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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下。”裴非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也许裴宁命大,这会子正赶着过来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门再次被踹开,门开的一瞬,门外火如长袖,随着进来的人一起窜进屋子,热浪扑面而来,烫的人面如火烧。那刺眼光亮晃瞎人眼,再无一丝空隙,门外以无一处地方可立人,这火已经吞尽院子的每个角落了。

“原来你在这。”两个黑衣人持剑,头上身上的火苗还未熄,他们一进门忙着扑灭自己身上的火。

“了结了他们赶紧走吧,这屋子也已经着了,马上也要被烧的梁断屋塌,咱们也走不出去了。”

黑衣人话音刚落,裴非起身将方沉碧和马婆子挡在身后,冷声问:“裴宁在何处?”

“死了。”两字简洁,裴非却是听得一身冰冷。

“裴家少爷放聪明点,你把那女人交给我们,你便可以安然离去,不然的话,也别怪我们不给情面了。”

黑衣人抬头朝屋顶看了看,道:“已经没那么多光景给你们浪费了,这屋子也就快要烧塌了,少爷没时间犹豫,赶紧决定吧。”

裴非横剑面前,淡声道:“休想。”

这储物间本就修葺的简略,也不禁烧,才一会儿功夫,屋顶已经开始噼啪作响,不断有烧焦的木头掉下来。

“那就不客气了。”黑衣人提剑上前,裴非猛地朝身后推了一把方沉碧,朝着马婆子大喊:“带她出去,一路往前,别回头。”

马婆子哪敢多耽搁,拽着方沉碧就往后门去。黑衣人见两人要逃,一起发力朝着裴非劈剑而来,他们也并非是想要他性命,想着若是能伤了他,却能带回方沉碧的脑袋回去,也必定是功过相抵,上头也不一定会太苛刻于他们。

裴非的武功只能算是勉强防身而已,两人围攻,他不敌几招便败下阵来,身上也很快几处挂彩,剑伤疼痛,混着汗水和火烧的热,那疼痛感觉越发的尖锐而明显,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再不停颤抖,抑制不住。可就是如此,他也仍旧不肯退后,挡在方沉碧和马婆子离开的方向。

黑衣人见裴非如此固执不禁有些恼火,再听房顶上噼啪做响的声音越来越大,火星四溅,被烧焦的

木头被火烧的蹦到四处,眼看那一片大火里黑漆漆的房顶越发的单薄,那框架几乎摇摇欲坠了。

黑衣人心念着,这下可要不好了,这房子眼看就要被烧塌了,再这样拖下去,可真是谁都不要想活着出去了。

黑衣人不敢多想,甩了胳膊,就道:“少爷既然不识好歹,也就别怪我们了。”

黑衣人劈剑上前,裴非双眼一眯,直觉判断那一剑落向何处,忙伸手用自己手里的剑搪了一下。那原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臂顿时痛如蚁噬,疼痛蔓延四肢百骸,血从伤口里汩汩而出。血水从手臂一直流向手掌,剑身打滑,疼痛难忍。裴非勉强咬牙流出一丝冷笑,黯哑的声音道:“谁也不要想从我这里出去。”

裴非扭头,朝着马婆子一字一句道:“不要回头,快走。”

马婆子不敢再耽搁,方才还没回出一句话来,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谁也未曾想到,这个后堂屋已经被烧到极限,半面儿的房顶被烧透了,坍塌下来直接砸了下来。

只听妈呀一声,马婆子被烧断的房梁正砸中胸口,方才一张嘴,一口血沫子喷了出来。活一直烧,烧得遮了天盖了地,浓烟混着翻起来的尘土,让彼此不见彼此。

黑衣人也是急了,眼看这剩下一半的房顶也坚持不了多久,也不管裴非是谁的胞弟,挥剑就劈下来。

裴非本能的抬起剑身来档,但也知道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嘶吼着声音朝着身后喊:“走,赶紧走。”

方沉碧扶起马婆子,回头土脸的起身就往门口跑,那门已经早被坍塌的屋顶压的变了形,两个人死命拉,也只能拉出那么一小点的空隙。

马婆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脚踩着门框,大力一喊,才将那门推开大一点空隙,不由分明说,死命推着方沉碧,让她从那微小空隙中侧着身子挤出去。

也是勉强从门口挤出去,换成方沉碧扯着马婆子往外拉。马婆子毕竟比方沉碧胖上许多,方沉碧也没多少力气,扯了半天,马婆子只是能卡在中间不得动弹。

黑衣人杀红眼,已经完全不顾裴非死活,眼看另一半被吊着的屋顶也要砸下来,如若这般,出不去的人都要被烧死在里面,就算烧不死,也要被砸死。

紧要关头,黑衣人也想不到要谁的性命了,只想着立刻就要从这里逃出去。可裴非不能放走他们。他极快的扭头朝门口看去,但见马婆子还有半个身子卡在里面,而头顶处传来烧焦木头的噼啪声响,但见那半幅房顶开始被火烧的晃动起来,也就是一个瞬间这里即将坍塌完全,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逃出去了。

“快走。”裴非不由管自己死活,猛地转身朝着门口奔去,黑衣人见此,明白他意思,随即跟着奔向门口。

裴非根本来不及多想,只能拼尽力气将马婆子退出扭曲的房门缝隙,可身后黑衣人随后赶至,不由多说就是一剑劈向裴非后背,火辣辣的伤口被火烘烤,那一瞬一章长的伤口竟然连血都没有流下来。

吱呀作响,那半幅房顶开始摇晃的越加厉害,风肆虐的吹,那房顶眼看就要砸下。

“滚开,你滚开。”黑衣人狂吼,但见挨了一剑的裴非并没有让开,他死命的再推了几下,终将马婆子推出那扭曲的缝隙。马婆子被这力气推得一蹶倒在门外,又是一口血喷出。

裴非转身,提剑横在胸口,脸上汗水血水交织一处,看起来的模样十分骇人。只在当下如此危险境地又身受几处伤,还能淡定自若的用一种说不出的神情站在门口,黑衣人也一时间有些惧怕。

“裴非”方沉碧扶起马婆子,朝着门口喊道,顺手一把抓住裴非的衣袂,大声道:“房子就要塌了,你快出来。”

黑衣人又是几剑劈下,裴非拦了几拦,却一人不胜两人,又是落得几处伤口,

他大口喘/息,痛到手脚不能自己。

“你这蠢货快让开,你让开就还有一条命,如果你不让,我也管不得你是谁的弟弟,我是要先宰了你去逃命了。”

“老大,不好,房子要塌了,快跑。”身后的黑衣人感到背后一热,扭头一看,方才知道半幅房顶已经被火烧的仿若烧化了的火浆,似乎流动一般缓慢的开始往下落。而落下来的部分越来越重,拉扯着还挂在上面的部分一点点下坠,而且是越发快的下坠。

黑衣人早已急红了眼,双手持剑将剑举过头顶,使足了力气照着裴非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滚开,我让你滚开。”

“快走,不要回头,好好活着。”裴非淡淡一句,即便是在这般吵杂的环境里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这是方沉碧听到裴非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挡在缝隙前的身体极快的离开,方沉碧扯着的衣袂被撕裂开来,她看不见里面到底如何,只是听到轰隆的另一声巨响。

巨大的声响,巨大的气流,掀起铺天盖地的黑烟,方沉碧和马婆子被冲撞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

等她们缓过劲儿来的光景,眼前有的就只是满眼的橘红色,漫天,满眼。归于平静的一切,全部结束。

什么是悲伤?什么是痛苦?站在一片火海面前,方沉碧手里还捏着那一扇衣袂,无法自己的发抖。

对于她为什么所有的结局都是以这般绝望的方式,要么离别,要么死亡。

到底是她是那个算命人口中的不祥之人?亦或者,她是老天试出人见苦楚的试金石?为什么偏偏是她?

“璟熙”方沉碧朝着无边无际的火海拼尽全力大喊。

“裴非”她嘶吼着竭尽气力,无人应答,只有火烧出的噼啪声,而那声响似乎越来越小,在方沉碧的眼里,慢慢成了定格,在她耳朵里只有一片无声寂静。

她爱的人一个个离开,爱她的人似乎也不得善终,她没有了孩子,也没有了丈夫,更没有生养的父母,她孤苦伶仃的从前一个人间绝望的来到这个人间,仍旧被老天以一种天煞孤星的姿态遗弃着。她以为不去为难蒋悦然就可以让爱情变成一种信念,让他好,让他平平安安的。她以为带走璟熙就可以远离这一切是非,可以真的可以跟这个唯一与她血肉相连的人平淡的过一生,她以为只要可以认命,这辈子就能苟且的活下去。可她的以为只是以为,她没有让璟熙得以活命,也没有让蒋悦然过的平安,然后这一切都失去后,就连保护她真心待她的裴非也为她丧命于此。

老天还想让她怎么样呢?到底要怎么样呢?

“我终于可以带你出去了”

这句话一遍遍的回荡在方沉碧耳边,她开始感觉时光倒转,天地倒转。大火漫天,璟熙夭折,儿时的蒋悦然,昏黄的灯火下那个刚刚难产死去的美丽女人,医院里朝她微微笑的男孩子,街角的字条,母亲的墓前白色的菊花

“沉碧,沉碧”眼睛闭上,喊声越来越远了,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马婆子眼看方沉碧在眼前慢慢倒下去,自己心里也是一片凄凉,裴非无疑是已经死了,或者被掉下来的屋顶砸死,或者是烧死,总之,他跟着黑衣人一起葬身在这里。

不能说不动容,方沉碧这一路走来的不易马婆子心知肚明,而眼下这样的状况,怕是任谁都难以接受。

裴非就这么消失在两个人眼前,面前是火海一片,而身后究竟是活路还是死路也未知。

马婆子弯腰去扶方沉碧,只觉得自己胸口一阵痛楚穿心一般难受,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出去,也许是刚刚太过紧张,现下马婆子终于松下一口气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应是伤在了胸口,疼痛感越发明显而强烈,从她肋骨两侧蔓延至全身开来,而随着疼痛而来的咳血也是不停。可眼下方沉碧已经昏厥,马婆子瞧见后面栓着马车,似乎是之前裴宁为了隔日方便裴非带走方沉碧而预备的。

马婆子忍着剧烈疼痛好不容易把方沉碧折腾到了车里去,自己坐在车上准备驾车离开。眼前大火已将整个院落烧尽,再也看不见一丝其他,除了火还是火。

而院子旁侧的林子也给燎着了,火势迅猛,亦是燎原之势。马婆子也不敢耽搁,慢吞吞的驾了马车模着黑从后边的山路出去了。

马车不知要走到什么地方去,方沉碧一声不响,而马婆子疼的只能靠在马车门框上,弯着腰用膝盖微微顶着胸口,可疼痛感愈发加重,马车一颠马婆子就咳出一口血来。

马车沿着小路走了许久,马婆子伤到了内脏,也断了骨头,能一直撑到现在也是不易,不知不觉中已经昏死过去,而车厢里的方沉碧也是没有知觉仍旧昏迷过去。

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从小路到大路,很慢,但不停歇。一个昏着不醒,一个伤的迷迷糊糊,不知云里雾里。直到不知什么缘故,马车翻到了沟里,马儿也借机挣月兑了绳索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而马婆子和方沉碧则是一个摔在外面,一个困在里面。

正巧是采草药的老农夫路遇,连忙回去家里把家人叫来一起把两人给搬了回去。

那老人会些医术,马婆子病了许久也不见好,咳血是越来越严重,醒的时候会睁着眼看睡在另一边的方沉碧,可方沉碧却始终都没有醒过来。

老人的药房子马婆子日日都吃,可始终就是不见好,老人说马婆子应是伤了骨头刺伤了肺,本就是这把年纪了伤了两天有余现下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谁都不知道,可看马婆子的状况来看,也并不乐观。

马婆子也差不多知晓自己情况,早早的交托自己的事情给老人家儿子。这日马婆子终觉得自己精神儿有点好转,可以稍微倚着会儿,就立马叫来人交代。

“我本是清河县蒋家的一个婆子,我当家的姓马,是府里的马大管家,我不会写字,全身上下也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这下里也走不出去,我侄女现在昏睡不醒,也不知晓什么情况。就麻烦您下次进城的时候可以捎个东西给府里的马大管家,自然会有人来酬谢您一家子,并来接走我们的。”

老人家儿子正当壮年,都是山里住人,也没什么心思还算是忠厚老实。

听父亲说这婆子伤的如此重,刚好他们每月月中也是要到县城店家去送草药的,遂答应了她。

老人家给马婆子配了几幅药方子,也是日日按时给她服用,可两日下来,马婆子愈发的严重了。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人又高烧,咳的厉害不说,也总是咳出血沫子出来。

老人家觉得再不能耽搁,便让儿子下山去请大夫上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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