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虞晴儿和明叠流落的府邸,便是任崇圣的家宅,温襄城中的大户。此时眼前来的那中年男子,是任府的老爷任淑君,年长女子则是夫人周毓惜,他二人便是任崇圣的父母。任崇圣是任府的长孙,旁边的青年女子叶芷秋,便是他的妻子,原是温襄城城令叶大人的女儿。
虞晴儿听得是老爷夫人,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说话。任淑君问道:“你是谁,在哪儿当差,怎么跑到老太爷的菊园来了?”虞晴儿一惊,心道:“莫非刚才那个花匠爷爷就是老太爷?”她尚未回答任淑君的问话,就听得钱达通喝道:“大胆丫头,竟敢擅闯老太爷的静养之所,实在不成体统,还不掌嘴!”虞晴儿一愣,眼圈儿竟自红了。叶芷秋心下不忍,在旁劝道:“钱总管,别为难这孩子了,饶她一遭罢,怪可怜见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园内有声音传来:“她是我的小朋友,谁敢掌她的嘴?”说话的正是任老太爷任落华。
钱达通和任淑君等面面相觑,竟自懵了。他们熟悉老太爷的脾气秉性,知道他老人家性子孤高,常人难以搏他一晒,却不知道这小丫头有什么本事,竟能做老太爷的“小朋友”。任淑君忙命虞晴儿起来,带着她一起走入菊园,进了任落华的居室。
室内的装潢十分大气,天宽地阔,各成方圆,桌椅条案均是楠木,摆件字画尽为古玩。正堂往右即是偏厅,摆放着一张楠木圆桌,桌面镶嵌的是山水石,正北一张高背大椅,老太爷任落华正襟危坐,旁边摆放着四个套软绣墩。一行人走进来,钱达通领着十来位仆妇立于左首,任淑君、周毓惜、叶芷秋三人,则站到右首。虞晴儿不知府中规矩,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站在哪里。正踌躇时,忽见叶芷秋在向自己轻轻招手,心里会意,连忙走了过去,跟着她站在右首。
任淑君上前一步,恭敬说道:“父亲,儿子给您请安。”任落华瞥他一眼,冷冷地道:“适才是谁要掌这小丫头的嘴?”一旁的钱达通听出老太爷言语中的不快,连忙上前点头哈腰地道:“老太爷恕罪,老太爷恕罪!小人不知这姑娘是您的朋友,多有得罪,您老海涵,海涵!”任落华道:“干嘛要我海涵?你又不是骂的我。”钱达通一怔,随即明白老太爷之意,但要让他给虞晴儿道歉,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正在那儿左右为难之时,忽见任落华挥了挥手,示意自己退下,钱达通如获大赦,退于左首,一声不吭。
这时周毓惜也上前一步,站到任淑君身边,对任落华道:“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您就用么?”任落华点点头,周毓惜忙向钱达通示意,钱达通指挥着众仆妇打开食盒,取出菜肴佳馔,摆放碗筷杯盏。众仆妇传递摆放,来来往往,却一声咳嗽不闻,只有轻微器皿落桌之声。摆放完毕,众仆妇提着空食盒退出偏厅,瞬间空旷不少。
桌上共有四盘菜肴、一碗清汤、一碟面点,总共六份菜馔。任落华跟前放着一个彩瓷菜碟、一个白玉筷托、一双乌木镶银的筷子。右首的条案上,放着一个深长的红木食盒,里面则是一个青瓦饭瓮。叶芷秋上前打开了,装好一碗香粳米饭,递给周毓惜,周毓惜恭恭敬敬摆放到任落华面前。老太爷口味清淡,菜肴食料虽然名贵,但看起来也淡而无味,有如素斋。
尚未用饭,任落华忽对虞晴儿道:“我这儿都摆上了,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吃罢。”任淑君和周毓惜闻言互望了一眼,好似不愿相信。平时任落华很少跟儿女孙辈亲近,却不知这小孩儿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能让老太爷邀她一起用饭。虞晴儿不知道如何是好,望着任落华不说话,也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该谢绝。这时叶芷秋走上前来,双手搭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说道:“小妹妹,难得老太爷高兴,他老人家说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虞晴儿又望了任淑君一眼,见任淑君点点头,这才在任落华旁边落座,心里甚是不安。
任落华又对任淑君道:“你们吃饭了么?”任淑君道:“回父亲的话,还没有,我们是先给您送的,崇圣敬贤他们都在饭厅等着呢。”任落华点点头,说道:“要是不嫌我的菜素,就跟我一块吃点儿罢。”老太爷向来独居,少见他人,饮食起居也是独自一人,儿子、媳妇、孙子、孙女给他请安,多半也只在宅外问安,除了过年过节之外,也少和家人一起用饭。这时他提出要一起用饭,任淑君等自是高兴,叶芷秋忙命仆妇添上碗筷,又去厨房提过六个食盒,加些饭食菜肴。钱达通打发一个仆人去饭厅传话,要任崇圣等人不用等了。
众人分主次落了座,见任落华动了筷子,大家才举箸用饭。叶芷秋亲自布菜,钱达通则在一旁倒酒。他一边倒着酒,一边冷眼瞥着虞晴儿暗自不缀,心想自己在任府二十多年,也没能和老太爷一同用饭,这个刚来没几天的黄毛丫头,竟能得到如此待遇,不免有些嫉妒。所以他对老太爷等甚是殷勤,却不理会虞晴儿。
用饭之时,偏厅鸦雀无声,连咀嚼都十分轻细,好像怕打破沉静一般。虞晴儿自幼知道“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但跟父亲用饭的时候,总是欢声笑语,言谈甚欢。此时到得大户,遇此规矩,不禁有些不适,也不怎么敢夹菜,只埋头吃着白饭。
用得一时,任落华忽而夹起两片香菇,放到任淑君碗里,说道:“儿子,你以前不是挺爱吃香菇的么,现在吃得却少了。”任淑君一愣,他只是年幼之时得到父亲关怀,成年之后顶门立户,名动江湖,父子之间少有言语,此时自己年过半百,忽而父亲像小时候一般,叫自己一声“儿子”,不由得心有所感,只道:“我一直爱吃。”说着夹起香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任落华又在虞晴儿碗里添了菜,转头对钱达通道:“这丫头在哪儿当差?”钱达通道:“回老太爷的话,她在下房院打扫花坛。”任落华点头道:“这样,从今儿开始,把她换到上房院来,跟着伺候我就行了。”钱达通闻言一愣,眼睛瞪得浑圆,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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