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芸慕像个木头人任由青槐和青荷拉着上了车,回到府门口,下了车,进了门,入了院子,踏上闺楼。她脑子中回旋的一直是那句“主子生死不明,……这般没心没肺,……”
主子?莫实的主子不就是上官弘昫?上官弘昫生死不明?好好的怎么会生死不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实看到她为什么会如此冷淡?为什么会骂她“没心没肺”?他对她一直是恭敬有加的,在只有上官弘昫和她两人时,总是唤她“主母”,虽然那时她多半是不以为然的,可今日莫实看上去就是明显的恨着她,为什么?难道说在她昏睡的半月真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事和上官弘昫绝对有关?
夜芸慕浑身软绵绵地坐在软椅上,越想胸口越闷,心口跟着竟也钝痛起来,她发觉只要一想到“上官弘昫”这个名字,就沉得无法呼吸。一定有事,肯定有事!
夜芸慕猛地甩开青槐牵搀着的手,打掉青荷递过来的茶盏,按抚住自己的胸口,气颤颤地竟发不出一个字。她伸出纤纤细手,指指青槐,点点青荷,艰难地吐字:“好,你们真好!”
青槐赶紧凑近身帮她缓气:“小姐,您怎样责罚我们都行,别气坏了身子。”
“小姐,您,您都知道了?”青荷唯唯诺诺走上来:“小姐,我们错了!”
“怪不得昨日我醒来后你们如此古怪,当时我为什么没细想?青荷,你那时是想告诉我的,对吧?现在总该让我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上官弘昫他到底怎么了?”夜芸慕懊恼地直捶自己的玉胸,话音也越来越高。
“小姐,这是三少爷留给您的书信,他说您醒来后肯定会追问,只要把这书信给您看,您就会明白了。”匆匆奔上楼的青芷手捧一封书信疾步走到夜芸慕面前。
看来确实只有我一人被蒙在鼓里啊!夜芸慕一把抓过书信,急切地打开信纸,迫不及待地看起来。快速浏览着熟悉的字迹,夜芸慕没看几行,眼泪就控制不了地唰唰往下流,越往下看,呼吸就越紧促,再往下看,整个心脏就撕心裂肺地爆裂开来。
等看完信,夜芸慕早已站立不住,整个人瘫倒在椅面上。她只觉得整个头无比沉重,耳边轰轰鸣响,一阵.阵昏晕之感不断传向脑门,一股腥热的血液就要涌上喉咙!
夜芸慕啊夜芸慕,你活该被莫实骂!他骂你还是轻的!昏迷不醒,生死不明的人应该是我!
上官弘昫,对,上官弘昫他在哪里?
默默流泪的青槐拿过巾帕,轻轻拭着夜芸慕满脸的泪珠,心下了明,怆然地说:“贤王在小姐醒来前一日被秘密送出府。如今奴婢们真不知道他在何处。”
“嗯。”青荷等三人也齐点头。
“我自己问娘亲去!”夜芸慕挣扎着坐起身,速速擦干泪滴,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她不能在这时被伤痛击溃,上官弘昫现在肯定最需要她。如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她还有什么脸面和资格活下去?
“盼儿,娘来了。娘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得到消息的班映亦急急地赶来,抱住夜芸慕,细细道来:“给你解毒的那几日,皇后娘娘借着看望我抚慰我来看过贤王三次,那些上好稀有的药材、补品和丹丸都是皇后带来的。三日前贤王秘密离府,安置在哪儿,我问过你兄长,却不得知。”
“娘还问偷偷问过你外公,你外公也是一无所知。”
“娘,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夜芸慕满心的希望被一点点浇灭。
班映亦仔细想了片刻,摇摇头。
“对了,皇后娘娘第二次来的时候,太子妃也一同来了。”
“我明白了。娘,我知道他的行踪肯定极为隐秘,我自己去找,肯定能找到!”说完,夜芸慕走到里间,换了身短而精简的衣裳,二话不说就往门口行去。
无可奈何的班映亦只好示意青槐等人跟上。
夜芸慕几人先来到了太傅府,等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在府门口等到了程寄凡。程寄凡的回答犹如一盘冷水直泼她脸面:“我也正四处找弘昫。”
夜芸慕又找到镇国长公主府和岐山王府,可北平郡王南宫宏悦和岐山王世子上官鸿涣的不知情更是让她的心一波一波的凉!
他的好友都没看过他,那他在哪?
贤王府?皇宫?只剩下这两处了。
马蹄步不停,几人急急冲冲赶到贤王府外。
虽说夜芸慕在这里面住过两日,可那两日她连房门都未迈出去过,根本不认识府里的任何一个下人。
正在夜芸慕急得来回踱步时,贤王府的管家倒先认出了她,带着她去见了莫实。
来不及见礼,夜芸慕就说明了来意。“莫大人,烦请你告之。”
“莫大人,小姐是真不知情,王爷说要瞒着小姐的,所以……”青槐见莫实仍然一幅不理睬的模样,急急地解释道。
莫实见青槐开口,也明白夜芸慕堪比是主子的命根子,日后若被主子知道他现在这样冷漠对夜芸慕,怕是要遭殃了。
“主子不在府上。真的!”
“那他在哪里?”夜芸慕有些不相信。
“我不知道。可能只有莫然知道,可是莫然昨日去北疆了。”
“我不信。”夜芸慕一脸的怀疑。
“莫实不敢骗主母。”
“那我自己进去找。”不待莫实回答,夜芸慕就往新房方向走去。
可是找遍了主院所有的房间都没看到上官弘昫。夜芸慕不死心,又找遍了王府所有的偏院,可除了侍卫和几名丫鬟,无上官弘昫半点踪影。
夜芸慕渐渐地找得心如冷冰,心中的希冀一点点退去。
“还有书房没找,莫实,带我去书房。”夜芸慕咬咬双唇,仍然不肯放弃。
莫实轻轻打开书房,门一开,整齐简洁、排列有序的书架、书桌、书案齐齐入目而来。
夜芸慕上上下下角角落落四处各侧找了个底朝天,可连上官弘昫的一角衣袍也没看到!就在夜芸慕心灰意冷扶着书架角沿准备反身走人时,“吱”的一声,书架后一道暗门竟然打开了。
夜芸慕一惊,想也不想就抬脚走了进去。
暗室内亮如白昼,室里四处各安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夜芸慕抬眸仔细地看了看,发现墙上、地上满满当当得铺着她的画像:各色神态,各色服饰,含嗔,含嗲,含怒,含娇,清丽的,活泼的,豪迈的,英姿的……每张神色不同,如幻如真!
夜芸慕想笑却是未笑泪先下,少倾泪流满面。这个傻瓜,什么时候画的,又是偷偷跟了她多久?
如今我来找你了,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好好看看我,你怎么就不见了?
夜芸慕无声流着泪,慢慢地倦着身滑倒在地上。她该怎么办?正想着,忽地脚尖碰触到一件物体。
夜芸慕忙小心地掀开上面的画像,发现了藏在画下的一本册子。册子做得相当精致:淡兰的封面,四边用金条细边包裹。封面右侧画了朵淡色的栀子花,左上侧有一个棕橙色的长方形方块,上写“臻芸集”。
夜芸慕伸出微颤颤的手指,轻轻翻开第一页。页面上有画有字还有备注。
第一页,第二页……第二十页,……第三十页……第三十五页,看完全部画页,翻着后面空白的十多页,夜芸慕未干的眼眶瞬间又湿润起来:上官弘昫,你到底在哪里啊?你把这些记忆丢在这里,绝对不行!
册页上全都是夜芸慕以往做过的笑过的乐过的各样事件。去莆城别院的路上,她一身素衣抓着小童,卷起他的衣袖。下面一行字:“朱”字果然出现,芸儿是怎么做到的?以后定要好好请教一番!
庄园小屋里,她正专心致志地雕着发簪,碎发在她脸面上拂动。备注里写着:她专注的样子真美!
芙蓉园凌烟阁内她在台上翩翩起舞,高抛的花朵正慢慢地落下。边上写着:芸儿,你是不是仙子下凡的?
白雪皑皑的除夕,她提笔在绣线铺内题春联。
元宵节挂满花灯的小巷,她抱着一大包衣服,一件件分给乞儿们。
兄长成亲之日,她兴致盎然地出题捉弄两位新嫂嫂。
东街上,她紧捂口鼻,举帕对无赖放痒药。
聚仙阁,她严词冷面拒绝上官鸿泽。
东宫之中,她站在石拱门外尽情欣赏着院内的景色。
……,……
夜芸慕痛从心来,玉手紧抓着衣襟:上官弘昫,你怎么可以留下这个,丢下我,不再管我了?你到底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心痛得要死!
等等,东宫,石拱门,小房子?我怎么没想到?!
上官弘昫,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