根本救之不及,只听“砰”地一声,袁卫擎身子着地,却将荷姨娘托在上面,没有受到损伤。

屋顶虽然不高,但这么跌下来,身上还压了一个人的重量,袁卫擎终归扛不住,呕出了一口鲜血。荷姨娘身子一翻,见袁卫擎口吐鲜血,又是着急又是心疼,连忙舀出手帕给他拭去嘴边血迹,失声哭道:“擎哥,你……你没事么?”袁卫擎见她担心,伸手模了模她的秀发,笑了笑道:“我没事。”

任淑君虽然妻妾成群,但对荷姨娘却尤为宠爱,此时见袁卫擎和荷姨娘当着自己的面亲热,又想起荷姨娘有意背叛自己,不禁怒火中烧,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到这儿来带着我小妾作什么?!”袁卫擎冷冷地道:“我是什么人你管得着么?我只告诉你,荷儿是我喜欢的人,却被你强行娶来,我今天就是要带荷儿走的!”

原来袁卫擎和荷姨娘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二十岁上,袁卫擎外出学艺,要荷姨娘在家等自己学成之后回来娶她。荷姨娘家是任家的佃户,这日荷姨娘的父亲病重,没钱医治,正巧任淑君下田审视收租,荷姨娘的母亲只得恳求任淑君救命。任家对待佃户向来仁慈,当下任淑君给了他们银两抓药治病。在他们家的时候,任淑君见到了长像可人的荷姨娘,心里喜爱,便提出来要纳荷姨娘为妾。荷姨娘的母亲知道任家待人宽厚,自己女儿嫁给任淑君岂不是攀上了高枝?当即便应允了。荷姨娘虽然忘不了袁卫擎,但见任淑君救了父亲,自己又无以为报,只得委身于他。后来袁卫擎学成回乡,听到荷姨娘嫁人的消息,悲痛欲绝,打听到了任府,与荷姨娘偷偷见了面。二人相见,分外情伤,商量着在元宵佳节这天逃走,却不想竟让周毓惜撞破。

听袁卫擎这么说,任淑君却笑了笑,说道:“要带她走,你有这本事么?”袁卫擎狠狠地道:“你们除了人多欺负人少,还会什么?要是和我单打独斗,你能胜我么?”任淑君突然哈哈大笑,笑声响彻屋檐,震慑寰宇,清清亮亮地传了出去,好像一整座温襄城,都能听到任淑君的笑声。任淑君的武功是任落华亲传,数十年寒暑的修习,亦然日臻化境,浑厚无极,虽然经商日久,但却从未搁下。

听到任淑君的沛然真气,袁卫擎面如死灰,自愧不如,说道:“好,算你厉害,我不如你。姓任的,你杀了我罢,但你要好好对荷儿,若让我知道你敢动她一个手指头,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荷姨娘在一旁抱着袁卫擎,泪如走珠。任淑君尚未说话,周毓惜先道:“老爷,今日是元宵佳节,可不宜见血。”任淑君眉头一皱,说道:“我理会得。”

荷姨娘忽而跪到了任淑君跟前,恳求道:“老爷,老爷,求求你放了他好不好,您放了他,我一辈子跟着你,永远不走了,好不好?求你了老爷!”任淑君看着荷姨娘那张清秀的脸,心里却是一腔的怒火,说道:“你为他竟哭得这么伤心,荷儿,你真的喜欢他么?”荷姨娘一愣,随即说道:“老爷,您对我一直很好,但我……我真忘不了他……”任淑君听罢,心中不由得一痛,双眼一闭,缓缓说道:“崇圣敬贤,把这个人押到后房去,先废了他功夫,等出了节之后,我再来处置。”任家兄弟领命,执着长剑到了袁卫擎身边。

荷姨娘从任淑君话里听出不悦,知道任淑君不愿放过袁卫擎,心里好像反而安生了一些,慢慢站起身来,走到袁卫擎身边蹲下,抱住他的身子,将脸贴在他脸上,柔声说道:“擎哥,你知道么,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想到咱俩在小荷池边采莲蓬的样子,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呢。擎哥,我的身子虽然给了老爷,但我的心一直在你这,咱俩生也一起,死也一起……”袁卫擎心下温馨,又有些伤感,忽而觉得荷姨娘身子发颤,心下诧异,强行忍痛转过身子,只见荷姨娘心口插着一把匕首。原来她用袁卫擎身子挡着自己,已经用匕首自尽。

“荷儿!”袁卫擎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叫,紧紧抱住荷姨娘,众人也甚为吃惊。只听得荷姨娘转过头去,对任淑君微弱地说道:“老爷,您对荷儿一直这么好,荷儿求您什么,您都答应,今天荷儿最后求您一回,您放了擎哥罢,所有的错,都在荷儿,都怪我……”说着竟然挣扎着,向任淑君磕下头去。任淑君连忙上前,伸手要扶,谁知荷姨娘一个头磕在地上,便再没起来。任淑君知道没救了,心里一痛,转头瞪了袁卫擎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众人,看到好好一场堂会闹成这样,心下也都不好受。这时老姑女乃女乃任若华走了上来,望着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袁卫擎,脸上闪过一丝沉痛,对任淑君说道:“淑君,姑姑求你一件事,你就依了荷儿所言,放了这人罢。”此言一出,余下众人都甚为赞同,不禁频频点头。任淑君没有回答,转头望了父亲一眼,任落华没说什么,对虞晴儿道:“扶我回去。”虞晴儿本来含着眼泪望着袁卫擎,听老太爷这么说,连忙伸手搀扶着他,与他一起回了菊园。

事已至此,任淑君别无他法,只冷冷地道:“姓袁的,看在荷儿的面子上,你走罢,今生今世,别再让我看到你。”说着伸手一挥。任崇圣和任敬贤见状,纷纷把架在袁卫擎颈中的长剑撤开,袁卫擎勉强站起身来,一言不发,抱着荷姨娘的尸身,缓缓向园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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